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魏雙南蜿蜒曲折的想象, 謝寧是不知道的。
在對方緊鎖的視線里，他尷尬回到屋內，魏雙南看得出欲言又止，偏偏像顧忌什麼一樣面露難色。
謝寧被盯得心里七上八下，撓了撓頭，正欲追問, 魏雙南就遞來了電腦。
「要玩麼？」
許久沒踫，打地鼠游戲的界面背景換成了捂著眼楮大哭的鴨舌帽地鼠。
謝寧對這只地鼠印象很深, 連他身上校服裝的小西裝都看著眼熟，地鼠的表情前後變化太大，他偏頭看了幾眼，雖然可愛, 但總覺得有點違和。
今天的復習內容還沒消化完，他搖頭道謝︰「我再背會兒單詞。」
「哦。」
魏雙南眉頭微皺，似是有些想不通，不過沒有勉強。
謝寧開始背英語，他收回目光, 鼠標點開與【bug】的對話框。
【pg︰你做什麼了？】
隔了五分鐘，聊天框才亮起。
【bug︰？】
【pg︰你今天做什麼了？】
【bug︰。】
【pg︰我都說了他狀態不對, 別逼太緊。】
消息沒有被回復, 隔了一分鐘不到，906的門直接被踹開，聲音大到帶著耳機的謝寧都打了個激靈。
他一臉懵地回過頭，正和難掩焦急之色的段綾對上眼, 同時一愣。
「你怎麼來了？」謝寧緊張問，下意識朝魏雙南看了一眼。
這來勢洶洶的架勢怎麼像要打架，這兩人果然有矛盾？！
來不及多想，他摘下耳機就要去攔，可魏雙南快他一步，直接推著段綾走出房間。
「你他媽別踫…」
後面的話謝寧沒听見，因為魏雙南順便關上了門。
這一插曲勾得他心里一群螞蟻在爬，單詞都背不下去，就像知道怎麼回事。
剛才段綾看起來實在急切，隱約中似乎還有擔憂，謝寧看得不算清楚，卻不妨礙那一幕在腦內徘徊。
到底怎麼回事？發生什麼了？
段綾剛和袁園見過面，難道和袁園有關？
門外沒有打架的聲音，謝寧打開房門朝外看，剛打開一條門縫，房門便被‘砰’地拽上了。
「…」
沒打架，但不讓他參與？
…不會是魏雙南被萬人迷光環影響了吧。
他胡思亂想了好一會兒，宿舍門終于再次打開，謝寧眼楮一亮，下意識朝魏雙南身後看去，但沒有段綾的影子。
魏雙南說︰「他回去了，別擔心。」
擔心？
謝寧眨了眨眼，擔心什麼？他就擔心這兩人打起來。
「段綾怎麼了？」
「沒事，別管他。」魏雙南繞到陽台門上了鎖︰「學習吧，有什麼不懂就問我。」
「…」
謝寧不明所以地回到了書桌前，驚訝于今天魏雙南的熱心，以前他可不會說這種話。
不過既然他這麼說了，謝寧收起英語單詞，打開了數學練習冊。
然而，不止當晚反常，之後的幾天，這兩個人都非常反常。
魏雙南還好些，段綾就反常得讓他沒法忽視了。
以前閑得無聊，段綾時不時會在桌子下搞些小動作，或者將他堵在廁所或體育倉庫發下瘋，就像有潔癖的人遇見個例外，總想嘗試著接觸一樣。
但最近幾天，段綾顯然有些煩躁。
倒不是發火，只是表情很可怕，可怕到小胖等人都不敢招惹他。
每當謝寧試圖詢問他怎麼了，他總會未卜先知一樣離開教室或趴下睡覺。
幾次尷尬之後，謝寧也就不再問了，原本緩和了點的關系再度僵硬，那兩天，他們基本沒說什麼話。
體育課上，謝寧坐在籃球場邊，默默看著正與段綾搭話的袁園。
段綾的反常，是終于膩歪這種扭曲關系了吧。
他有種預感，不出意外的話，這幾天段綾應該就會提分手，被甩的不甘差不多被耗光了。
確實生出了如釋重負的感覺，但遠沒有想象中欣喜若狂。
