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年!回家!」
彭滿滿興沖沖地朝教室里喊人時,時機很不湊巧,那時紀年正在向陸西討饒,溫言軟語都說盡了。
彭滿滿和程訣往後門里探頭,發現教室里沒其他人。
在教室後方的位置,就見校草同學仗著身高優勢將陸西壓制在儲物櫃上,雙手固定著陸西的手腕舉在兩側。
紀年正帶著淺淡的笑意,低聲說著什麼,低垂眼睫看著陸西時,側顏堪稱溫柔。
在彭滿滿和程訣看來都十分罕見。
「見鬼了!」彭滿滿感到驚奇,小聲說,「年哥對待女朋友果然不一樣,什麼時候對兄弟我也能這麼友好?」
「憨憨。」程訣擼了把彭滿滿的錫紙燙,悄聲道,「紀年對我們叫‘友好’,對陸西那叫‘愛好’,能混為一談?」
「哦……」彭滿滿似懂非懂點頭。
兩人反觀被壓制的陸西,畫風跟紀年就完全兩樣了。
就見陸西仰著臉看紀年時,眼神透著不馴,一向淡漠白皙的臉蛋也漲紅了,因為咬牙的緣故下頜線繃緊,線條倒是意外的好看。
彭滿滿和程訣同時想到了某種會噴火的龍,暴躁中透著詭異的萌感。
「嗨!暢暢。」彭滿滿意識到兩人間的不對勁,看向正椅坐在桌子上翻書的丁暢,問,「小兩口怎麼了?」
丁暢沉迷于看書,頭也不抬,他扶了下眼鏡,面無表情道︰「因為生孩子的事吵起來了。」
「……」彭滿滿懵逼了一瞬,這顯然涉及到了他的知識盲區,他下意識問,「孩子???」
程訣腦補了一場都市家庭劇,猜測︰「……是陸西不想生?紀年正在做思想工作?」
「……」
「……」
儲物櫃前,正在暗暗較勁的兩人似乎也听到了什麼,停下糾纏,同時偏過臉看向後門口的位置。
「……」後門口的三人被紀年和陸西的眼神一掃,紛紛不自在起來,裝模作樣地輕咳,趕緊轉移目光。
「好了,別鬧了。」紀年看向陸西,語調里帶著安撫的意思,道,「被人看笑話。」
陸西氣不打一處來,不自覺地朝紀年齜了齜牙,壓著聲道︰「你要是別搞那麼多事,會給人看笑話?」
被陸西齜牙的小動作戳到,紀年又忍不住想笑,但知道現在不合適,免得火上澆油。
「我錯了。」紀年斂了神色,不知道是第幾次道歉,但這次看起來還挺像那麼回事。
陸西抿著唇不說話,看著紀年。
陸西稍稍冷靜後,明白事情已經發生,現在糾結也沒用,再說也不是什麼太過分的事,大家都知道是在開玩笑。
……就是紀年這坑貨老給他惹麻煩,讓他有些惱。
冷靜過後,陸西開始反思自身,這一反思,他隱約意識到現在的自己有些反常態。
比如,明明他只需作出簡單的否認,就算不解釋什麼,想來林聲堯那邊也不會追問,但他偏偏選擇把手機交給了紀年。
這個坑貨……
想著想著,陸西又忍不住開始磨後牙槽。
再比如,以往對待流言的態度,他都能當成耳旁風,就算听到看到,內心也基本毫無波瀾。就像今天上午,網上還在傳他私生活不檢點,但他只覺得漠然。可反觀這次,紀年不過是皮一下,生孩子什麼的誰都不會當真,但他卻輕易地炸了。
他有些不明白,為什麼事情一涉及到紀年,自己就不如往常那樣淡定。
會不會是……太過在意了?
