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鋪的兩人面對面地躺著, 共用一個枕頭。
枕頭上還留有潔淨的芬芳以及曬過的陽□□息。
紀年湛黑的眼楮在夜間也有光芒微閃, 陸西和他對視了少頃, 心情有些奇怪地微微埋下頭。
陸西又問︰「你騙人的吧？」
「嗯？」紀年聲音里含著淺笑，語調比夜還溫柔, 道, 「什麼騙人的？」
陸西掀眸瞄了眼紀年, 又極快地垂下視線, 不留情地揭穿道︰「說什麼被趕出來。」
紀年不明顯地彎了下眼角，卻沒立即回應，只是道︰「過來點……你快掉下去了。」
陸西能感受到, 自己都沒踫到床邊的護欄, 怎麼可能掉下去？
但他經紀年一提醒, 還是會下意識想回頭看。
結果陸西剛一回首, 一只大手就按住了他的後腰, 把他整個人撈了過去。
陸西沒設防, 只來得及反應自己撞進了一具溫暖的胸膛, 貼得嚴絲合縫。
上鋪在一陣吱呀聲響後，靜了片刻。
「……找死嗎？」陸西連掙扎的力氣都省了，恨得輕輕磨牙。
他臉上漸漸升溫, 也不知道是因為上當受騙氣的, 還是其他什麼原因。
「都鑽被窩了，怎麼不往我懷里鑽？」紀年聲音低低的，勁瘦的雙臂把人圈在懷里，道, 「深更半夜爬我的床，膽子挺大啊？還是你以為我能忍得住？」
感覺有只大手在往睡衣下擺里鑽，陸西連忙捉住了紀年的手腕，不耐煩地制止道︰「別亂搞，肖瑞洋在。」
聞言，紀年微微抬頭，朝對面床鋪望了眼。
此時肖瑞洋正面對著牆壁，背對他們的方向，手機燈光忽閃忽滅。
肖瑞洋應該是塞了耳機，那邊十分安靜，只偶爾泄出幾聲壓抑不住的悶笑。
「肖瑞洋在，不能搞……」紀年靠回枕頭上，果真老實地把手抽了出來，合計著什麼似的，道，「那按你的說法，等他不在的時候，我就可以跟你亂搞了？」
陸西︰「……」
這什麼鬼邏輯？
紀年不等陸西回答，又自我肯定地點了下頭，篤定道︰「嗯！一定是這樣。」
「……」
陸西不想跟他扯些有的沒的，連忙拉回話題，道︰「因為我來住校的？」
紀年嗯嗯地支吾兩聲，企圖蒙混過關，他一手穿過陸西頸下，把人又攬近一些，一手解陸西睡衣的第一顆紐扣。
解開又系上，系上又解開，玩兒似的。
陸西懶得在意這些細節，只擰了下眉，又問道︰「是不是？」
半晌過後，紀年才撩起眼皮看向陸西，顯得弱小又無辜，輕聲道︰「哥哥，給舌忝狗留點尊嚴好嗎？」
「……」
陸西不說話了。
紀年把紐扣再次系好，看向陸西，閑聊著問︰「怎麼發現的？」
陸西道︰「你平時都喝果汁。」
雪碧多半是給他帶的。
「還有那盒瓦片酥……」說著說著，陸西的聲音悶了下去。
紀年的心思昭然若揭，肯定是看他住校，才臨時決定搬到宿舍來。
「怎麼了嘛……」紀年輕笑，指尖蹭了蹭陸西的臉頰，逗他道，「是我逼得太緊了？有壓力嗎？」
陸西喪厭的神情里透出點煩躁，紀年用指尖蹭過他的臉頰時，能感到微燙的溫度。
「自己家住得不爽？」陸西模不清什麼感受，反正就是覺得紀年不該來，不自覺就有些惡聲惡氣地道，「你一個少爺，來這里體驗生活？」
「爽是爽……」紀年渾不在意地低笑，道，「但在這里能抱著老婆睡覺，快活。」
「我下去了。」陸西冷漠無情，說著就要掀開被子。
