孤島
紀年和陸西拖著箱子, 趕在其他人離開前, 抵達校方規定的集合點。
看到兩人上了大巴車, 不少相熟的同學一陣訝然。
一個傳說退學了。
一個傳說出國了。
沒想到會在今天一起出現。
彭滿滿在車上，連忙熱情招呼︰「紀年！陸西！坐這兒。」
紀年和陸西並排坐下後, 都有些微的氣喘。
他們前座剛好是彭滿滿和程訣。
程訣半側過身, 單膝跪到椅子上, 看著後排兩人, 戲謔道︰「真被趕出來了？紀年說的時候我還不信，你們到底做了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把紀叔叔一個老實人逼成這樣？」
「我跟陸西才是受害者好嗎？」紀年從隨身帶的背包里掏出瓶礦泉水，擰開蓋子後先遞給陸西, 對程訣道, 「本來在家躺著挺舒服, 現在卻被趕來冬令營, 體驗人間疾苦。」
听了紀年的話, 彭滿滿扒拉下耳機, 回頭, 道︰「年哥，話可不能這麼說，去島上不就是戒手機, 戒游戲, 戒網絡社交，回歸原生態嗎？听前幾屆學姐學長說，那里風景挺好的，還能天天海鮮, 真沒想象中那麼苦。」
「听哪一屆說的？」這時，後面座位傳來一道淡漠的男音，道，「行程上寫明了，還要務農，做木工，跟島上的高中生一起上學……簡而言之，是滄瀾私高版的變形計。」
听到熟悉的聲音，陸西偏頭看去，就見後側方坐著林聲堯。
這次冬令營組織的是高一至高三全體學生，一共二十來人。
陸西沒想到林聲堯也報名了，不禁感到意外。
「不是吧，學長。」彭滿滿抓了兩把頭頂的錫紙燙，道，「說不定只是走走形式而已，沒必要那麼當真。」
林聲堯淡定地推了下眼鏡︰「你到了就知道。」
正在這時，林聲堯感覺到了陸西的視線。
陸西道︰「哥。」
林聲堯「嗯」了一聲，想到了什麼，問陸西道︰「小姨要在意大利養胎，今年春節他們不回來，你知道了？」
陸西點頭，淡聲道︰「前幾天聯系過。」
林聲堯自然而然道︰「那你過節來我家吧。」
「不用了哥。」紀年一手扶著前座靠背，微微探身看向林聲堯，笑咪了眼，搶著答道，「陸西今年在婆家過節，不麻煩你們。」
「……」林聲堯道，「哦。」
他忽然覺得陸西就像潑出去的水。
陸西問林聲堯︰「高三有時間？」
「時間緊，但書都帶上了。」林聲堯知道陸西想問什麼，道，「缺了項實踐分，必須補上。」
林聲堯身旁還有一個男生，但因為外套蒙著臉，在睡覺，因此看不出是誰。
陸西又環顧了一圈。
居然在最後一排發現了曲峰。
曲峰跟陸西撞上視線後，有些忌憚似的別開臉，沒過一會兒，又忙著跟身邊人換座位，藏到里面去了。
柳思逸也報名了這次冬令營，坐前排。
看到陸西時，少女探過身體，笑著跟陸西揮了揮手。
陸西朝她頷首示意。
這次帶隊的老師是敖姓教導員，但孟海薇作為校醫，也跟來了。
陸西基本上就認識這些人。
紀年在身旁輕聲問︰「去港口還需要些時間，睡一會兒？」
陸西「嗯」了一聲，腦袋後仰，靠著椅背。
紀年卻伸手扶著陸西的腦袋，輕按在自己肩上。
陸西剛要閉上眼小憩，突然想到一件事，看表情似乎是不太順心。
陸西略略思索，攀上紀年的肩，小聲地道︰「沒帶電腦，還更嗎？」
「…………」
紀年偏過臉看向陸西，剛想向這位忠實書粉申請一周假。
可轉念一想，又有了其他主意。
紀年裝模作樣地吭了一聲，調整了一個更為舒服的坐姿，故意往陸西那邊靠了靠，拿喬道︰「更是可以更……但你也知道，手寫沒敲鍵盤快，還麻煩，很難……要是沒點獎勵，就沒動力，一個心情不好，還容易卡文。」
听說大大還會卡文，陸西不由得緊張起來，問︰「要什麼獎勵？」
紀年憋住笑，舌忝潤下唇，視線看向窗外，說︰「你懂的。」
說實話，陸西當時沒懂。
他也想象不到，接下來自己會夜夜拿身體換存稿。
這樣的交易，太髒了。
***
這次冬令營選擇的地點在滄市東邊的三三島上。
三三島因為遠離城市，是一座由海水包圍的島嶼，起初只是個破漁村，島上的村民很長一段時間都過著與世隔絕的生活。
只是從前幾年開始，島上轉變了經營模式，開發成了特點鮮明，獨樹一幟的旅游地。
三三島之所以這麼出名，是因為在島上沒有信號，無法使用手機或電腦等一切通訊設備，宣傳理念是讓大家感受原生態的自然風光，返璞歸真。
這對于整日里被網絡信息包圍的一代人來說，無疑是新鮮的，而且在島上還能體驗田園生活，因此，許多人都會慕名來打卡，每到節假日，島上的游客基本爆滿。
船晃悠晃悠地停靠到海岸邊後。
一群少男少女帶著行李紛紛下船，在海風呼嘯的海岸邊，都被吹得有些哆嗦。
教導員和孟海薇清點了兩遍人數。
「敖老師，二十五人。」孟海薇對教導員道。
「我這邊數下來也是二十五人。」教導員確認道。
接著，教導員拍了拍手吸引大家的注意力，提高音量道︰「都過來過來，拍張集體照。」
