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梯抵達一樓時, 正好過十點半。
高三學生們下了晚自習, 紛紛從外面走進宿舍樓的大廳。
不少人都堵在電梯間里排隊等電梯。
紀年從電梯里出來時, 不意外地引發了女生們的起哄聲︰
「校草！紀校草！」
「紀年！這麼晚去哪兒呀？」
「陸西學弟沒跟著一塊兒下來啊？」
「hhhhh~」
這些女生一晚上都在題海里撲騰，形容枯槁, 看到紀年經過時卻都眼楮陡然一亮, 魂也回來了, 明顯都是一群靠男色續命的真性情妹子。
紀年朝女生開朗一笑, 乖巧地道了聲︰「學姐們好。」
電梯間里再次響起一片歡笑聲。
紀年徑直走向一樓的宿管辦公室。
門開了，戴著眼鏡的中年女人看到紀年，面色含笑地問︰「學生, 有什麼事？」
「阿姨。」紀年探頭朝管理室里望了眼, 面不改色地扯謊道, 「我有袋東西忘在了電梯里, 想起來時已經不見了, 能讓我看下今晚十點之後的電梯監控嗎？」
「噢喲, 什麼東西丟了啊？」宿管阿姨的神色立馬緊張起來, 扶了扶眼鏡，道，「貴不貴重啊？」
「也不是什麼貴重的東西。」紀年笑了笑, 道, 「能找回來最好，找不回來就算了。」
「學生，你給我形容一下那個東西好吧？」宿管阿姨熱心地引紀年進入辦公室，拿出紙和筆, 道，「我幫你在門口貼個公示，要是有人拿了就讓他還回來。」
紀年看了眼桌上的兩台電腦，不確定地問︰「沒有監控嗎？」
宿管阿姨卻是搖了搖頭，帶著些抱怨意思地道︰「監控老早壞了，長假里刮台風的時候就壞了，不僅我們學校，外面，學校周圍，好多監控都受到了台風天氣影響呢，前段時間學校都還沒重視這事，然後不就出了人命……」
說到這，宿管突兀地剎住話音，臉色也變得有些隱晦，然後才稍稍壓低些聲，道︰「領導們也就前兩周才重視起修監控的事，但也只修好了一部分，宿舍樓這邊還沒輪到，因為不緊急，平時監控的用處也不大，我們這里應該是排在最後一個。」
紀年了解情況後，靜默了一下，又問︰「那你在今晚九點和十點間，見過什麼可疑的人進出過樓里嗎？」
「喲，這個……」宿管阿姨臉色尷尬，道，「九點到十點間進出的人真不多，所以我也沒在意……但進進出出的肯定都是學生，這個我可以肯定，如果是家長或者校外的人，我肯定一眼能揪出來，更別說是可疑的人。」
紀年知道這次得無功而返。
他道過謝後，準備離開。
宿管阿姨問丟掉的東西怎麼辦，紀年敷衍兩句，走出管理員辦公室。
上樓時，紀年半倚靠著電梯壁，打量手里的發卡。
他不信鬼神，知道當時站在八樓的肯定是個人，如果不是陸西當時剛好按錯了鍵，他可能就遇不上那一幕。
紀年天性警覺，一時間，很多問題開始轉了起來。
那個人到底是誰？
又是沖著誰來的？
住在這幢樓里？
惡作劇？
還是別有用意？
***
當天晚上，紀年洗好澡後，站宿舍陽台上紀柏綸去了一個電話。
紀年開門見山道︰「宿舍樓監控壞了，明天叫人來修一下吧。」
紀柏綸︰「……」
半天都得到答復，紀年道︰「我知道你在听。」
紀柏綸終于開口了，聲音一如既往地沉而冷，道︰「為什麼？」
「最近學校出了很多怪事……」紀年低頭揉揉眉心，憑直覺道，「我怕陸西不安全。」
電話那邊靜默了一會兒後。
「裝監控能不能保證他的安全，我不清楚……」紀柏綸聲音幽幽道，「但跟你住一間屋，他一定不安全。」
「？？？？？？」
紀年取下手機，一臉疑問地看向屏幕。
他從來不知道，他爹還有這幽默感？
***
隔日一早。
宿舍里。
一臉恍惚蒼白的除了上鋪的肖瑞洋，還有下鋪的陸西。
不意外地，陸西喝斷片了。
他只記得自己上了天台，喝了點果酒，然後一睜眼就是周一清晨。
玄幻。
陸西跟丟了魂一樣，拖沓著腳步進了浴室里。
