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西九點剛下播, 經紀人就打來了電話, 捏著嗓子笑道︰
「喂~陸西在嘛~我是david呀。」
男人一副姐倆好的語氣, 跟本人高大俊朗的形象相差十萬八千里。
陸西听不慣，冷漠無情︰「好好說話。」
電話那頭, 劉大偉尷尬地清了清嗓, 找回狀態後, 道︰「喂？陸西, 在？」
陸西︰「嗯。」
「我真傻，真的。」誰料劉大偉上來就長吁短嘆，接著道, 「我單知道你糊的時候團隊在你這里沒有錢賺, 會浪費資源；我不知道金子總會發光。我往日一拿到合同就想到你, 找團隊做了策劃, 叫你在平台上盡心推廣。你是很听話的, 我的話句句听；你成功了……」
陸西懶得听他祥林嫂式的絮叨, 直接問︰「到底什麼事？」
電話那頭靜止半刻, 接著，劉大偉突然拔高音量︰「陸西！我錯了！你就是個寶藏男孩兒！」
陸西輕擰了下眉，把手機稍稍拿遠了些, 免得聲音刺耳。
「我前段時間居然想著把你放在角落蒙灰, 差點釀成大錯。」劉大偉又是急切又是討好地道「陸西！西西！我雖然不混游戲區，手下帶的都是美妝網紅，但從今往後，我為你只要是你想要的資源, 我都去給你聯系和爭取，團隊還是會好好培養你，我們回到從前那種親密無間的關系行不？」
陸西並不想跟劉大偉親密無間，只問︰「就這？」
劉大偉「呃……」了半天，試探性地道︰「對，我說明白了……嗎？」
「嗯。」陸西道，「沒事掛了。」
「別別別。」劉大偉嘆氣，道，「我怎麼覺得你可能沒听明白……」
他只好把話攤開來說，道︰「陸西啊，看在以前公司幫助過你的份上，一定要堅持住立場好嗎？你這一次直播，可能都震動電競圈了……不過話說回來，你應該不會想進電競圈吧？」
聞言，陸西垂眸，單手剝指甲玩，語調含糊道︰「想……」
畢竟他只會打游戲。
劉大偉最怕這個，有些急了︰「要是有俱樂部來邀請你，你就真去了？」
陸西道︰「沒人邀請我。」
劉大偉哭了︰「西西，你都把in打敗了，就你這實力，總是會有的……不過你可不能去啊，我手上也就你這麼一個紅人了！」
陸西不知道怎麼應付，干脆不說話，就任劉大偉在那邊干嚎。
「哎？對了。」劉大偉倏地收聲，戲精似的，正經道，「你跟除歲什麼關系？你知道他今晚給你帶了多少流量嗎？你還有這人脈？以前怎麼不早說？」
提到這個，陸西霎時間心里就變得熱熱的，他輕抿著唇咬了咬，實話實說道︰「不認識。不知道他怎麼找來的。」
陸西現在想來，除歲可能以前就是原主的粉絲，要不然怎麼會一開播就砸了十艘游艇？
但奇怪的是，陸西剛才翻了後台的禮物記錄，沒有一條記錄顯示除歲曾給原主「陸西」送過禮物。
所以很迷。
恰在這時，浴室門開了，洗完澡的紀年白白淨淨地出來了。
「好了。」紀年隨口說了句，提醒陸西道，「你可以去洗了。」
陸西掠了紀年一眼，又對著手機道︰「不說了，掛了。」
「等等！陸西！」劉大偉听到陸西那邊的動靜，無比震驚，道，「你小小年紀不會就跟男人同居了吧？」
「……室友。」陸西道。
「你住校了？」劉大偉這才反應過來，「哦哦」了兩聲，又自顧自地道，「我听你今晚在直播間里說有男朋友了，以為你跟你男友同居了呢。」
「……」陸西張了張嘴，但最終還是什麼都沒說。
算了。
反正劉大偉不認識紀年。
「你放心，我不會因為你喜歡上一個男生就對你有什麼看法……哦，還有件事，正好想起。」劉大偉聲音里帶上了笑意，又道，「西西，你男朋友有沒有當網紅的想法呀？」
陸西皺了下眉，警惕道︰「干嘛？」
「一起賺錢嘛。」劉大偉故意說得漫不經心，半真半假道，「你男朋友也是在校生吧？我看他長相應該不錯，要是在這方面有想法，可以讓他聯系我啊，平時也好賺點零花錢……」
「他家里有錢，不缺錢。」陸西明白劉大偉的意思，神色里透出不悅，直接打斷，道，「他是要好好讀書考名校的人，時間耽誤不起，你別煩他，也別把他往圈子里扯，懂了嗎？」
劉大偉被陸西這一頓警告得直接沒了聲，好半天，才听他嘀咕道︰「靠！陸西，你也太護著他了吧……」
……
陸西掛了電話。
