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進手心里的是一張指甲蓋大小的薄薄芯片。
陸西攤開手掌, 借著公寓樓門上的燈光, 看清那是一張手機卡。
「……」陸西微微歪著頭看向紀年, 用眼神尋問什麼意思。
「新手機卡。」紀年淡淡一笑，解釋道, 「你可以注冊新的賬號了。」
聞言, 陸西立即想起先前兩人的談話。
他確實說過想申請一個新卡, 不過因為嫌麻煩遲遲沒有去辦理這事, 沒想到結束通話後紀年直接就……
想到這，陸西心里毫無征兆地鼓噪了一下，如同一陣潮熱的風吹拂而過。
他低垂下狹長的眼眸, 看向攤在掌心里的新卡。
能這麼清楚地記得他需求的, 記憶中……好像也只有陸南了。
陸西握起拳, 一點不矯情地接受下來。
「謝謝。」可能是因為拿人手短, 陸西抬手模了模鼻尖, 變得格外安靜, 哪還有剛才那副噴火小暴龍的樣子, 他盯著地面，聲音悶悶的，道, 「那我先走了。」
「哎？等等。」紀年往旁邊攔了一步, 細細地眯了下眼，說，「拿了我的卡，就想直接走人了？」
「那你……」陸西又被擋了回來, 不明所以。
紀年看了陸西半晌，見他實在沒有自覺，只好道︰「當著我的面把卡換上，注冊新的賬號，把我加為好友才算數。」
陸西看向紀年，奇怪地問︰「你就這麼執著地想成為我第一個微信好友？」
「還有你第一個男人。」紀年這話接得十分自然。
「……」
陸西是真的想捶死這貨。
陸西拗不過紀年，從外套口袋里掏出手機後，直接遞給他︰「拿去吧，自己玩。」
語氣不耐，像是面對一個無理取鬧的熊孩子。
紀年︰「……」
***
「媽媽，你快看那邊，哥哥和姐姐在談戀愛。」
「噓——關你什麼事呢？再說，那是兩個哥哥。」
「哦~~原來是兩個哥哥在談戀愛呀。」
「……我的意思是，兩個哥哥是好朋友，不是在談戀愛。」
「那為什麼他們穿情侶裝呀？」
「因為……這又關你什麼事呢？」
一個孩子牽著母親的手，蹦跳著走在通往公寓樓門口的路上，童音清脆，對著坐在路邊長椅上的紀年和陸西指指點點。
母親加快腳步，尷尬地拽著自家孩子速度經過。
「……」
「……」
紀年和陸西目送著一大一小進了公寓樓，隨後不自覺對視一眼，又很快地錯開視線。
陸西低著頭拆塑料袋，道︰「弄好了跟我說，我先吃飯了。」
說著，掀開一次性餐盒的蓋子。
紀年瞄了眼糊成一團的炒米粉，眼底閃過嫌棄之色，看著就沒胃口。
「確定不跟我出去吃飯？」紀少爺從小養尊處優，偏過臉看向陸西，道，「我請客，又不用你掏錢。」
陸西耷拉著眼皮，抽出筷子，懨懨道︰「你最好能在我吃完前弄好。」
「……行。」紀年終于打消了帶陸西出去吃飯的念頭，道，「西爺慢用。」
換上新卡後，紀年又經過了一系列開機設置。
他忽而想到一個問題，問一旁陸西道︰「同學，你就這麼把手機給我，不怕我翻你隱私？」
結果一扭頭，就見到了陸西狼吞虎咽吃炒粉時的樣子。
陸西吃飯時十分專注，大口吞咽，跟清雋的外表十分不相稱。
他用筷子卷起的米粉比嘴還大，卻能夠硬生生塞進去，接著又「呼嚕」一聲把吊在外面的粉條吸進嘴里。色澤漂亮的唇輕抿著翕動，在路燈下泛著油光，因此顯得很潤。
雖然陸西的吃相稱不上斯文，卻給人一種很有食欲的感覺。
紀年看著看著，居然有些入迷……不自覺就「咕嚕」咽了下口水。
「你要是敢翻我隱私……」陸西吞下口中的食物，又夾了一筷子米粉，眼都沒抬，道，「不怕我抽得你滿地找牙？」
陸西正要繼續吃飯，忽然感受到一旁宛如實質的目光。
他略停頓了一下，無法忽視那種感覺，側目看向一旁。
于是，他就看見紀年跟頭狼似的，目光灼灼得盯著他……
筷子間夾著的炒米粉。
「……你干嘛？」陸西充滿防備地問了句。
紀年看陸西一眼，接著往陸西那邊挪了些，暗示道︰「你男朋友也還沒吃飯。」
陸西面無表情︰「……然後呢？」
紀年厚臉皮道︰「給我也來一口唄。」
說著，眯眼笑。
那張臉漂亮得近乎張揚，看著卻十分討巧。
陸西注視著紀年，有些不著調地想，這人小時候一定也特別好看，是那種光靠著一張臉就能從長輩那兒拿到不少紅包的小孩。
紀年見陸西沒有反應，又挪近了一些，兩人就這麼挨上了。
紀年朝陸西眨了眨眼，滿眼的星星。