紀年因為起得最早，已經把自己收拾精神了。
紀年在宿舍里等陸西時，因為無聊，拿陸西的定型噴霧給自己抓了個微微凌亂的發型。
肖瑞洋全程坐椅子上看著，只覺得紀年無時無刻都給人一種春風滿面的感覺。
真好。
他忍不住嘆服道︰「年哥，真帥，真騷包……能告訴我，為什麼你能時刻保持帥氣嗎？」
紀年微笑，回首，道︰「因為愛情每天環繞著我。」
肖瑞洋抱拳︰「告辭。」
……
三人從宿舍樓出來後，一起去了學校食堂。
陸西一路上都是活在夢里的狀態。
直到在食堂里坐下了，紀年在他面前放了一碗面，他才在食物的香氣中漸漸蘇醒過來。
陸西表情懨懨的，執起筷子，結果一眼看到自己右手上金光閃閃的一個環。
陸西頓了一下，皺眉，道︰「這什麼？」
從醒來到現在，居然沒發現。
陸西第一反應就要把戒指摘了，結果就被紀年用筷子敲了下手︰
「不許摘掉。」
陸西抬頭看向對面，順便注意到了紀年手上也有一個一模一樣的戒指，瞬間明白過來這可能就是傳說中的情侶對戒。
陸西一陣不自在，道︰「是不是趁我睡著時套上的？」
紀年掏出手機遞給對面，一臉無辜，道︰「你搶過去的好不好？說喜歡，還保證以後都不會摘下……錄像了，自己看視頻。」
「扯。」陸西將筷子拍在桌上，不信邪地拿起手機看視頻。
一點開播放，陸西就有些愣住。
擦……
視頻里那個紅著臉笑得像個傻子的人是誰？
——「喜歡嗎？」
——「喜歡！」
——「以後還摘掉嗎？」
——「不摘！」
到此為止，都是歡欣鼓舞地答應下來的，看來紀年沒說謊。
陸西覺得自己面子都不要了，臉色禁不住地發紅，繼續看視頻。
——「還要賣掉嗎？」
——「賣！」
——「……到底賣不賣？」
——「不賣了……」
……醉酒真可怕。
陸西都快認不出視頻里的自己了。
就在陸西陷入自我懷疑時，身旁傳來肖瑞洋的聲音︰
「我日……西爺，你好可愛撒。」
「……」陸西看向一旁，就見肖瑞洋咬著米糕，正朝這邊探頭看手機。
「滾！」陸西冷漠無情，微微側過身擋住肖瑞洋的視線。
這時，視頻里又傳來紀年的聲音︰「喜歡我嗎？」
陸西呆愣了一下，心跳陡然漏了一拍，他正要听自己的答復，視頻在這里突兀地結束了。
陸西覺得有什麼在抓心撓肺，抬頭看向紀年，有些緊張地問︰「我怎麼說？」
「什麼？」紀年故意裝作不知道陸西在說什麼。
正好在這時，一道女聲在不遠處響起︰
「紀年！陸西！」
一桌人尋著聲音看去，就見四個女生朝這邊走來。
喊人的正是八班的文藝委員，名叫林小桃。
肖瑞洋一眼就看到了女生間的柳思逸，誰叫仙女膚白貌美，氣質出塵，他不禁露出了久違的笑意。
肖瑞洋站起身，油膩膩地邀請道︰「思逸妹妹，這麼早呀？要不要坐一桌？」
柳思逸朝肖瑞洋極淺地笑了笑，擺了擺手拒絕，然後又分別看了眼陸西和紀年。
四個女生除了林小桃和柳思逸，另外兩個就是八班的學委和體委，四人儼然是個閨蜜團。
「哇，第一次在食堂見到你們耶。」林小桃是個活潑開朗的妹子，走到桌旁，打了聲招呼，遂又突然想起某件事，精神飽滿地道，「對了，正好，你們三個都在，有事跟你們說……」
林小桃還沒換一口氣，身後的柳思逸細聲提醒︰「都要吃飯，回教室說吧。」
林小桃一想，也對，便嘻嘻一笑，道︰「那行……紀校草，要不然等會吃好後等等我們吧，一起回教室。」
四個女生在不遠處的桌旁坐下了。
這時，1米78的體委語調平平道︰「看到了嗎？」
「什麼？」林小桃問。
「情侶對戒。」體委面不改色，說。
其他三個女生朝紀年和陸西那桌一看，正好見陸西把手機遞給紀年。
清晨的陽光下，就見兩個男生修長漂亮的手上有什麼一閃一閃的，這麼一看，異常醒目。
林小桃和學委短促地尖叫一聲，又連忙默契地捂住彼此的嘴，妹子們眼里亮晶晶的。
兩人激動地撫了撫胸口。
學委按捺不住激動地道︰「對戒都戴上了！明天就民政局了！」