紀年裝模作樣在桌前找筆，散漫道︰「誰要考名校？別把誰往圈子里扯？」
陸西找了充電線給手機插上，不假思索道︰「我男朋友。」
緊接著，陸西反應過來什麼，倏地看向站在一旁的紀年。
紀年也停下了找筆的動作，正一臉默然地看著陸西。
「……」
「……」
好半天，紀年懷疑道︰「你男朋友？」
「嘴瓢。」陸西面不改色，道，「男性朋友。」
紀年「哦」了一聲，淡淡道︰「去洗澡吧。」
***
肖瑞洋因為昨晚睡了個安穩覺，整個人的精神都好了不少。
正好陸西吹完頭發從浴室里出來。
肖瑞洋坐在上鋪，美滋滋地拍了拍自己的枕頭，朝下面道︰「西爺，找你來陪我真是我做過的最明智的選擇！有你在身邊，我心也不慌了，昨個晚上一夜無夢，好久沒睡得這麼踏實過了。」
陸西掀開自己下鋪的被子，問︰「你爸媽什麼時候回國？」
「十二月二十四號！」一提及這個，肖瑞洋眼楮都亮了，激動得像條狂甩尾巴的大狗，道，「他們都訂好那天的機票了，一大早的航班，能陪我一起過平安夜。」
陸西算了算日期，還得兩個月。
他看向上鋪，不由得地道︰「不是說只要一個月？」
聞言，肖瑞洋靦腆地扭了扭身體，小聲道︰「這不是怕時間說長了，西爺你不願意來陪我嘛……」
陸西沒好氣地看他一眼，單腳踩上床鋪，坐下，淡淡道︰「你病成這樣，他們也不回來陪，親生的嗎？」
肖瑞洋倒是不介意，嘿嘿一笑，道︰「父母其實很不容易的，他們要賺錢養家，來回跑會耽誤好多事呢，再說，他們忙成那樣，還不都是為了我？」
肖瑞洋對面的上鋪，紀年正背靠著牆而坐，膝上攤著一本神話書。
听了肖瑞洋的話，紀年想了想，抬頭看向對面，一笑，道︰「沒想到你還是個孝子。」
「年哥別笑話我了哈。」肖瑞洋齜開牙笑，又拍了拍枕頭，躺倒。
陸西在下鋪問︰「睡了？」
「我玩會兒手機就睡。」肖瑞洋滿足地喟嘆一聲，蓋好被子，道，「我最近得好好養精蓄銳，前段時間過得太他媽勞累了。」
陸西不想上床後還下來關燈，便道︰「我關燈了？」
肖瑞洋應了聲。
紀年卻沒說話。
……
熄燈後，陸西模黑上床。
因為不打算現在睡，他打開掛在床頭的一盞小夜燈，接著模到放在桌上充電的手機。
陸西趴在床上，看現在時間還不算太晚，想來想去，耐不住蠢蠢欲動的心思，打開哆音賬號。
正當陸西要給除歲發私信時。
上鋪邊緣突然倒掛下一顆腦袋，道︰「你關了燈我怎麼看書？」
「……」
陸西仰頭往上看，跟紀年對上視線。
他默默把手機倒扣，道︰「剛剛問了，你不說？」
紀年掃視了一眼陸西的床鋪，又看向那盞夜燈，接著退了回去。
少頃，上鋪發出一陣不小的響動。
陸西眼楮朝上看著上鋪的木板，不知道紀年在干嘛。
沒一會兒，紀年踩著扶梯下來了，手里還拿著一本書。
紀年抬起一條長腿把陸西往床里推了推，理所當然︰「給我騰點位置，借你的光看會兒書。」
陸西第一反應是不樂意，煩道︰「偏要借我的光？」
紀年︰「不借你的，要讓我鑿壁借光嗎？」
陸西︰「……」
不至于。
***
陸西往床鋪里滾了一圈，背對紀年，抱著手機忙自己的。
紀年不見外地上了床，趴在床頭調整好位置，翻一本看著挺厚的書。
陸西不確定自己的私信除歲能否看得到，但還是想試試。
他先發了一條試探性的信息過去。
【陸西︰在嗎？】
信息剛發送，他就感覺有什麼抵在後腰的位置震動了兩下。
陸西覺得莫名地回頭看了眼後腰，問︰「你手機？」
紀年也感覺到了。
他輕笑了一下，伸手探進睡衣口袋里，故意道︰「我的pro 英寸oled顯示屏超硬大機機頂到你了……不好意思啊。」
「…………」
陸西想不到還有誰能比這人更不要臉。
紀年漫不經意地拿出手機一看，看到信息提示時，卻倏地一下不笑了。
[哆音]
【關注人私信|陸西︰在嗎？】
紀年看向陸西，又看了眼陸西捧在手里的手機，輕挑了下眉梢，道︰「你在干嘛？」
感受到紀年的視線，陸西幾乎是下意識地把手機壓向前襟，故作不耐道︰「要你管。」
紀年看了陸西一會兒，忽的嘲諷一笑，道︰「深更半夜，不會在找粉絲聊騷吧？」
「滾。」陸西轉回臉，側躺著面對牆壁，微微弓著身體，自顧自地玩手機。
紀年看著陸西的背影，輕輕磨磨後牙槽。
在嗎？
听听，多曖昧的兩個字。