冬令營作為集體活動，校方對此有要求，需要點照片素材做外化。
學生間一片怨聲載道，都凍得不行，想早點離開海邊。
可他們雖然不滿，但因為是教導員要求，只能不情不願地聚到一起。
鬧哄哄的人群間，教導員問柳思逸借相機。
柳思逸隨身攜帶著單反，把單反給教導員後，恰好有女生在身後叫︰「思逸！站我們這邊！」
柳思逸匆匆向教導員示意了下按哪個鍵後，就跑進人群里了。
教導員都來不及喊住她。
教導員本來還想讓柳思逸幫忙拍張照，畢竟他作為帶隊的老師，得入鏡。
正愁著，一道幾乎被風打散的女聲輕幽地道︰
「我來吧，我會拍照。」
教導員高興，道了聲「行」，也沒多想，就把單反給那個女生了。
海岸邊，一聲「茄子——」響過之後，人群再次散開。
還沒過一會兒，村長來接人了。
村長是個黑瘦黑瘦的老大爺，穿著洗得發白的中山裝，一臉樸實，還莫名有些緊張。
村長一見人群里某人，就上前要握手，滿臉堆笑著道︰「城里來的老師，你好你好，帶這麼多同學來，辛苦了！」
就見被強行握住手的是一個青年。
青年看了眼自己的手，又看向村長，表情呆滯地歪了下頭。
這時，周圍已經知道怎麼回事的學生們都捂著嘴笑了。
陸西觀察到那個青年，看衣著打扮，似乎是車上坐在林聲堯身邊的那個。
陸西正在看著，紀年在一旁道︰「那是蕭起。」
陸西有印象，看向紀年，說︰「洋子的同學？」
紀年「嗯」了一聲。
陸西再次看向青年。
青年或許有二十五歲，但因為表情里總是透出呆呆的感覺，看上去比實際年齡小一些。
蕭起跟林聲堯一個班，但陸西前兩個月在高三上晚自習時沒見過他，今天才終于看到這個傳說中十年不畢業的傳奇男人。
不遠處，教導員連忙走上前，拿過村長的手，道︰「我是帶隊老師。」
村長「哦哦」兩聲，這才知道自己鬧了一個烏龍。
村長來後，卻沒有立即把眾人往村子里引，而是有些猶豫地道︰
「老師，這個……有事得提前知會你們一聲……就是你們原定的有些活動啊，可能要取消。」
教導員不解，問︰「不，這行程不都定好的嗎？怎麼又要取消了？咋回事啊？我事先也沒接到通知啊。」
「老師，你先听我說。」村長臉色尷尬地道，「你也知道，臨近過節，島上游客多，什麼人都有，雜得很，這事也是昨夜里才發生的，俺們還來不及處理……」
教導員最討厭吞吞吐吐，臉一黑，沒忍住，像訓學生一樣道︰「有話快說！」
「……」村長脖子一縮，立即跟鵪鶉似的，話也順暢地禿嚕出來，道，「昨晚上下大雨，島上有個姑娘，回家路上被誰拽進樹林子里，糟蹋了……」
孟海薇在一旁听了，一愣，直接問村長道︰「你說島上發生了強l奸案？」
周圍的學生也听到了，一片嘩然，很快就議論開來。
要不是手機不能通網，可能都已經發朋友圈了。
村長窘迫地撓了撓頭，沒反駁，只道︰「俺們已經聯系警察了。」
孟海薇眉一擰，當機立斷道︰「幫我們聯系船，我們現在要回去！」
「回去干嘛呀？」就在這時，一道玩世不恭的男聲響起。
眾人尋著聲回頭看，就見曲峰拖著箱子走向前，渾不在意道︰「不補上這點實踐分，我上半年就申請不了國外學校，現在好不容易乘艘破船顛簸來了，又要走了？我不樂意！」
孟海薇跟曲峰格講道理，道︰「現在島上很可能就有一個強l奸犯，留在這里太不安全了。」
曲峰嗤笑一聲，說︰「那也是你們女人不安全。」
孟海薇臉色變了變。
紀年雙手抄在褲子口袋里，低著頭隨意踢了踢腳下的石子，道︰「你不怕那個強l奸犯男女通吃？」
紀年開口，曲峰便收了收囂張的氣勢，嘀咕道︰「別危言聳听了……」
教導員看向孟海薇，道︰「這可咋整？」
孟海薇態度強硬︰「把孩子們送回去。」
村長這時道︰「其實也不用過于緊張，警察快來了，還有，俺建議把夜里七點後的活動都取消，同學們反正都住得近，平時也都集體活動，出不了事。」
曲峰不耐煩道︰「哎，走吧走吧走吧，都別站這兒吹冷風了，傻不傻？多大點事？偏要自己嚇自己，女人就愛想得多，心眼針尖點大……」
說著，拖著箱子率先朝前方走。
其他同學互相看看，也有幾個跟著曲峰走了。
「你們……」孟海薇看著一個個離開，有些難以置信，不知道這些孩子都怎麼想的。
心能這麼大？
教導員一手握拳，捶了捶手心，決定道︰「海薇，你也別緊張，有我在，我多注意點他們的安全，不會有事的，再說警察也快到了。」
孟海薇沒辦法，只能向多數妥協。
就這樣，一行人在村長的帶領下，住進了村子里。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謝邃；睨的地雷~尼祿醬的手榴彈~
感謝各位姐妹的營養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