陸西陷入了一瞬間的茫然,手腕上反抗的勁道也不自覺地松了下來,任由紀年握著。
「不生氣了?」紀年觀察著陸西的臉色,見陸西逐漸平靜後,帶著他的手慢慢地放下,試探性地道,「那我現在松手,你別再打人了,天黑了,趕緊回家寫作業,好不好?」
「……」
陸西盯著紀年看,好一會兒後,點點頭。
「真乖。」紀年笑,慢慢松手,期間還有些戒備地觀察著陸西。
陸西這次倒是真的乖了,靠在儲物櫃上,沒再有動作。
紀年完全把人松開後,後退半步,放下心來,他道︰「那我們……」
誰知話還沒說完,陸西突然伸手捧住紀年的腦袋往下拉,同時抬頭往前狠狠一撞——
「砰!」
「嘶……」
發出抽氣聲的是堵在後門口的三位死黨,听到那聲巨大的悶響,他們不自覺就縮起脖子挨在了一起。
就見陸西直接用腦袋撞了紀年,光是听聲音就明白力道不輕。
「我嫂子這麼暴力?」彭滿滿搓著手臂上的雞皮疙瘩,刷新了對陸西的認知。
「這還怎麼生孩子?」程訣還在「孩子」的話題里繞不出來,真心道,「兩個都這麼能打?生不來的不得是混世魔王?」
丁暢搖搖頭,嘆氣,驚訝了一瞬後,繼續翻書。
陸西想明白了,管他是不是反常態,在意就是在意。
管他在意什麼,反正就是不習慣紀年在他的底線上反復橫跳。
心里有氣不能憋著。
這是他哥陸南教給他的真理。
陸西出了口惡氣後,也不看痛得捂著腦門蹲在地上自閉的紀年,拎起書包就走。
等陸西走後,程訣等人才敢沖進教室里,扶起紀年噓寒問暖。
「紀年,臥槽!寶貝,沒事吧,別嚇我。」程訣見紀年眼神還有些渙散,抬手就要抽他,企圖讓人保持清醒。
下一秒,紀年反應迅速地截住他的手,道︰「我好了,可以了,謝謝同學關心。」
程訣訕訕地放下手,似乎是因為沒抽到紀年,表情里居然有些詭異的可惜,他道︰「你剛剛要是反應有這麼快,也不至于被陸西撞得眼冒金花。」
「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丁暢看了眼程訣,又瞥向紀年,示意道,「同理。」
「果真不能看臉……」紀年倚坐著桌沿,揚起面,抬手捏了捏鼻梁,確保不會流血後,放下手,嘆氣道,「大意了……」
彭滿滿什麼都沒看明白,但覺得紀年心里應該不好受,誰能在被女朋友家暴後還能保持快樂呢?
「年哥,听兄弟一句勸。」彭滿滿鄭重地拍拍紀年的肩,故作老成道,「婚姻就是這麼回事,一方進了,另一方就得退,夫妻間難免打打鬧鬧,但都是床頭吵架床尾和的,所以不用太放心上。」
紀年說︰「……滿滿,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彭滿滿茫然了一瞬後,立即現原形,尷尬地放下手,撓撓滿頭的錫紙燙,不好意思道︰「我爸挨我媽毒打後,我那些叔叔都是這麼安慰他的。」
「憨憨。」程訣笑他,「紀年的性質跟你爸能一樣?還床頭吵架床位和,想什麼呢?」
紀年不在意地笑了,打趣道︰「等哪天我和陸西滾上床了,你再拿這話……」
誰知話音未落,教室後門突然出現一個人。
紀年立即沒了聲,看向門口。
其他人也紛紛回首。
就見陸西不知何故又回來了,正在門口看著他們,那眼神,擺明著就是在看一群名為「狐朋狗友」的團體。
程訣模模後頸,尷尬道︰「這……」
死黨之間聊天都沒有顧忌,大多說話沒輕沒重,也不知道陸西听進去了多少。
陸西環視了一圈教室里僅剩的四個人,最後目光鎖定在紀年身上。
他顯得有些高傲地微抬下頜,平靜道︰「只有一周,謝謝你,但也希望你注意分寸。」