「你們看。」林小桃壓著聲說，「表白不過兩天，校草就把西西搞定了，這說明什麼？這說明西西也不是真對紀年無動于衷嘛，思逸，你說對不對？」
林小桃總是不冷落身邊人，習慣性地將話少的柳思逸拉入談話中。
柳思逸低頭扒了下劉海，看不清表情地附和道︰「嗯。」
這時，體育委員把手機默默推到桌子中間。
幾人伸頭一看，發現是一款戒指的詳情介紹頁。
「卡家上個月最新發售的限量款。」體育委員道，「一個售價……」
後面就不說了。
林小桃和學委看著手機上的售價信息，瞪大了眼。
柳思逸瞄了眼價格後，臉色瞬間抽緊了一下。
她又看向不遠處的陸西——手上戴著漂亮的戒指。
「校草這樣的豪門，不嫁才怪。」林小桃裝哭，道，「好羨慕西西啊，我也好想當男的啊，校草居然喜歡男的。」
林小桃活寶的樣子把另外兩人給逗樂了。
除了柳思逸。
「思逸，你又吃過早飯了嗎？」林小桃開始動筷子，見柳思逸干坐在一旁，故作不滿道，「每次你都吃過了早飯再來學校，都沒機會跟你一起吃次早飯，下次不允許這樣啦，你得空著肚子到學校再吃。」
「好的，下次跟你們一起。」柳思逸興致不是很高地應了一聲。
「對了，食堂早上的炸豬排超好吃的！」林小桃夾著豬排湊到柳思逸嘴邊，熱情道，「吃一口！」
「不用了。」柳思逸笑容尷尬地避開臉。
「不行！你一定要嘗一口！」林小桃堅持。
「真的不……」柳思逸還想拒絕，見林小桃一副要生氣的樣子，想了想，改口道，「好吧，謝謝。」
「這才對嘛。」林小桃美滋滋地笑。
等柳思逸矜持地咬了一口炸豬排後，林小桃自顧自地開始吃面。
一桌人邊吃飯邊聊起天來。
柳思逸趁著大家不注意，從口袋里模出了一張紙巾，裝作擦嘴的樣子，將口中的炸豬排吐出來，包好，塞回口袋里。
「思逸，好吃嗎？」這時林小桃咬著豬排，看向柳思逸。
柳思逸像是咀嚼般地動了動嘴，微笑著點頭。
***
吃好早飯後。
一行少男少女們走出了食堂。
陸西和紀年落在了人群最後。
「到底說了什麼？」陸西還執著于那個問題不放。
紀年昨晚問自己喜不喜歡他，陸西對後面的回答沒信心。
紀年用紙巾擦擦嘴角，瞥了眼陸西，淡淡道︰「你說不喜歡我……」
陸西松了口氣。
「你說你愛我。」紀年補上後半句話。
陸西一口氣又提了起來，偏過臉看向紀年，好半天，有些心慌地道︰「……騙人。」
紀年嗤笑一聲，道︰「你既然都知道，干嘛問我？」
「……」陸西無言以對。
但他還是不放心，不耐道︰「你老實回答。」
紀年將紙巾揉成一團扔進經過的垃圾桶，道︰「你什麼都沒說。」
「真的？」
「嗯。」
兩人間靜默了片刻。
突然，紀年說︰「可是你又在最後的時候說了一句話。」
「……」
陸西心情忽上忽下，終于暴躁了︰「能不能一次性把話說完！」
「好嘛……」紀年垂下視線，悄悄撈起一旁陸西的手牽住，任陸西怎麼甩也不放開。
「你說。」紀年道，「我是月亮懸在天上……」
陸西腦子里「嗡」的一聲懵了。
什麼意思？
我一個文盲，為什麼會說出比喻句……
陸西陷入短暫的混亂，心髒也開始凸凸地跳，直覺自己昨晚在紀年面前暴露了。
「你什麼意思？」這時，紀年偏過臉看向陸西，語調散漫道。
陸西撩起眼皮看了眼紀年，又快速垂了下去，臉上發燙，裝傻道︰「什麼？」
「什麼叫我是月亮懸在天上？」紀年冷笑，說，「我就只配掛在天上放光明，與衛星肩並肩嗎？」
陸西︰「…………」
好吧。
你要這麼理解我也沒辦法。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一葉飄零不知秋； 有欲ソ；戰南的地雷~感謝尼祿醬的火箭炮~
感謝姐妹們的營養液~我們四月再見（揮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