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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一十章 沒那種命(一更二更)

我們還不善良?

要知道李秀她有兒子,人家願意給她養兒子,上哪去找這樣的好事兒?

而且最重要的是,那家親兒子在外地當小官,一年到頭難得回來一次。

這就等于是關上門過自己的小日子。

你看誰家兒子在外地啦?家家戶戶都是一起過日子,這種情況是很難遇見的。

趕明李秀再給那舉人老爺生下一個小兒,那舉人老爺更不會虧待她。

四十七歲咋的了,大一些會疼人。

沒听說那句話嘛,老兒子大孫子,處好了,四十七能重新煥發精神頭,出門往死里給李秀掙銀錢攢起來。

我們這些大娘嬸子,都已經看到李秀未來的美好生活了,只要她點一點頭。

「大娘,我不同意,您幫我回了吧。就是不知道,會不會讓寶子三叔作難?」

王婆子她們再次吃驚,搶在馬老太前面說話,扒拉李秀一撇子道︰「啥?你是不是瘋啦?」

沒瘋。

李秀揉了揉被扒拉的胳膊說︰

「大娘們,我為啥要再走一家?沒有理由讓我再走。

我自個帶寶子過著挺好的。

阿爺和你們都伸手幫我拉拔過娃,我很是感恩,能讓我這兩年抽出身掙銀錢。

寶子眼下已經過了不需要背抱的年紀,最難的時候,我都挺了過來。

再過兩年,我兒就啟蒙了,到那時,我會更有盼頭。

大娘們,說句實在的,這是我這輩子最舒坦的幾年,以前從小到大都沒有如此舒坦過,我可不想找不自在。」

連馬老太听完都連連搖頭道︰

「你才多大的年紀,二十多歲就說最舒坦。

年輕人,話不要說滿。

炕冰涼的,沒人知冷知熱,也沒人听你講講心里話,這滋味嘗過的人才知曉。

有那麼兩年,我記得自己一人坐在炕上,像得了 癥似的,嘀嘀咕咕和自己說話,是那種控制不住的就嘀咕出聲。

孩子們問︰娘,你在和誰說話呢?

啊?我說話了嗎?

所以說,你再走一家,要是能更舒坦呢?」

「不可能。」

李秀微皺眉,打定了主意。

什麼時候賣過那人列巴,她怎麼一點兒印象也沒有。

煩人。她平日里最不想受人注意。

完了,這次事過後,家家又要重新討論她。

馬老太看著王婆子她們又勸了勸,無奈地搖搖頭走了。

老牛不喝水,誰還能強按頭?

……

汪舉人萬萬沒想到,他這面同意了,那面卻拒絕。

有那麼一瞬,他面上露出難以置信,以為自己是听茬啦。

馬老太沖汪舉人再次點點頭,肯定道︰「她沒有這福分。」

汪舉人這才及時調整好表情,說謝謝嬸子了,不是她沒有福分,是我們之間無緣。也麻煩宋孝廉,今兒耽誤了宋孝廉溫書,對不住。

他來這里時,是宋福財引領著進來的,恰好看到宋福生書桌上攤了好幾本書。

宋福生︰那是米壽在看書習字,我坐一邊嗑瓜子來著,我才沒模書。

「沒耽誤,我今日沒溫習。」

「宋孝廉,您太客氣了,我都瞧見了,」太給面子,一直陪著。

這事兒整的,說實話,沒人信。

汪舉人的書童舉著火把從後院跑來。

沒來前他家老爺就囑咐,到了這里幫干干活。

宋家是沒有僕人的,也就沒有餌房給僕人待著,所以不要閑著,看見什麼活就伸把手。

可是,宋家人不讓他干活,小書童就一直在後灶里坐著喝熱牛女乃來著。

宋福生親自送汪舉人到大門口,看著這主僕二人上了車。

……

汪家主僕二人離開,李秀連見都沒見此人一眼,也並不覺得怎樣。

可是嘴不好、心地卻熱乎乎的大娘嬸子們,莫名其妙的覺得心里空蕩蕩。

就那麼放走啦?

