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命早在那個傍晚被敲定。
那個傍晚到底發生了什麼?
陸西坐在桌前, 一手有氣無力地支著腦袋。
他清楚地記得, 離開原先那個世界時, 正是傍晚時分。
六點半到七點之間的光景。
當時他在魔獸世界里打單,距離那時, 他已經不休不眠地面對電腦玩了近五十個小時。後來實在支撐不住, 看著屏幕眼楮都痛, 心髒也有些不規律地跳動, 他就趁著匹配的間隙在桌上趴了一會兒。
誰料意識正要模糊的時候,他聞到了淡淡的煤氣味,才想起廚房里還架著一鍋山藥粥。
但那時已經沒力氣去管那些了, 只想好好地大睡一場。
然後一覺醒來……
陸西把臉拱進手掌間揉了揉, 從回憶里抽神。
主要是一想到那碗山藥粥, 就有些餓了, 注意力集中不起來。
……紀年吃了他半盒炒米粉, 是萬惡之源。
陸西環視面前的桌子, 在上面翻了翻, 想找找看有什麼吃的能解饞。
結果還真有。
陸西在一堆口紅和腮紅之間找到了一個糖果色的盒子。
應該是進口貨,包裝上寫著的也不知道是哪國語言。
陸西沒細看,掀開盒蓋後, 看到里面還剩半盒女乃片。
聊勝于無, 他撿了一片扔進嘴里,靠回椅背上繼續思考關于過去的事。
陸西隱約能夠猜到,他在原先那個世界里已經死了。
所以才會魂穿進書中「陸西」這個偽娘的身體里。
不是死于心肌梗塞,就是死于煤氣中毒。
反正于陸西而言, 哪一種死法都蠢得要命,因此他並不想多作回想。
陸西坐正身體,重新看向那封匿名信。
可就在這時,他輕擰了下眉,動了動嘴,發現似乎有哪里不對勁。
……為什麼嘴里的女乃片沒有一點女乃味?
而且……還有逐漸脹大發泡的趨勢。
陸西頓了頓,接著從嘴里吐出「女乃片」,結果吐出來一小段的長條棉。
陸西看著那東西有些懵然,吃進去的是一粒,吐出來的怎麼就成一條了?
他拿起桌上的棉條,花了些時間展開,攤平,接著……
一張完整的面膜紙呈現在眼前。
「……」
陸西再次看向那個糖果色的鐵盒,里面盛放著一粒粒女乃白的小圓片,不是女乃片是什麼?
他不信邪,把盒子拎過來往里面聞了聞,卻始終聞不見一絲女乃味。
陸西一臉無語,把盒子蓋好後就扔遠了,終于相信這東西可能是某種壓縮面膜。
果真,美妝世界的大門永遠對直男緊閉。
***
陸西認真研究起那封匿名信,逐字逐句地看,漸漸在心中形成了一個猜測——
如果這封信真的是寄給他的,那麼他很有可能不是這個世界里唯一一個「外來者」。
在這個世界里,很有可能還存在其他像他這樣的人——因某種神秘力量而誤闖了進來,攜帶著一定的信息量。
並且很顯然,發這封信的就是其中一個。
如果把這封信當作是另一個「外來者」對他的警告,那麼信中的內容就有了很明確的解讀。
「你的事我全知道,包括你做過什麼,正在做什麼,將要做什麼……」
那人清楚到目前為止發生的一切,也很了解他現在的處境,而且似乎還能洞察他的計劃。
「不要試圖逃避自己的責任……」
對方應該是在提醒他在書中所扮演的「女配」角色。
陸西頓一下,稍作思考,心想他在書中的責任到底是什麼——
無非就是助攻主角之間的愛情,等男女主攜手成功,再以炮灰的身份功成身退。
這麼看來,發信人對于整個劇情的發展只會比他更了解,似乎是站在一個掌控全局的高位上。