「別走。」紀年連忙把人纏緊了幾分，臉埋進陸西的肩頸處，聲音帶著懇切，低聲道，「第一次住校，不習慣……哥哥，你陪我一會兒……」
陸西心里驀然柔軟了一下，當真就沒再動了。
「等我睡著……你再走。」紀年小聲要求道。
陸西垂眸瞄了眼紀年露在發絲外的耳朵，不著調地想，這人小時候應該挺招人疼的，這麼大了都還會撒嬌，小時候該嬌氣成什麼樣？
陸西問︰「睡著了嗎？」
「……」紀年沒動，道，「沒這麼快。」
陸西不耐煩地輕「嘖」了一聲，催道︰「那你快點，我還得下去睡覺。」
紀年在陸西頸間蹭了蹭，不動聲色地深吸一口氣。
因為都是陸西身上的味道，他內心獲得了從未有過的寧靜。
陸西調整了個舒適的姿勢，在黑暗中眨著眼，等著紀年睡著。
只是一分鐘後……
紀年听到頭頂傳來平緩綿長的吐息聲。
「……」
他猶豫了一下，動作放輕柔了，抬頭看去。
就見陸西閉著狹長的眼，睡得酣熟。
紀年失笑。
這種性格怎麼得了……
紀年欣賞了會兒陸西的睡顏，牽著被子往他肩上蓋了蓋。
***
肖瑞洋看完一期綜藝，掃了眼時間，正好也到了睡覺的時間點。
他把耳機拔下，正要關手機，曲峰正好qq上找他，發來了一條信息。
【曲峰︰你住校了？跟網紅西住一間？】
肖瑞洋看到消息，第一反應卻是有些警惕地回頭望了眼。
紀年和陸西那邊沒了動靜，看來是都睡著了。
肖瑞洋把被子拉起來蓋過頭頂，給曲峰回消息。
【肖瑞洋︰嗯，怎麼了？】
因為對曲峰產生了不滿情緒，所以肖瑞洋的語氣也不溫不火的。
【曲峰︰我日！你瘋了吧？跟陸西那個暴力狂住一起，腦子里想什麼呢？命不夠長是吧？】
看到「命不夠長」這幾個字，肖瑞洋連忙「呸呸呸」了三聲，嫌不吉利。
他肖瑞洋比誰都惜命，要不然也不至于弄得自己精神緊張，總覺得有女鬼要害自己。
【肖瑞洋︰陸西好得很，只要不惹他，他都懶得理人。】
【曲峰︰你這是幫他說話？行，真是哥的好兄弟，幾天沒聯絡感情，就跟陸西耍一塊兒去了，不知道他是我死對頭對吧？】
肖瑞洋撇撇嘴，懶得解釋太多。
【曲峰︰本來還想跟你說上次擱淺的那個留學項目要重新啟動了，我看，你成績好，應該也看不上我家這破項目，本來說好春季一起出國的，不如算了吧。】
提到留學的事，肖瑞洋眼楮立即亮了一下，情感上馬上倒戈。
這一學期以來發生了太多事，他只想快點離開這鬼地方。
跟曲峰搞好關系，以後無論是辦理出國手續，還是到了國外，都能佔不少好處。
【肖瑞洋︰峰哥，說什麼呢？別听風就是雨的，我怎麼可能跟陸西耍一塊兒去？】
【曲峰︰那你還巴結著人家，非要他跟你住？怎麼不找其他人？你們很熟嗎？】
肖瑞洋變得猶豫，有些事不知道該不該講。
他會找上陸西，一方面是看陸西人品不錯，而且打架也厲害，想著能尋求保護，但另一方面的原因，就顯得不那麼光彩了。
【曲峰︰睡死過去了？】
曲峰催了一聲。
看到「死」這個字，肖瑞洋又「呸呸呸」了三聲。
【肖瑞洋︰我跟你說實話，你千萬別透露出去。】
【曲峰︰你他媽有屁快放！】
【肖瑞洋︰非陸西不可，其實是因為……他也參加了筆仙游戲。】
【曲峰︰？】
【肖瑞洋︰我跟陸西住一屋，筆仙要是真來尋仇，說不定就不會揪著我不放，畢竟陸西跟我一樣，那天晚上也參與了。】