這兩個字往往是網戀、約炮以及一切罪惡的開端。
陸西居然在深夜發「在嗎」給一個刷禮物的狂熱粉，一個暢銷書作家，一個男人……
用意為何？
「啪」的一聲。
紀年闔上厚厚的書。
接著，他有些負氣地背對著陸西躺下，拿起手機回復。
于是，下鋪兩人就這麼背貼著背側躺著，各自捧著一個手機。
……
陸西本沒有期待除歲能回復。
但發送過信息沒多久，手機震動了兩下。
【除歲v︰[微笑]】
陸西心里「擦！」了一聲。
他咬住睡衣袖口，看著對話框里的微笑表情，臉頰發燙，神思恍惚。
……大大翻我牌了。
陸西暗暗思索了一會兒，繼續回消息。
【陸西︰今晚真的沒被盜號？】
【除歲v︰沒。】
隔著屏幕，陸西都能體會到除歲的高冷。
不過想想也對，這可是除歲，暗黑陰郁系作家，多少讀者都揣測過除歲可能患有抑郁癥，應該不喜歡社交。
陸西連忙把想問的事問清楚。
【陸西︰為什麼刷那麼多禮物？】
這次，除歲沒有立即回復。
身後的紀年卻突然開口了，道︰「今晚一開始給你刷禮物的人……是那個暢銷書作家嗎？」
陸西向後瞥了眼，不知道紀年為什麼突然提起這事，但還是淡淡地「嗯」了一聲。
紀年背對著陸西，問︰「你們之前認識？」
陸西搖頭，聲音低低的，道︰「怎麼可能。」
「我看你好像很喜歡他的樣子。」紀年接著道。
陸西想了想，好半天，才垂下視線，含糊其辭道︰「有嗎？」
身後一陣翻動身。
不多時，一人從身後趴到他肩上，帶著沐浴後的清香以及身上特有的輕熟氣息。
「你就是喜歡他。」紀年一口咬定。
陸西偏過臉掠了眼紀年，懶得推他下去，敷衍地「哦」了一聲。
紀年微眯了下眼，越發地自己跟自己過不去了。
紀年問︰「知道對方是男是女嗎？」
陸西搖頭。
除歲很低調，沒人知道除歲是男是女，多少歲，什麼身份。
「你覺得呢？」紀年不依不饒。
陸西盯著牆面，想了片刻，憑直覺道︰「男的。」
冷肅的文風像男的。
「男的……」紀年嚼著這兩個字，意味深長，冷笑一聲，問，「那他是什麼樣的人？」
陸西沒注意到紀年語氣中的敵意，只是兀自陷入思索。
除歲是個什麼樣的人？
通過小說，能看出除歲的孤單，陰郁，悲觀，渴望愛，卻又膽小，思想可能有點扭曲，卻讓人心疼。
但這些跟紀年說都沒意義，因為紀年沒看過除歲的書，所以無法體會。
陸西揉了揉眼角，抱著安利的心情，懨懨道︰「一個很有魅力的人，好奇？自己去看小說。」
很有魅力？
紀年只覺心口被扎了一箭。
紀年從背後默默攬緊了陸西，聲音里隱隱有些嫉妒，道︰「陸西，你不要被騙了，你又沒見過真人，說不定……對方就是個猥瑣中年大叔，背著老婆孩子逛直播間，還喜歡給有姿色的主播刷禮物。」
「…………」
無稽之談。
陸西懶得理紀年，微微偏過臉，趕人︰「你是不是不看書了？可以滾上去了嗎？」
紀年靜靜地抱了會兒陸西後，又一言不發地翻過身，悶聲道︰「等會兒上去。」
沒過多久，陸西的手機震動了兩下。
陸西拿起來一看。
【除歲v︰[微笑]輔導完孩子做作業，沒事干，逛到你的直播間，可能是合眼緣，就送了些禮物。】
陸西︰「……」
說不清現在是什麼感受。
隱隱有些幻滅。
在陸西心里，除歲有著一張病態蒼白的臉，年紀很輕，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間，智商極高。
但看了這條的回復，陸西又不確定了。
難道真如紀年所說的那樣，除歲是個背著老婆孩子逛直播間的猥瑣中年大叔？
「對了。」這時，紀年又事不關己地問了聲，「說了那麼多，那個除歲，有家庭了嗎？」
陸西以前不知道，現在知道了。
他道︰「有了。」
紀年嗤笑一聲，說︰「有了家庭還給主播刷禮物……這男人大概率不是什麼好東西。」
陸西又看向對話框，擰了下眉，胸口有些悶。
最後，他一把將手機塞到枕頭下，蒙上被子，倔強地自言自語道︰「一定是被盜號了……」
紀年︰「……」
作者有話要說︰ 紀年︰狠起來自己都黑（滄桑點煙）
感謝宋朝，一葉飄零不知秋的地雷~
感謝各位的營養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