聞言,其他人看起來有些茫然。
「什……什麼一周?」彭滿滿模不著頭腦,看看陸西,又看看紀年。
紀年知道陸西的意思,漸漸收斂了神色,看著後門的方向,淡淡道︰「知道了。」
陸西說完就走了。
「喂。」程訣用手肘拱了拱紀年,道,「你們之間打什麼啞謎?說說。」
紀年正想敷衍過去,不想剛離開沒兩秒的陸西又折了回來。
「……這位女朋友,還有事?」紀年率先開口問道。
陸西桀驁地朝紀年一揚下巴,道︰「你還想跟我上床?」
「……」
教室里安靜了,誰都沒說話。
程訣他們是不敢說話。
紀年是有口難辯。
「我沒……」紀年才剛開口,就見陸西細微地眯了下眼,他略一垂眸,想清楚後,放棄了解釋,「算了……」
「我明白。」紀年再次看向陸西,非常自覺地道,「是我想得美。」
陸西︰「……」
話都被紀年說了,忽然間無話可說了。
***
陸西出了教學樓時,夜幕完全拉了下來,校園里亮起了一排排的路燈,校園里也沒幾個學生了。
還沒走兩步,陸西看到前方供學生休息的石凳石椅處有三個人。
一個人坐著,滿頭銀發,在夜色中也十分扎眼。
另外兩人站在兩旁,體格偏胖,因為背對著陸西的方向,只能看清是一男一女。
陸西停下腳步,他認出來了,是銀發女和那個黃頭發的胖妹,他穿進書中後最初見到的兩人。
陸西稍作思索,將書包掛在肩上,調轉方向準備繞道。
銀發女名叫林悅芝,跟曲峰關系不錯,一個月前又跟剛轉學來的原主成了「閨蜜」。
林悅芝和原主兩人可能是趣味相投,又有共同的針對目標——柳思逸,所以關系很親密,最大的樂趣應該就是想方設法整女主。
這一周以來,林悅芝在微信上聯系過陸西很多次,但陸西都假裝沒看到。
他既不想暴露身份,又不想跟這樣的女生多接觸,所以現在盡量避開點,慢慢疏遠後,相信對方應該會明白。
「陸西!」
只是不待陸西繞過教學樓,身後傳來了女生的呼喊聲。
陸西怔了一下,想了想,正要繼續向前走,身後跟著響起小跑著的腳步聲。
林悅芝繼續喚道︰「陸西,等一下!」
陸西沒辦法,向上翻了翻眼,不情不願地轉過身。
林悅芝在面前站定後,有些小喘地抬手理了理空氣劉海,對著陸西笑靨如花,道︰「最近怎麼了?都不理人,我昨天還……」
「有什麼事?」陸西面無表情地直接打斷,語調淡漠而厭倦。
林悅芝頓了一下,有些不敢相信地打量陸西,隨後,整齊的牙齒咬住下唇,稍稍偏了下視線。
不出半刻,林悅芝又很快整理好情緒,似乎是沒發現陸西的冷淡,笑著道︰「听說你跟紀年在一起了?」
陸西不過是抬了抬眼,沒說話。
林悅芝撩了下披在肩上的銀絲,無所謂道︰「喂,群里和論壇里都傳開了,你居然瞞著不告訴我?還算不算閨蜜啊?」
「你們什麼時候在一起的?肯定不是最近吧,你長假前還跟我說紀年多麼多麼高冷,不理人,怎麼……」
林悅芝眼珠子轉了轉,一臉曖昧地壓低聲︰「這事不會是長假期間成的吧?你到底對他做了什麼啊?喂,說實話,紀年先前不是說喜歡柳思逸那種安安靜靜的女生嗎?你跟柳思逸相比……不算安靜吧?紀年也真是謎……話說回來,你覺得他怎麼樣?跟我們以前猜的是不是有很大不同……」
「你問這麼多。」陸西撩起半耷拉的眼皮,突然打斷林悅芝的絮絮叨叨,說,「是不是喜歡他?」
林悅芝愣了半秒,道︰「誰?」
陸西說︰「紀年。」
林悅芝臉上閃過一陣慌亂,隨後就可疑地面紅耳赤了。
看到這,陸西朝側下方挪開視線,微微歪過頭。
不知為何,他此刻的心情有些微妙的不爽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