「我會一直看著你,監督你,憐憫你……」
陸西看著這句話,低頭緩緩地揉了揉後頸。
那種不舒服的感覺又泛上來了。
一想到一直以來可能都在被人暗中觀察,陸西就有些汗毛直立,心里也很厭惡這種事,沒有一點隱私感可言。
「記住,違反規則的壞孩子終將得到懲罰。」
這是信的結尾,透著不詳的氣息。
似乎是在警告陸西,如果他不按照劇情發展做事,就會產生很嚴重的後果。
陸西想了想,最嚴重的情況,無非就是被弄死。
想至此,陸西居然松了一口氣,不再像剛開始那樣疑神疑鬼地緊張了。
陸西總結了一下這封信的中心思想,大概就是「當好你的惡毒女配,不然就等死好了」。
陸西此刻心里跟明燈籠一樣敞亮,如果讓他在女配劇本和死亡之間選一個……
他選擇死亡。
因為那劇本太傻逼了。
提及劇本,陸西又想到了原書中一個狗血刺激的情節——
某次聚會上女配「陸西」給男主的飲料里下藥,企圖春風一度。
在小房間里,女配不僅主動月兌衣倒貼,還使了很多妖艷賤貨會用的手段,極盡挑逗之能事。
但結果當然是沒能如願,最後只擺拍了幾張跟男主的床照,好用來刺激女主。
思至此,陸西眼楮朝上看著面前的牆壁,不免陷入想象,將自己代入那樣的情節中。
在小房間里,他在紀年面前一件一件月兌掉衣服,被拒絕後,又不知廉恥地強行跪下來給他……
「咳……」陸西輕咳一聲,移開視線。
臉都紅了。
那畫面不敢想象。
總而言之,這劇本他無法承受。
愛怎樣怎樣吧。
***
陸西將匿名信扔到一邊,不再考慮信中的警示。
他走到衣櫃旁,撿了幾件換洗衣物準備去洗澡。
雖然陸西做了很多猜想,但那些猜想都是基于這封信確實是寄給他的前提下展開的。
但陸西轉念一想,又覺得身邊還存在另一個「外來者」什麼的很扯淡。
如果在這個書中的世界里,真有人知道所有的事,在暗中掌控全局,並希望他能按照劇情走下去,那為什麼不在他穿進來之初就給出提示?
陸西知道,因為他的闖入,現在已經竄改了很多劇情,如果那人真能預料一切,應該自一開始就對他發出警告,而不是等到現在——一系列蝴蝶效應都已經發生後。
因此,還有另一種可能,那就是,這封信跟陸西壓根就沒關系。
畢竟整封信都沒有暗示過陸西是收件人,除了「宿命早在那個傍晚被敲定」這句話跟他的情況有些符合以外,但很可能只是歪打正著。
陸西又想到,匿名信是混在一沓信件里從樓下被帶上來的。
極大概率是1804室前一任戶主的信,只是被孟海薇不小心打亂後又摻進了他的信件里。
越想越像那麼回事,陸西便徹底安心了,很快就將信件的事拋在腦後。
***
晚上洗好澡,頭發吹了個八分干,陸西上床準備睡覺。
可是一想到接下來一段時間里,他都要靠卡里的七塊三毛八過活,陸西又變得無比清醒。
話說陸西在這個世界還有親人——在意大利的父母,還有他表哥林聲堯,他大可以問他們伸手要錢。
但陸西暫時不想那麼做,因為對這個世界的「家人」們還覺得很陌生,所以讓他直接去要錢總有些別扭。
陸西嘆氣一聲,將臉拱進被子里,心里開始盤算接下來一段時間,直到接推廣有錢入賬前,他該怎麼生活。
正在這時,放在枕旁的手機「叮」得響了一聲。
陸西耳尖動了一下,是微信提示音。
他的微信號今晚剛換過,是新的,所以現在會找他的,只可能是列表里唯一的那個好友。
陸西從被子里露出一雙狹長的眼楮,往上瞄了眼,又快速低垂了下去。
