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問題段綾不是第一次問, 在陽澄時,他就因為葉宣而問過一次。
有了上一次做鋪墊,再被堵牆角問及‘出軌’,謝寧倒是沒有那麼堂皇了。
段綾顯然燒得神志不清,銳利如刀子的雙眸氤氳著一層薄霧,眼尾暈開淡淡的紅粉, 倒真像是兩片浸著露水的桃花。
但發燒也不詆毀別人名譽吧!
「我才沒有!」
最多晃神半秒,謝寧掙開手, 強硬模向他的額頭,因觸及的溫度大驚失色︰「嘶趕緊去醫院!」
這燒得都能煮雞蛋了!
現在都快七點了,段綾不會就這樣等了一個多小時吧?下午一個電話都沒打,是想堵他個措手不及還是怎麼的?!
越想越腦子疼, 謝寧做了兩個深呼吸,強迫自己冷靜下來,轉頭朝巷口看去。
「你司機呢?咱們先去找他。」
打架時干脆利落,力氣耗盡後,段綾就像是歇了工的機器, 反應都要慢了兩拍。
被模上額頭,他表情懵了一瞬, 隨即更煩躁地甩了甩頭︰「別踫我!」
謝寧︰「」
平時的段綾脾氣臭, 起碼還會听他說什麼,現在的段綾卻讓他有一種在跟熊孩子溝通的感覺。
「行。」他扶額退開︰「那你自己走,咱們先出去吧。」
寸頭會堵他就跟段綾月兌不了關系,現在他要送主角去醫院, 主角還耍脾氣,他是真沒其他辦法了。
「我去看看司機先生把車停在哪。」
說罷,他推開段綾就要走,轉瞬又被扯了回來。
這一次,對方力道明顯比剛剛還要虛弱。
段綾按著他的肩膀,凌亂的劉海隨著喘息聲起伏,擋住了大片的神色,身上的香味卻不減反增,就像被體溫燃沸蒸發了一樣。
謝寧只能瞧見他嘴邊勾起的譏笑︰「沒有?那你為什麼想分手?」
謝寧︰「?!」
主角怎麼知道他想分手?!難道是他之前說得太直白了?
謝寧瞪圓眼楮,又驚又恐地看著他,這會兒對于主角的智商又有了新的認知。
片刻之後,他眼珠轉了兩圈,覺得如果段綾非要說這個,此時也不乏是個好機會。
他是真的想分手,急得火上眉梢。
隨著劇情的迅速展開,再加上今晚發生的‘意外’,一切的信號都表明不能再拖了。
「我是想分手。」
閃爍的目光垂落腳尖,先告白求交往的是原主,為了避免日後被記恨,他先做起了鋪墊︰「我之前就說過,因為你,沒人搭理我。」
「光是這樣也就算了,很多人還看我不順眼,我被送去南高,今天還被堵,你覺得是因為什麼?」
在主角眼里,他就是個工具人,除了派的上用場的時候,主角根本不在意他的死活。
原書里就是這樣,主角根本沒有在意的東西,他什麼都不缺,什麼都能得到,正因如此,反而什麼都不想要,什麼都不在意。
明知道這都是正常的,但就被送來南高這件事,謝寧始終糾結著一團郁火。
工具人還真是一點人權都沒有!
肩膀上的力道漸強,透過手掌,謝寧能感覺到段綾逐漸僵硬的身體,卻依舊看不見他的表情。
摒除一切多余的雜念,他一鼓作氣道︰「和你談戀愛,付出的代價太大了,以後還不知道會發生什麼,喜歡你的人那麼多,你不一定要選我。」
「我只想順順利利的畢業。」
「段綾,我們分…唔!」
後面的話都被堵在了唇齒之間。
陰暗逼仄的小巷,段綾強硬抬起他的下巴,身上的怒意化作狂肆的溫度,好像下一秒都要將他吞噬一樣。
喝醉酒後的親吻是什麼感覺,謝寧想不起來,他可以催眠自己沒有發生過。
偏偏這個吻恨不得烙印在他記憶深處一樣滾燙炙熱,還帶著世間最獨特的香味。
可能是目的在于堵住他的話,嘴唇間的緊貼並沒有持續多久,在謝寧驚愕推開前,段綾已經先一步退開了。
「我知道了。」
星火燎原之後,只剩一片荒蕪的枯原。
段綾低垂著頭,灼人的呼吸一下又一下噴灑在他的耳廓,聲音虛弱得能被晚風打散。
「謝寧我知道了。」
他知道什麼了?
幾分鐘後,收到短信的謝老爹挺著大肚子匆忙跑來。
段綾還有意識,司機李磊死活不敢踫他,在謝老爹目瞪口呆的注視下,被緊抓著手的謝寧不得不選擇先將主角送回段家。
一路上,他都在琢磨這個問題,段綾到底知道什麼了?