陸西連翻白眼的力氣都沒了，架不住校草的攻勢，又看在這人給他買新卡的份上，雖然心里嫌麻煩，但還是決定賞他一口。
就一口。
陸西一手托著餐盒，一手握著筷子，湊到紀年嘴邊，輕擰著眉道︰「張嘴。」
紀年笑了一下，借著陸西用過的筷子吃了口炒粉。
紀年咽下之後，舌忝舌忝唇角，似是回味了一番。
說實話，味道稱不上好，因為泛涼了，還顯得有些油膩。
但是紀年不但不討厭，甚至還吃開了胃口。
紀年想了想，再次看向陸西，又看了眼半盒炒米粉，眼神瘋狂暗示。
假裝看不見的陸西︰「……」
他第一百次在心底自問——
到底是哪一步走錯了，才招惹上了紀年這個麻煩精？
***
十分鐘後。
「媽媽，你快看那兩個哥哥，一個在喂另一個吃飯呢。」
「……關你什麼事呢？別看了。」
「汪！汪！」
「大哥哥也像我一樣不愛吃飯，需要別人追著喂飯嗎？好不懂事呀。」
「你還知道自己不懂事！」
「汪！汪！汪！」
剛剛上樓的那對母子又下來了，只是這次母親的手中多了根遛狗繩。
兩人一狗就這麼倉促地從紀年和陸西面前經過。
紀年輕咳一聲，吃得也差不多了，拿指尖蹭蹭嘴角的油漬，又很自覺地往旁邊挪開，跟陸西拉開些距離坐著。
陸西看著什麼都不剩的空餐盒，嘴唇緊抿著，一臉的郁悶。
剩下的半盒他基本沒吃幾口，都是紀年吃完的。
他不懂自己都窮成這樣了，紀年為什麼還來跟他搶食吃。
有錢人都這麼不懂得體諒人的嗎？
陸西收拾好餐盒和塑料袋，起身走向對面的垃圾桶，扔完後又折身回來。
這次他沒有坐下，而是站在紀年面前，淡聲問︰「弄完了沒？」
紀年低著頭在手機上操作，示意他稍安勿躁，過了一會兒，抬頭看向陸西，道︰「密碼想設成什麼？」
陸西懶得管，佛系得很︰「隨便。」
「……這可是你的賬號。」紀年提醒。
陸西不管這些，催促了聲︰「你快點，我要回家了。」
紀年無奈地搖搖頭，一邊輸入密碼，一邊道︰「那這樣……設成名字縮寫加生日，行不行？」
這麼說著，頓了一下，再次仰起臉看向陸西，問道︰「你生日是幾號來著？」
陸西想了想，昨天林悅芝還提起過原主在下下周生日，跟女主是同一天，他記得。
陸西說︰「這個月22號。」
「這麼巧嗎？」誰知，聞言後，紀年笑了一下，道，「跟柳思逸竟然是同一天。」
陸西心里突然「咯 」了一下，就像沉了一塊大石頭。
不過他沒有多加在意，看了會兒地面，又側轉過身，望向不遠處公寓樓的方向。
「可以了。」
另一邊，紀年沒注意到陸西的異樣，加上好友後，把手機還給陸西。
他站起身，道︰「我的手機號也存在里面了，有什麼事可以直接聯系。」
陸西「哦」了一聲，連看都不看一眼，直接把手機揣進口袋里。
***
十月中旬的夜泛著涼，風里帶著植物青氣，吹拂過站在路燈下的二人。
走之前，紀年溫和地笑道︰「想要什麼禮物？」
陸西心想，這話你應該問女主柳思逸。
他看向一旁，冷淡道︰「不需要。」
「怎麼能不需要？」紀年笑著低頭，掐了掐手指，算給陸西听，「10月22號，你的生日，就是下下周一，正好是我們成為情侶滿一周的日子，也是分手的第一天，同樣是你公開性別的一天，這麼有紀念意義的日子，怎麼……」
「嘖。」陸西突然眉間狠狠皺了一下，看向紀年，厭惡道，「你還當真了是不是？」
紀年反復提及他們現在是情侶，但陸西又清楚地知道，他們怎麼都不可能在一起，或者說，連朋友都做不成。
他拿的是女配劇本，又不是女主劇本，與主角陣營始終是敵對關系。
因此陸西總會控制不住地心煩，控制不住去想……
總有一天，這人會離他而去，步入既定的屬于自己的人生軌道。
對面，紀年一直看著陸西。
他的臉上閃過錯愕，接著轉變為茫然，不明白陸西為什麼突然就變惱了。
跟紀年對上視線後，陸西瞬間意識到自己的失態，他連忙低下頭掩飾情緒。
紀年什麼都不知道，只是尋著心意和愛好做事罷了，是他的突然闖入打亂了這一切。
陸西咬咬下唇，心里有些後悔，他不應該沖紀年發火，不應該把自己的焦躁強加在什麼都不懂的紀年身上……
正在陸西懊惱之時，一只溫暖的大手搭在了他的頭頂上，輕緩地揉了揉。
作者有話要說︰ 陸西︰好煩啊……要是一開局能拿到女主劇本就好了。
紀年︰有什麼區別？？？你就算拿了掃地大爺的劇本，發展到最後都能成為唯一女主。
陸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