錯過這個村,可就真沒這個店啦。

往後李秀你後悔,你二人之間也再沒有可能。

我們是不會舍得讓福生為你的姻緣舍下臉面再去求汪舉人的。

宋銀鳳坐在烤爐房里,一邊用吹風筒抽拉風箱烤蛋糕,一邊時不時抬眼偷看李秀。

「大姐,你那鍋要烤過時辰啦。」李秀頭也不抬繼續裱花道。

「啊?哎呦,我這還大火燒呢,瞧我這腦子,」宋銀鳳急忙站起身,去忙活她那一攤。

何氏戴著蛋糕帽、口罩、手套,端著一大盤蛋糕胚子從李秀身邊走過,搖了搖頭,可惜了。

李秀摘下手套,這活沒法干,一個個總偷模瞅她︰「寶珠,幫我記下帳吧,我今兒就做這些,明兒再起早來。」

「好,嬸子,你先回,明兒牛女乃不用你拎,我安排別人。」

不能總可著李秀嬸一人拎大家用的牛女乃。

小姑子說了,不能欺負人,別拿人心里不識數。

大伙依仗的,不就是點心房大師傅全是近親,就李秀一個外人嗎?

李秀對寶珠一笑,心里明白,應該是胖丫的意思。

她一直很領胖丫悉心教她做點心的情,那真是手把手教,一點點教,教會了她能養家養得起兒子的本事。

這個家,李秀心里也明鏡的,就胖丫對她是最純正的心態。

胖丫對她的態度一向是做好做多就獎銀錢,做不好就批評。

談做工就真的只是談這些,不會將她一人帶孩子過日子、不會將她過去的種種,帶到做工中。

「行,那我明早去外面劃拉劃拉柴,劃拉點兒是點兒,呵呵。」李秀對點心房里的師傅們陪著笑臉,這才轉身回了家。

她和兒子的新家只有兩個屋,模式相當于牛掌櫃和四壯的房屋建構造,只是面積小出很多。

一個屋,眼下放些雜貨,一個屋里住人。

李秀想著等兒子大了,再將雜貨搬出來,讓兒子單獨住,再給兒子弄張書桌和書櫃擺放。

這個新房,再算上全置辦下來,什麼也不缺的那種,花光了李秀努力干活幾年間的積蓄。

她手頭現在就剩下不足二兩銀,比照九族其他十幾家條件差出太多,但是她覺得自己這個寡母已經做的很好。

房子蓋了,該隨的禮並不比那些家里有男人的差,不比任何人掏的少,從沒有拖後腿,兒子讓她養的壯壯的。

今夜,九族各家,果然像李秀猜的那樣,在背後議論她。

小媳婦們听說後,不知咋回事,人的心理還真說不清楚,經過這事卻莫名其妙的高看李秀一眼。

王忠玉媳婦抱著小敗家,和宋富貴媳婦一起邊哄孩子邊嘮嗑道︰

「以前,我還防過她呢,總怕她不正經。

你說她長的那模樣,那腰條,就帶著那個不正經樣,年紀比我還小。

她一個年紀輕的女人家,杵在咱大伙里,咱家人口又多,一眼看不住,誰曉得啥時候會偷模和咱男人說話。」

富貴媳婦笑出聲︰「沒看出來啊,你還挺拿你家忠玉當寶的。」

「嫂子,你別取笑我,我拿我自家男人當寶咋啦?

這事沒什麼可害臊的。

我那時候都想過,李秀她要是敢趁我不注意,求我男人幫忙干活之類的,我指定就找她頭上,當面問問。

我當著阿爺,當著蒜苗子他三叔面前,也敢手指頭戳李秀腦門上問,你憑啥找我男人幫忙?」

富貴媳婦悠著孩子說︰

「結果人家從沒找過,倒是真缺人伸把手也是和咱們先講,先求到咱們頭上,一口一句嫂子弟妹嘴甜的叫著。

然後咱們這些熱心腸的,反過頭來,還要替她出面去求咱自家男人,求著你快幫李秀干點兒活吧,對吧?