燒迷糊了段綾還是不準別人踫,要是徹底暈了也好,偏偏還有點神智,越是這樣就越難纏。
到了段家之後,謝寧感覺自己就像一個搬運工,一個人形扶手,以及一個遭人圍觀的稀奇物種。
然而有些事情,越想避開偏偏就越能撞見。
富麗堂皇的客廳里,隨著大門被推開,幾個焦急等待的人影同時站了起來,其中有一面之緣的韓騫,還有家宅離段家沒多遠的顧子真,以及一個風度翩翩的金發男人。
「段綾,你去哪了?!」西裝革履的韓騫壓抑著怒火追問,臉上的焦急不像作假。
顧子真松了口氣,瞥見謝寧之後,面色霎時轉冷。
撐著人路過客廳,謝寧被夾在臂彎里,身上的冷汗嗖嗖冒。
他本能想將人推開,誰知沉默了一路的段綾突然轉頭,還挺凶地問︰「動什麼?」
「」
謝寧咬牙,生著病還這個狗脾氣!你能走自己走啊!
可能是見他這副小身板實在吃力,氣質非凡的金發男人走近打算幫忙,韓騫等人不甘落後,走了幾步又默契地停下沒有靠近。
段綾反應比平時要慢,對方靠近半米時,冷冽地眼神才橫過去︰「滾!」
謝寧腳步一滯,驚得差點平地摔。
雖然這麼想有些過分,但這種場面,就好像一個貴族小王子屈尊降貴地對生了病的名犬施以援手,卻被瘋狗轉頭咬了一口。
金發男人的特征很好對號,不出意外的話,他應該就是教導主任吳培的兒子,剛從國際超一流的音樂學院進修歸來,何漫卷口中的實習音樂老師。
沒記錯的話,好像叫吳星宇。
被粗魯地罵了,男人漂亮的手在半空稍作停滯,又從善如流地收回,語氣淡淡。
「段綾,他扶不住你。」
和喋喋不休的吳培主任不同,吳星宇就像是出自正統名門的貴族,嘴里的每一個字都很有修養。
遠山一般清疏眉宇,浸在冰泉下的淡色眼珠,活生生一朵下凡的高嶺之花。
「管什麼閑事?」
撐著樓梯扶手,段綾一一掃過客廳里的人,最後落回手臂下努力壓低存在感的謝寧身上,擰起眉不輕不重地‘嘖’了一聲。
沒用上半分鐘,管家帶著幾個私人醫生浩浩蕩蕩地趕來,一個個急得滿頭大汗還不敢往前湊,韓騫等人在不遠處團團轉,看他的眼神就好像他是導致段綾感冒的病毒一樣。
謝寧正生無可戀地想著什麼時候能走呢,肩膀忽地一松,整個人被朝後推了一把。
他驚訝抬頭,只捕捉到了段綾轉過一半,有些疲憊的側臉。
「送他回去吧。」
被送回家後,謝寧晚飯沒吃,糖果也忘了往樓上送,當天晚上磕了好幾種感冒藥,愣是把自己磕暈了才睡著。
在南高逃避了兩天,一晚上打回了原形。
他終究摻和進了劇情,還撞見了最不想見的幾個男配,臨走時韓騫和顧子真的眼神,至今令他心有余悸。
不過比起這些,如今,他更在意段綾到底知道了什麼,是知道分手了?還是單純知道他被欺負了?
而且,那個吻又怎麼回事?難道是嫌他說話太煩了?可是潔癖呢?!
這不符合常理啊。
交換到南高的第三天,滿腦子問號的謝寧上學路上都在走神。
然而好事沒有,壞事成雙。
渾渾噩噩走到校門口,他竟然遇見了兩個幾乎快被他忘記的人,葉宣和他的弟弟葉茂。
看到他後,小帽本就蒼白的臉色霎時雪白,整個人倏地縮到葉宣身後,露出的衣角都在發抖。
謝寧︰「」
怎麼感覺他像是什麼惡勢力一樣,他可從來沒踫過小帽一根手指頭。
這兩天,他在南高的學生口中有听說小帽在醫院治療,結果他轉來南高,小帽就出院了,一時也不知道是他們誰更倒霉。
小帽的反應使得葉宣注意到了他,兩人對上視線,表情都有些尷尬。
因為段綾,他們的關系還未破冰,謝寧也不知道該跟他們說什麼,倒是葉宣先開口了。
「你怎麼在這?」
謝寧怔了怔︰「我不是交換生麼?」
這事兒陽澄早就傳遍了,怎麼葉宣好像還不知情的樣子。
謝寧瞥向他身後的小帽,難道十月假期到現在,他一直沒有回學校上課?
「交換生?你和段綾分手了?」葉宣神色詫異,隨即自己又先低下頭說︰「算了,跟我沒關系。」
兩人的對話已經引起了許多不懷好意的圍觀,擔心有人將對他的仇恨值轉移到別的陽澄學生上,他朝葉宣點頭,沒有再多聊。
如果小帽的病有所好轉,應該不會再纏著段綾了,而且劇情開始,小帽再敢去作死,孟期久也護不住他。
僅僅過了一個晚上,操場上的籃球場便大變了樣,嶄新的籃球場佇立在操場正中,就跟憑空出現的異次元空間一樣,和周圍景色極其不搭。
听說要不是時間緊,顧子真等人還想平地建起一個室內籃球場。
高三二班的教室里,姜沉魚正拿著一套嶄新的南高校服給孟期久比劃。
見他來了,女圭女圭臉動作僵住,再不復過去吊兒郎當笑眯眯的模樣,孟期久轉頭,一如往常地揮手打招呼。
「今天挺晚,來的正好。」
拿過姜沉魚手里的校服放到他桌上,在謝寧疑惑的目光里,孟期久眉眼彎彎地解釋。
「校服,你忘了?現在你是南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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