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西對上了紀年的目光。
心里刮起一場龍卷風。
此刻是中午12︰13。
陽光透過窗外焦黃的梧桐葉微微曬著。
《綴滿鑽石天空下的露西》在整個校園里回響, 披頭士的經典歌曲致使周圍都染上了層強烈的迷幻色彩。
紀年迎著光源站在門口, 干淨透徹, 距離他六米遠。
張揚俊氣的臉上里含著淺笑，漫不經心, 但眼神卻出賣了他此刻的緊張和期待, 使他看起來真摯而又可愛。
那副美好的場景, 抵過世界上所有薔薇在同一時刻綻放, 陸西心想，自己一輩子都不會忘記。
其他班里的人紛紛沖出教室，像要奔赴一場狂歡之宴, 將八班前的整條走廊堵得水泄不通。
眾人終于反應過來, 原來並非落花有意流水無情, 原來所有的心動都有前兆。
因此所有的焦點都放在了陸西身上, 他們等待著陸西最後的回應, 連歡呼聲都替這對校園新晉情侶準備好了。
走廊上因為擁擠, 玻璃窗上貼著一張張變形的臉, 牢牢盯著教室角落的陸西。
可陸西從看到紀年開始，仿佛跟定住了一般，一動不動, 連眼都不眨。
眾人靜靜地等待了三十秒, 卻不見陸西有任何反應。
走廊里的氣氛逐漸冷靜下來，大家都有些模不著頭腦，竊竊私語聲響了起來。
四十秒過去了……
陸西的眼瞼細微地顫了顫，像是繃不住想眨眼, 又硬生生地忍住。
漸漸的，他的眼眶紅了一圈，看上去是一副干澀難受的樣子。
這時，走廊上。
有一道聲音小心地冒出來︰「你們還記得剛剛廣播里說……如果同意就眨一下眼嗎……」
「…………」
眾人反應過來，似乎明白陸西這是在干嘛了。
「不會吧，原來倒貼的是校草……不是，看陸西這架勢，是一輩子都不打算眨眼嗎？」
「…………」
走廊里靜默下來。
良久，又是一個聲音響起，道出大家的心聲︰「是個狠人……」
一分鐘過去了……
陸西紅透的眼眶里不斷往下滾落生理性的淚水。
一分十五秒過去了……
陸西往上看向天花板，小心翼翼地眯了眯眼，□□著沒讓上下眼瞼合起來。
紀年輕磨了磨牙，嘴角揚起一抹冷笑，他好整以暇地抬起手腕看向表，倒是要看陸西還能堅持多久。
「求求你眨眼吧！」門口傳來一道男聲，崩潰地吶喊道，「我看著都疼！」
陸西單手撐住下頜，不為所動。
他眼楮朝上盯著天花板，眼淚越滾越多，眼眶卻干澀得像要裂開。
一分三十秒過去了。
就在眾人以為陸西要睜著眼睜到天荒地老時。
陸西突然緊閉上眼跌跌撞撞地站起來，隨手一伸，胡亂抓住一旁的同學，疼得有些抽冷氣，道︰「送我去醫務室。」
眾人︰「…………」
臥槽，是個狠人。
這拒絕校草的恆心和毅力，天地可鑒，日月可昭。
「哦哦，好的。」同班的男生回過神來，正要攙著閉著眼的陸西往門口走。
卻有一人走近，力道溫柔卻也強勢地擋開他的攙扶，一手自然地攬住陸西的腰，往上輕提了一下。
那人笑意溫和地道︰「我來。」
男生愣了片刻，道︰「哦哦，好的。」
***
走到半路上，陸西的眼楮緩過來一些。
他眨了眨有些干澀疼痛的眼楮，適應陽光，起碼能看清路了。
「可以了……謝謝。」陸西要拿開紀年仍攬著他腰的手。
紀年卻沒動。
「……」陸西偏過臉看向紀年，提醒，道，「我能自己走了。」
紀年腳步不停，向一側瞥了眼陸西，淡淡道︰「你知道我是認真的。」
陸西心跳地有些急，卻沒說什麼。
他冷靜片刻後，才低聲說︰「你別給我搞事，我只想安靜地過完這兩年。」
《思逸，我們可不可以考清北》這本小說只寫到高中畢業，等高中一畢業，後面沒有劇情發展需要了，他大概就能過自己的生活了。
所以，如果不想攪得所有人不得安寧，不想讓世界設定崩壞，他只能拒絕紀年。
兩人雙雙陷入沉默。
路上焦脆的梧桐葉被微風卷著，蹭過地面發出「沙沙」聲響。
走到行政樓時，紀年終于松手放開陸西。
他問︰「我讓你為難了嗎？」
陸西停下台階下方，眨了眨酸澀的眼楮，又看向紀年，點了下頭。
紀年斂下視線，不知道在想什麼。
過了會兒，他撩起眼皮看向陸西，平靜道︰「我抵抗不了你，你已經得到我了，滿意了嗎？」
陸西神色懨淡，看向別處，樣子像是事不關己，可放在一側的手卻悄悄攥緊了。
傻逼劇本。
他在心里罵。
「現在所有人都知道我喜歡你。」紀年又道。
校園里，音樂還在播放。
陸西看了眼手機上的時間，良心建議道︰「要不然去趟廣播室，澄清一下說是鬧著玩？」