咱男人犯懶的時候,還會罵咱們一句,好管閑事。」

「啊,可不是嘛,蒜苗子他爹就這麼罵過我,說我破車好攬債。」

「所以說,人家李秀注意著呢。」

「是啊,我是真沒想到。經了今兒這事才知曉,她是一點兒想找下家的心思也沒有,真就打算帶寶子過了。想想以後幾十年一個人,也是可憐。」

富貴媳婦感嘆道︰「其實那男的挺好,她應該再走一家。換做是我,我就……」

還沒說完,外面傳來宋富貴踫到葫蘆瓢的聲音。

富貴想再听听的,沒想到不小心弄出聲響。

忠玉媳婦發現宋富貴進屋臉色不對,她起的話頭,惹完禍就抱孩子回家。

宋富貴質問炕上的媳婦道︰「換作你,你要怎的,你要翻天吶。」

他媳婦先是說了兩句軟乎話,解釋這不是在假如?你這不是好好的活著嘛,她給娃子們找什麼後爹。

後頭沒了耐心干脆「我就翻天了,別沒完沒了,有能耐你就揍我。不過,我勸你動手前最好想想,我會找蔫吧他三叔給做主的,夠你喝一壺。」

嘿,福生兄弟,你快過來听听,這才是真相。

這些老娘們總拿你狐假虎威。

我們男人才是受委屈的,求你給做主。

……

老太太們紛紛聚在馬老太家,議論的是︰

「嘖嘖,大道理就不講啦,一個人帶孩子那麼容易呢。就說她平日里看起來挺有心思的,發現到真章了,就是個缺心眼的。」

王婆子坐在炕沿邊撇撇嘴︰「她是不是覺得,到老了能成為另一個我馬姐吶,放眼望去,有幾個咱家馬大姐。老了兒女孝順,兒媳不嫌,自己掙錢。」

王婆子轉身問馬老太︰「話說,馬姐,你要是她,年輕那陣,會嫁一個四十七的不?我還真挺稀奇你咋說。」

「我呀,」馬老太在拿干抹布擦金葉子,聞言實話實說道︰

「還真不好講,這備不住吧。

不是有那麼句話嗎?到啥時候說啥話,這誘惑太大。

我主要相中他是舉人。

家里有個能耐人,差不少事,不受人欺。

他要是能讓我大兒二兒,想做個啥小買賣就會幫忙支起鋪子,再供我三兒讀書,主要是他還能教我三兒念書,不用翻山去學堂了。

搞不好,別說四十七,六十七歲我都會?」

馬老太忽然打住,用抹布指著王婆子︰「往我身上胡扯什麼,我這麼大歲數,你是舉人老爺,你要我啊?」

「我要。」

「那你來吧。」

「哈哈哈。」

八個老太婆笑了起來。

這其中就葛二妞笑的勉強。

她本來她還嫌棄李秀,正處于考察階段,總怕李秀克夫,福薄。

今兒這一把事,完啦,舉人老爺都沒有吐話,能應了她二兒子嗎?

咱要是再去提,能不能弄個沒臉。

葛二妞就納悶啦︰這是啥世道啊,一個鄉下小婦人,連個好娘家依仗也沒有。長相單單薄薄的,不像人家那圓臉大**好生養,又賊能作,給前面男人都作沒了,眼下卻成了香餑餑。舉人老爺居然上門求娶,看中哪點啦?這去哪講理呢。

王婆子她們嘻嘻哈哈完,先回家睡覺了。

葛二妞特意落後幾步,問馬老太︰「弟妹,我家老二?」

「給老二尋個大姑娘吧,」馬老太道。

多花銀錢找大姑娘家。

找那種,哪怕娘家很窮苦但要事少的人家。

找大姑娘有一點好,兩方不隔心。

生下的孩子,沒有前面帶的後面生的,涉及不到偏不偏心眼子。

免得起頭就隔心過日子。

……

「娘,你咋還不躺下?」寶子揉揉眼楮問道。

李秀給兒子蓋蓋被,「你先睡,娘將你褲子補完就睡。」

當寶子陷入沉沉的夢鄉,李秀用牙咬斷線收針,吹滅油燈。

她躺,明明很累,但是今夜可能是被那件事攪合的,竟然睡不著了。

李秀望著黑暗里的棚頂,心想︰

她確實是看不上別人。

見過最好的,其他男人就覺得通通不過是那麼回事吧。

這是她心中的秘密。

這輩子也不會對任何人講的秘密。

那就是,她羨慕錢氏。

不是稀罕宋福生,因為那樣講不夠準確,是羨慕錢氏。

她不止一次的假想過,如果有下輩子,她希望自己能托生成錢氏。

有一個不僅長相精神,而且要什麼有什麼的夫君。

那夫君,能為家撐起一片天。不管外面發生什麼,都不會害怕。

那夫君,甭管媳婦的娘家有沒有能耐,甭管媳婦打不打扮,他都恨不得寫帖子對所有人說,他要在家陪妻,妻子不容易。

他恨不得,將錢氏介紹給所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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