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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西被一種無法言說的彷徨和憤怒打倒。

他坐在椅子上, 不能動, 卻感覺自己一直在往下陷, 往下陷……直至陷入深不見底的黑暗。

心底有個空茫的聲音在問︰

「到底要我怎麼做?」

***

陸西的答案是認輸。

向這個世界的規則,以及那個看不見的人認輸。

陸西曾經試圖讓一切歸位, 但他始終無法違背心意做事, 反而使所有的事越來越混亂, 以至于造成了身邊人的死亡。

他看到那封被肖瑞洋誤拿的匿名信後, 悔恨得眼楮發紅。

只知道肖瑞洋不是單純的自殺,一定是受他牽連。

如果他從故事一開始,放棄自我, 偽裝成原主那樣的人, 做原主該做的事, 是不是就不會有人接二連三地死去?

這麼想著, 陸西低下頭, 緊咬著牙, 放在桌上的雙手握成拳, 渾身崩得死緊,緊到微微發起抖來。

不一會兒,有什麼晶亮的東西砸碎在桌面上。

但是, 這對陸西又何嘗不是一種不公?

陸西從沒想過要來這里, 更不想以他人的身份存活于世,處處身不由己,就連喜歡誰都不能隨心所欲。

如果從故事最初就沒遇上紀年,或許陸西現在也不會這麼難過。

這個世界曾為他照亮過一束光, 他也終于適應了光明,要觸模他的太陽,可眼前卻倏地被拉黑。

何其殘忍。

但陸西還是選擇認輸。

陸西回憶起肖瑞洋枕在他腿上時的感覺,有分量,有溫度。

不會再出現下一個肖瑞洋……

每個人都得好好活著。

***

晚間九點多。

邵周宇將suv停在公寓樓下。

副駕駛座上,孟海薇正蓋著毯子在睡覺,臉色十分憔悴。

邵周宇沒打擾她,下車打了個電話。

不一會兒,陸西就斜挎著運動包下樓了,出現在公寓門口。

看到陸西的時候,邵周宇有些訝然。

少年膚色本就白,眼眶稍微紅了一點,都會很明顯,情緒似乎不穩定,但那雙狹長的眼眸里卻十分有生氣,倔強得盯著人看時,有點來勢洶洶的意思。

邵周宇心里居然有點怵,尬笑︰「陸西,怎麼了?」

陸西下了台階,把運動包取下後,直接摜在地上,態度極其惡劣。

邵周宇看了眼包,又看了眼陸西,滿臉懵逼︰「陸西?」

「我不干了。」陸西冷著臉道。

「……啊?」邵周宇完全模不著頭腦,道,「不是,你……回宿舍的時候發生什麼事了嗎?你要是不想收拾肖瑞洋的遺物,當時可以直接說。」

肖瑞洋的父母目前心力交瘁,顧不上學校這邊的事,所以邵周宇拜托陸西幫這個忙,等會他還要把東西給肖瑞洋父母送過去。

可沒想到惹陸西生這麼大的氣。

陸西卻懶得解釋,他從口袋里掏出疊在一起的兩張紙,遞給邵周宇,自顧自地道︰「我只知道這麼多,凶手是人是鬼,你們自己調查。」

邵周宇覺得古怪地掠了眼遞來的紙張,將信將疑地接過,還是有些不明白︰「這是什麼?」

邵周宇攤開第一張紙,掃視完上面的一段話後,看出來這是赤lluolluo的威脅話語。

邵周宇皺起眉,道︰「什麼意思?這哪兒來的?」

陸西明白,如果說出事情原委,可能會被當成神經病。

但他現在心已寂滅,不在乎那些了。

陸西正要解釋,車子副駕駛座的門開了。

孟海薇披著毯子下車,嘴唇毫無血色,在寒夜里看上去弱不禁風。

她看了看面前兩人,剛睡醒,還有些茫然,最終只淡淡地朝陸西打了聲招呼。

陸西看向邵周宇,淡淡道︰「穿過來不久拿到第一封匿名信,警告我按照劇情做事,但我當惡作劇,沒理,結果我生日那天,林悅芝死了。」

「穿過來?劇情?你在說啥孩子?」邵周宇又是震驚又是茫然,道,「林悅芝的死跟這封信有關?」

「當時沒把信交給你們,因為我不敢輕舉妄動,這是場外信息,不應該被這個世界的人看到。」陸西沒回答邵周宇的困惑,只自顧自地說下去,道,「後來我試圖走劇情,但抱歉,那本書爛透了,我沒仔細看,劇情想不起來,一直以來,都在試圖蒙混過關。」