當著那麼多人的面被拒絕，身為校園里人氣最高的校草，好像是有點沒面子。
紀年的視線在陸西臉上轉了一圈，淡淡道︰「沒必要。」
陸西「嗯」了一聲，也不知道該說什麼。
一開始在教室里那麼多人看著時，他只想著要表明立場，不能答應復合，現在遠離人群，冷靜下來，突然回過神來，紀年向他表白了。
除了驚訝，悸動也無法避免。
陸西很想問紀年喜歡他什麼，是不是瞎？
但又覺得別扭，不想再在這個問題上多作討論，引得雙方都尷尬。
「你進去吧。」紀年道，「我走了。」
陸西「哦」了一聲，低著頭，心里一團亂麻地走上台階。
「陸西。」紀年這時叫住他。
陸西「嗯？」了一聲，回頭。
紀年走上前兩步，傾身抱住陸西，態度過于自然，以至于陸西都沒發現這樣有什麼不妥，好像紀年動不動抱他一下是件再稀疏平常不過的事。
「現在所有人都知道我喜歡你……」紀年微微彎著脊背，下巴搭在陸西肩上，忽的輕笑了一下，語調輕松道，「真好，能光明正大地追你了。」
「…………」
陸西傻掉。
紀年松開陸西，哪還有剛剛那副沉重的樣子，微笑著揉了揉陸西的發頂，溫聲道︰「今天周五，父親來接我，去游輪上參加晚宴，你也一起來吧，放學等你。」
「……」
陸西說不出話，就這麼眼睜睜地看著紀年離開了。
***
陸西懷著很多問號推開校醫務室的門。
除了見到孟海薇外，還見到另一個熟人。
那人一見到陸西，連忙從病床上翻騰而起，激動道︰「西爺！你怎麼來了？」
看著肖瑞洋，陸西在門口猶豫了片刻，壓下轉身就走的沖動，進入校醫務室內。
孟海薇闔上櫃子門，看向陸西，略顯猥瑣地笑了兩下，道︰「喲，我以為你現在已經跟你家那位度蜜月去了，怎麼來醫務室了？」
陸西懶得跟她貧，走過去，問︰「有沒有眼藥水？」
孟海薇這才注意到陸西的眼眶紅得厲害，因為皮膚白，襯得無辜又可憐。
「這是怎麼了？」孟海薇訝然道，「被紀校草當著全校的面高調表白，激動得哭了？哭得眼都紅了？」
陸西沒接招，只道︰「有沒有？沒有我出去買。」
「嘖，你這小暴脾氣……」孟海薇撇嘴，再次轉身，打開櫃子，沒好氣地問，「說說，什麼癥狀？」
「干，疼。」陸西言簡意賅，主要是語文素養不高，不太會用生動的語言表達自己的感受。
「那給你來款溫和無刺激，潤目型的滴眼液。」孟海薇道。
……
陸西坐在床鋪上，仰著臉，孟海薇幫他滴眼藥水。
肖瑞洋在一旁聒噪不停，對著陸西道︰「西爺，你早上說讓我住校的時候，簡直是一語驚醒夢中人，校園里人多，而且最近又招了批保安，安全得很，所以我上去就去宿舍樓問了，但是……」
肖瑞洋又擺出憂愁的一張臉，道︰「但是宿舍里沒有空位給我插，除非給我單獨開一間宿舍，但……但這跟一個人住有什麼區別嘛。」
藥水掉進眼楮里有些不適應，陸西眨了眨眼，依舊仰著臉，語調散漫道︰「所以呢？」
「西爺。」肖瑞洋雙手握住陸西撐在床鋪上的一只手，嘿嘿一笑，帶著點討好的意思，道，「如果你不想我住你家，不如……你也來住校，陪我吧？當我的室友行不行？」
陸西抽回手，冷漠無情。
孟海薇給陸西滴好眼藥水，又給他抽了兩張紙。
她看了眼一旁的肖瑞洋，又看向陸西，顯出些欲言又止的樣子，但最後還是什麼都沒說，走到辦公桌前忙自己的。
「西爺，要不然這樣……」肖瑞洋再接再厲，態度誠懇，商量著道，「你不要擔心住宿費，這錢我幫你出，接下來一個月的伙食費我也幫你出全了，你只要陪我到我父母回國就好，你看行不？」
陸西用紙巾擦了擦眼下多余的藥水，壓根就沒理旁邊的肖瑞洋。
「好了好了，我出錢好了。」肖瑞洋道，「西爺，你當我一個月室友，我額外給你一千，怎麼樣？」
陸西不為所動，道︰「不怎麼樣，我家里住慣了，你找別人。」
「兩千怎麼樣？」肖瑞洋似乎不知道什麼叫氣餒。
陸西神色懨懨，又冷又酷地道︰「這不是錢的問題，過不慣集體生活。」
陸西站起身要走。
肖瑞洋卻是連忙抱住他的手臂，急切道︰「八千！西爺，你陪我住一個月，給你八千，伙食費全免！」
陸西側目看肖瑞洋一眼，淡聲道︰「今晚就搬？」
肖瑞洋愣了一下。
隨後喜笑顏開。
作者有話要說︰ 肖瑞洋︰好沒原則，好帥，好喜歡~（迷弟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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