【肖瑞洋︰你可能不知道，今晚紀年也來住校了，我這心里一下子就定了，紀年在林悅芝出事那晚也在，現在筆仙找上我的幾率被那兩人分攤去不少……找上陸西當舍友，沒想到還買一送一。】
【曲峰︰你有病？】
肖瑞洋忍著不快，在心里回懟了一句︰「你才有病 。」
【曲峰︰那兩個人合一起，不比筆仙恐怖？那兩個是閻王爺！】
【肖瑞洋︰哎……你別開玩笑，听我說，我是真的見過鬼，在自己家，當時起來上廁所，洗手，一抬頭就在鏡子里瞥見那女人了。】
信息發出去後。
肖瑞洋跟著回想起當時的場景，那種脊背發冷，頭皮發麻的感覺又上來了，躲在被子里有些瑟縮。
【肖瑞洋︰那女人頭發蓋著臉，穿白袍子，從後面伸手模上我脖頸時，那感覺，不僅僵硬，還又冰又涼，當時你能感受到的，也只有死亡和恐懼。】
曲峰那邊良久都沒有再回復消息。
肖瑞洋又等了一會兒，輸入文字，問︰「人呢？」
結果一發出去，對話框旁就彈出一個感嘆號。
「發送失敗，請先添加對方為好友。」
「……」
肖瑞洋低低地「⺪」了一聲，罵道︰「曲峰你個狗。」
***
隔天，陸西睡到日上三竿才醒。
也不知道為什麼，就睡得特別熟。
陸西從床上坐起來，靜靜發了會兒呆，一掀被子要下床，才發現自己睡在上鋪。
他擰了下眉，懶洋洋地撓撓後頸，也不知道自己昨晚是怎麼睡過去的。
紀年比他醒得早，已經收拾得妥妥當當，正坐在桌前，翹著一只椅子腿，玩陸西的俄羅斯方塊游戲機。
陸西探頭朝床下看去。
紀年感受到視線，朝上方望了一眼，見到陸西時，展開一個笑︰「早。」
因為那一笑，陸西覺得，整個宿舍好似都亮了。
陸西換上了一件衛衣，洗漱完畢，走出浴室。
「剛帶回來的早餐，還熱著。」紀年招呼他到身旁的椅子上坐。
陸西走過去，坐下。
因為剛洗完臉，額發還微微潮濕著。
陸西拿起一個包子，掰開，發現是女乃黃餡的。
他問︰「肖瑞洋呢？」
「早上接了個電話，出去了。」紀年道。
接著又說︰「對了，早上你手機響，我接了，是快遞，下去幫你拿了。」
陸西一想，應該是電腦配件到了，便道了聲謝。
「今天有空嗎？」紀年側著身面對陸西坐，單手撐著腦袋，問了聲。
「沒空。」陸西塞了滿嘴的女乃黃包，打開手機，眼都不抬一下。
「有事？」
陸西淡淡道︰「要裝機，調試，晚上開直播。」
紀年忽的嘆氣一聲，上半身滑向桌子趴了下來。
紀年下頜擱在手臂上，欲言又止地喚了聲︰「哥哥……」
「……」陸西又模了個肉包，翻閱手機，假裝沒听見。
「哥哥……」
陸西持續裝聾中。
紀年又叫了兩聲，見沒人理，只好改口︰「老婆。」
「……」
陸西暴躁了，看向身旁紀年，道︰「干嘛！」
紀年看著陸西，眨了眨湛黑的眼，顯得有些不高興，問︰「直播的時候會跟別的男人聊騷嗎？」
陸西︰「……」
想什麼？
紀年又道︰「會穿很暴露的衣服嗎？」
「會跳艷舞嗎？」
「會賣笑嗎？」
「會……」
陸西听不下去，直接把啃了一口的包子塞紀年嘴里堵住他的聲音，不耐道︰「我相貌平平，當不了色|情主播！」
紀年︰「……」
怕不是有誤解？
作者有話要說︰ 來不及了，明天感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