如此過了一會兒,陸西慢慢伸手踫到手機,把手機模下來後,連帶著自己也一起縮進了被子里。
***
陸西蓋著被子,按亮屏幕,被驟然亮起的燈光刺得眯了下眼。
接著,他就看清信息提示上的內容。
【老公︰睡了嗎?[轉圈][跳跳]】
看到「老公」兩個字,陸西微微瞪了一下眼。
一定是稍早些加好友時那人自己改的。
陸西心里「擦」了一聲,道真不要臉。
陸西進入聊天界面,快速回了一個字︰「沒。」
接著就進入資料設置,把備注給改了回來。
那邊又來消息了,這次再看,陸西覺得順眼了很多。
【紀年︰我睡不著,渾身都在疼。】
陸西擰了下眉,他想了想,在對話框里輸入「關我什麼事」。
但剛要按發送,又懸停了一下,接著整個刪除。
【陸西︰怎麼了?】
誰料,那邊良久沒有回復。
陸西看著手機等了一會兒後,覺得對方可能是不準備回應了,抬手揉了揉一邊面頰。
說不清現在心里是什麼感受。
手機震動了兩下,紀年又來消息了。
【紀年︰明天能見面嗎?】
陸西面無表情回復︰「不能。」
【紀年︰為什麼?】
【紀年︰一起去看電影吧,听說《天棄之子》評分很高。】
【陸西︰不去。】
【紀年︰是因為這項活動超過十塊錢了嗎?[微笑][微笑][微笑]】
陸西懶得回「是因為不想跟你一起去」。
他打算結束對話。
正在輸入「要睡了」時,不想突然一個視頻邀請框彈了出來,陸西沒剎住車,直接點了接通。
陸西︰「……」
屏幕黑了一瞬,再亮起時,滿屏都是紀年那張俊氣的臉。
應該是同樣看到了陸西,紀年對著鏡頭挑了挑眉,一笑。
霎時間,一種獨屬于少年的張揚沖破屏幕溢了而出。
陸西心里「突突」跳了兩下,不自覺把臉往被子里埋了埋。
看環境,紀年現在應該正坐靠在床頭,旁邊亮著一盞色澤柔和的燈,把人照得跟加了層美顏一樣好看。
不過紀年本就好看,隔著屏幕看,跟真人沒什麼差別。
紀年道︰「你那邊為什麼那麼黑?」
陸西瞄了眼屏幕右上方自己的樣子——在屏幕燈光的照亮下,只剩一雙眼楮露在被子外邊,四周都是黑漆漆的。
「我要睡了。」陸西小聲地說。
「你等等!」紀年不知想到了什麼,眼楮突然亮了一下,道,「就這麼躺著別動啊。」
接著,陸西看到鏡頭大幅度旋轉,紀年身後的背景也跟著轉。
直到紀年的臉側枕在了綿軟的枕頭上,鏡頭才停止晃動。
陸西盯著他看了一會兒,不明所以,道︰「干嘛?」
那邊,紀年用臉頰蹭了蹭枕頭,顯出幾分孩子氣。
「你看,現在像不像是正跟我面對面躺著,同床共枕的那種?」紀年微笑,道,「開心嗎?」
「……」
陸西面無表情。
紀年看著那張隱約散發著無語氣息的臉,肚子里憋笑。
陸西縮在被子里只露出眼楮的樣子,有種小動物般的可愛。
紀年恨不得手能伸進屏幕里,在他毛茸茸的腦袋上狠揉一把。
陸西隔著屏幕都能感受到紀年眼神中的打量意思,似乎是很滿意自己所看到的。
陸西輕抿著唇想了想,突然,毫無征兆地從被子里伸出手,在前置攝像頭的位置捶了一下。
「咯 」一聲,手機听筒里發出雜音,屏幕猛烈晃了一下。
「你看。」接著,陸西神情懨懨地掀了下眼皮,對紀年道,「現在像不像是被我打了一拳,腦震蕩的那種?」
紀年︰「……」
陸西說︰「快樂嗎?」
作者有話要說︰ 紀年︰……
感謝拈花棠的兩個手榴彈~
謝謝各位同學的營養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