邵周宇越听越糊涂,連忙查看第二張紙,看的時候,嘴里念念有詞︰「給過你機會了,總在逃避的壞孩子……」

他又對照第一張紙上的內容。

確實,這兩封信無論是語氣還是風格,都應該來自同一個人。

光看字面意思,匿名者應該是想讓陸西完成某件事,履行所謂的義務,但後來似乎是陸西做得不讓人滿意,匿名者再次發出警告。

但第二次的警告有種死亡通知書的感覺。

「第二封信,住校期間寄來,但……」說到這,陸西精巧的喉結上下動了動,像是被某種突如其來的情緒咽到了。

他緩了緩,道︰「但肖瑞洋以為是寄給他的,拿走了,我沒看到,再後來……12月22號,肖瑞洋死了。」

听了陸西的話,邵周宇也發現了這事的蹊蹺之處。

從寄送時間上來看,這兩封信似乎跟兩個高中生的死存在某種聯系,不過也有可能只是單純的巧合。

可那機器貓的印章實在扎眼,他得拿回去調查。

邵周宇看向陸西,語氣不自覺嚴肅起來,道︰「陸西,你確定這兩封信是寄給你的?」

陸西點頭。

「你剛剛說的穿過來,以及劇情,都是什麼意思?」邵周宇一定要問個明白。

陸西神色懨淡地看了邵周宇半刻,低垂下視線,說︰「我穿書過來的,破壞了劇情,身邊人都得死。」

「…………」

邵周宇一臉噎到的表情。

好半天,他跟吐了個卡在喉嚨里的棗核似的,終于緩了過來,有些被氣到︰「那按你這麼說,林悅芝和肖瑞洋的死都是因為你?」

陸西再次點頭。

邵周宇正要說陸西胡鬧,身後突然響起帶著哭腔的呵斥聲︰

「請你不要再有這種想法了!你什麼都不懂,還說這種不負責的話,你……」

後面的話哽咽了一下,沒說出口。

陸西和邵周宇同時看向站在車旁的孟海薇。

孟海薇的大眼楮里淚水盈盈,很快,眼淚就跌落了下來。

接著,她慢慢蹲到地上,支撐不住自己似的,一手撐著地面。

「你知道肖瑞洋是怎麼出問題的嗎……」孟海薇啜泣著道,「他一遍遍地說,都怪他,林悅芝會死都怪他……他什麼都往自己身上攬,不停地用那種想法折磨自己,走不出去,整天感到害怕,愧疚,覺得自己有罪,所以他才會……最後才……現在,連你也要這樣嗎?」

孟海薇頭埋得更低了,抽泣了一會兒,才聲音低低地哀求道︰

「別再有那種想法了……求你們了,別再折磨自己了,請你們健康地活下去吧……你們才十八歲,還沒真正開始自己的人生……為什麼不能堅持一下,活著真的那麼難嗎……」

說著說著,孟海薇捂住了眼楮,話鋒驀然急轉直下,泣不成聲︰「都怪我,是我的錯……是我殺了肖瑞洋,我沒辦法治好他……我應該早點看出他一直沒好,不應該放他出來……是我殺了他……對不起……」

邵周宇心里十分不忍,他走過去蹲在孟海薇身旁,手卻不知道放哪里,想安慰又一時口拙,只好一遍遍無意義地道︰「沒有的事……海薇,你別這樣,別哭了……」

陸西站在原地,眼眶也漸漸地潮了。

陸西明白,孟海薇又何嘗不是跟他一樣,肖瑞洋的離世在他們心中留下了永久的痛點。

陸西在寒風中眨了眨眼,繼續交代道︰「那天在醫院,肖瑞洋說堅信自己看到的,他認為林悅芝是被鬼殺死的。」

陸西看向邵周宇,道︰「我知道的就這麼多,希望能對你有幫助。」

邵周宇看了陸西半刻,又一言難盡地嘆氣一聲,說︰「陸西,我知道肖瑞洋那事對你打擊很大……但你,千萬別胡思亂想,先回去好好休息,這兩封信有古怪之處,我會好好調查,過兩天會再聯系你。」