他看向喜悅即將溢出雙眼的袁園，又飛快收回視線。
劇情崩了，原書沒出場的炮灰登上舞台也不奇怪。
隨著轉學時間愈長，即便萬人迷光環削弱，段綾在蔚藍三中仍舊聲名漸盛。
一排純色花瓶里混進了個青花瓷，一簇樸素小雛菊里插進一朵玫瑰，怎麼會沒人關注。
沒有再看，謝寧走回了教室，寫作業的小胖轉頭看了他一眼，就沒轉回來。
「你怎麼了？」他驚異問︰「哪個不長眼的惹你了？」
謝寧疑惑道︰「沒怎麼啊。」
「那你臉色怎麼這麼難看？生病了？」
怔愣片刻，翻開習題冊，掩飾什麼一樣，謝寧匆匆做起了題。
「…可能有點累吧。」他喃喃道。
……
宿舍樓下偶然一睹之後，周三的體育課，周四的午休，不知道是巧合還是什麼，袁園都出現在了段綾必經的路上。
之前是在操場或食堂等地方，直到周五下午課間，謝寧正準備出去活動活動身體時，抬眼就在教室外的走廊里看見了袁園。
他看起來有些緊張，卻難掩喜悅和激動，這次懷里沒有抱著相機，而是拿著一個信封似的小袋子。
「綾哥，門口學弟找你。」剛從廁所回來的小胖傳話。
段綾正在看外文書，聞言掃向門口，眼神微頓後，起身走了出去。
原本打算出去晃悠一圈的謝寧躑躅片刻，趴回了桌面。
「那不是校報主編麼？」
嗅到了八卦的味道，小胖和江心同時扭過頭，就連林朝然都朝外看了一眼。
「他住五樓吧，前幾天還來我們宿舍了，我說段綾睡著了，他才蔫頭耷腦地走了。」
「都去宿舍了？」謝寧忍不住出聲。
「是啊。」林朝然點頭，說著說著，想起什麼一樣一拍腿︰「對了！早上還有個學妹讓我轉交小餅干來著，我差點忘了。」
從書桌里拿出一盒包裝精美的小盒子，林朝然遞給謝寧︰「直接放他桌上吧。」
目光在盒子上停留片刻，又在窗外的兩人身上繞了一圈，謝寧接過盒子放到了段綾桌上。
門外兩人還在說話，沒有避諱外人，袁園將手里的信封遞給段綾，段綾竟然就接了過來。
兩人在後門的位置，幾個人都在圍觀，接過信封後，段綾轉身就要走，袁園又叫住了他，再度說了什麼，圓圓的黑眼珠若有似無地，朝教室里瞥了一眼。
謝寧一百萬個確定，他剛才在看自己！
如同一只炸毛的貓，他倏地坐直了身子。
以往有男配動用這種類似挑釁的小手段，他會無視或先轉開眼，不願引起對方的注意，但這次不知怎麼搞得，他竟然直直盯了回去。
一分鐘後，段綾若無其事地走回六班，接著看他的外文書。
信封被揣進了口袋里沒有拿出來，小胖嘿嘿笑著拿起桌上的禮物盒。
「綾哥，小學弟找你什麼事啊？跟這位一樣不？」
說著話，小胖將餅干盒子遞了過去。
一腳將小胖椅子踢遠，段綾沉聲說︰「滾遠點，什麼東西？」
小胖期待得蒼蠅搓手︰「听說是女生送的小餅干，打開看看。」
在蔚藍三中這個陽盛陰衰的書呆子樂園，女孩子送出的禮物絕對是稀有物品。
然而段綾收到的禮物沒有八百也有一千，看都沒看一眼。
「送你了。」
「哎？」小胖呆住︰「你不要？」
「我要這玩意做什麼？」段綾不耐煩地反問。
江心瞬間興奮︰「綾哥，男生的禮物就要麼？小學弟的禮物你就收了！」
謝寧沒有插話，他們還處于不怎麼說話的狀態，听到這，他耳朵不自覺豎了起來。
「那是我的東西。」
說起這個，段綾臉色竟然緩和了點。
毫無預兆的，他挑起淡紅的眼梢瞥向江心︰「不收，我有對象。」
嘰嘰喳喳的討論聲驟然寂靜，誰也沒注意到一旁沉默良久的謝寧同時停下了筆尖。
小胖等人表情活像能吞下個雞蛋，不知是滿意他們的反應，還是壓抑幾天之後的爆發，段綾扯了扯嘴角，意有所指地補充道。