陸西靜默了一會兒,低聲喃喃道︰「請你務必找出凶手,無論對方是人是鬼……我無能為力,不干了……」

這麼說著,陸西轉著身環視四周,大聲道︰「我不干了!听到了嗎!」

像是朝著某個看不見的人說話。

邵周宇和孟海薇頓了一下,抬頭看向陸西。

陸西難得顯出激動的情緒,眼眶通紅,對著虛空處喊話道︰「我會遠離紀年,遠離所有人,不再參與他們的生活。」

「如果還有下一個受害者!我就從這個世界消失,大不了誰都別玩。」

「已經自殺過一次的人無所畏懼,听到了嗎!」

陸西表決完心意後,站在原地微微喘著氣。

好一會兒,他才頭也不回地進了公寓。

邵周宇頭疼地捂住額,小聲道︰「這是不是又得瘋一個……」

……

陸西還沒到家,就撥通了一個號碼。

「喂?」陸西還沒從情緒中緩過來,又是難過又是氣憤,聲音有些憋在嗓子里。

「陸西?」那人的聲音十分意外,還含著一絲驚喜,道,「怎麼想到找我?」

陸西走到家門口,沒立即開門,問︰「上次說的話還算數嗎?」

「當然。」男人道,「我始終為你保留著名額。」

陸西說︰「我不想上學了。」

「……啊?哦,好,這個……可以,你自己想明白就好,嗯。」男人的聲音听起來有些懵。

「我需要住的地方。」陸西道,「經紀公司的債務沒清干淨,後續會產生違約金的問題,這些我短時間內沒辦法解決。」

「放心。」男人語調輕松,道,「你只要來就好,你能想到的,沒想到的,我們都已經為你做好了充足準備,所有的一切我們都會幫你承擔……所以,陸西,你的答復是?」

陸西站在門前,暗暗深吸氣,道︰「我加入。」

對面的男人似乎是狠捶了下桌面,鄭重的語氣里含著藏不住的喜悅,道︰「lucifer,作為你的隊長free,正式歡迎你加入in。」

***

隔日一早,是聖誕節。

陸西來到公寓樓下,一邊往外走,一邊穿上厚外套,抬頭時,一眼看到背倚在跑車上玩手機的某位。

率先闖入陸西視野的,是那個少年。

少年似乎是修剪過頭發,臉部的線條愈發明朗。

他今天穿了件黑色的皮夾克,修身西褲配馬丁靴,搶眼地站在那兒時,干脆利落又清爽。

接著,陸西才看到少年身後倚著的那輛超跑,忍不住輕楊了下眉梢。

總而言之,酷炫炸天。

不經意看到陸西走來時,紀年展顏一笑,放好手機,站正身。

「昨晚沒睡好?」紀年上身微微前傾,盯著陸西的眼楮,道,「眼有點紅。」

陸西輕眯了下還有些酸澀的眼楮,說︰「起早了。」

紀年看了眼手表,笑︰「九點了喂。」

陸西掠了眼那輛跑車,明知故問︰「怎麼走?」

「坐我車去。」紀年道。

陸西難免訝然,問︰「拿駕照了?」

「沒。」紀年莞爾一笑,道,「但你放心,兩個輪子,摔不死人。」

「…………」

陸西知道自己誤會了。

他看了看周圍,在跑車後面看到斜著停放的一輛自行車。

……也不知道說什麼好。

陸西正要走向自行車,紀年卻拉住他的後衣領,好笑道︰「往哪兒跑?車在那邊。」

順著紀年的示意,陸西這才看清,不遠處停了一輛大排量重型機車。

車體純黑,線條流暢,如同一頭正欲撲躍的猛獸。

陸西認識那個牌子,五十萬起步,內心再次震顫。

我擦……有錢人的世界。

紀年走到車旁,把頭盔遞給陸西,又看了兩眼陸西白淨的臉,沒忍住調笑道︰「想我沒?」

「想。」陸西低著頭研究全盔設計繁瑣的卡扣,心不在焉應道。

紀年︰「…………」

愣了半刻,反應過來後,對這樣的陸西實在沒抵抗力。

他嘆氣,放輕聲道︰「你過來。」

「干嘛?」陸西抬頭。

紀年順勢捉住陸西的下頜,抬起來迎向自己……

可能是兩人這種事做多了,都習慣了,陸西沒意見地任紀年親。

不過紀年淺嘗輒止。

只是緩解下思念罷了。

紀年放開陸西,正要退開。

誰料陸西一刻不分離地又追上去,細致地啄吻。

紀年意外,垂下修長的眼睫看著陸西,趁斷斷續續的親吻間隙,聲音含糊地輕笑道︰「你干嘛啊?」

陸西半闔著長眸,一手觸到紀年的面龐。

溫熱的。

他又含吮了下紀年的下唇,低聲要求道︰「再多一點……」

紀年︰「靠,你今天……」

直接摟住陸西的腰把人拖了過來。

……

紀年系上頭盔底部的卡扣,又幫陸西戴上。

陸西隨口問了句︰「剪頭發了?」

紀年聲音含笑,道︰「對,畢竟是跟男神約會,帶出去不能給男神丟面兒。」

陸西掀了掀眼眸,顯得有些意懶。

「對了。」陸西這時才想起來,問,「去哪兒?」

紀年戴著純黑的全盔,只露出一雙漂亮的眼楮,眼角彎了彎。

他道︰「墳場。」

陸西︰「…………」

約會去墳場?

你這是什麼小清新?

陸西懶懶地看一眼紀年,跨上後座,攬住紀年的腰︰「走吧。」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間的地雷~尼祿醬的手榴彈~

感謝姐妹們的營養液,他們快在一起了,只是要經歷一次非常非常非常短暫的細菌那般大小的波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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