「他一生氣就玩失蹤，收了禮物，到時你們幫我找？」
恨不得把臉埋進卷子里，即便沒有抬頭，謝寧都能感覺到段綾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
桌下不但沒有監控，還不會被人注意到。
憑空出現的溫度涌上雙頰，謝寧悄悄放下手，沒好氣地懟了某個在犯規邊緣試探的家伙一下。
然而還沒等踫到對方，那只手便‘投懷送抱’般被抓了個正著。
小胖等人還停留在听到究極八卦的震驚里沒回過神，便見段綾垂落眼睫輕笑了一聲。
「算了，我總能找到。」
……
萬幸的是，這一天是周五。
是他回家看望謝老爹的日子。
為了趕末班車，他沒有上晚自習，那一節課一下課，便落荒而逃一樣往外走，結果剛站起身便被拽住了胳膊。
「干什麼去？」段綾問。
「我回家一趟。」
「你家什麼事都沒有。」
謝寧驚訝地問︰「你怎麼知道？」
「我找人盯著了。」
仿佛理所當然一樣，段綾說得很平靜，完全不懂這話在謝寧心里激起的驚濤駭浪。
他張了張嘴，沒有追問，只是說︰「那我也要回去一趟，我爸有點怪怪的，我回去看看。」
「我送你。」
「不用，還有車，李磊來也要很久，時間差不多。」
段綾‘嘖’了一聲，無奈道︰「差不多你就不能听話？」
「」
被拉著不讓走，謝寧真是一點辦法沒有。
他不上晚自習，段綾竟然也不上了，要知道他是跟老師請過假的，身邊這位可沒有。
「上不上有區別麼？」
「」
謝寧默默咬牙，好吧，對于主角來說沒有。
坐著李磊的車回到莊林小區時，已經晚上九點多了。
蔚藍三中的地點實在偏，全程開車也要一個小時左右，跟段綾道別後，謝寧急匆匆跑回了家。
拿出鑰匙開門後，謝老爹正在客廳看電視，手里捧著一筐水果，看起來好不愜意。
的確是半點事都沒發生的樣子。
謝老爹圓胖的臉似乎更胖了一點，轉頭看見他後，立刻放下水果迎了過來。
「這麼快就回來了？吃飯了嗎？來來老爸做了好幾個菜，我回鍋熱一下。」
謝寧仔細打量了謝老爹一遍，確定他滿面紅光後，問︰「爸，你還沒吃？」
「沒，等你呢。」謝老爹憨笑著撓頭︰「就吃點水果墊吧墊吧。」
心頭一陣暖流劃過，五官柔和了幾分。
謝老爹火急火燎跑去熱菜，謝寧也沒有拒絕。
他回到臥室，一個多月沒回來，臥室沒什麼灰塵，看得出謝老爹一直在注意打掃，也沒有弄亂什麼東西。
桌上放著一個精美的禮物盒。
謝寧眼神一頓，坐在書桌旁，表情復雜地模了模盒子。
怎麼看著和白天什麼校花送的盒子那麼像呢？
等到周一就還給段綾吧。
本來不想拆的，可偏偏這盒子和白天什麼班花送給段綾的盒子像極了，在等待謝老爹做飯的功夫，謝寧在房間里休息，眼珠總忍不住往禮物上瞟。
既然周一就還回去了，看看也沒什麼吧
他自我安慰地想著，他先拿起來掂了掂，幾乎沒有重量，原書里沒寫過，他也想象不出主角能送什麼禮物，幾番猶豫之下，謝寧小心翼翼地打開了盒子。
纏繞的緞帶被拉開，輕飄飄的蓋子拿到一旁，里面果然大半都是空的，只有盒子底部放著幾頁紙。
萬幸，不是什麼貴重物品。
有點像是什麼合同，謝寧拿起來細看，在看清內容後，整個人猶如雷劈一般僵在了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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