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章 蕭信不可思議地持續瞪她。
許融情知不妙, 連忙挽回︰「我的意思是, 這麼嚇人。」
蕭信目露質疑, 顯然不信任她。
許融以多年社畜鍛造出的臉皮略過了這段失敗的緩頰, 面不改色重新給他發卡︰「蕭二公子,你真是個好人。」
蕭信把眼神移開,仍不說話。
看樣子不想再理她。
許融已經轉過念頭,道︰「難道你著急走。」
以蕭夫人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性子, 蕭信不從命,底下再發生什麼很難測。
「韋氏……」想及蕭夫人先前的話語,許融沉吟片刻,猜道, 「是你的親人?生母?」
蕭信猛地沉下臉色。
許融知道,她猜對了。
蕭夫人未必不了解蕭信的性子, 手里捏了他的生母, 才有自信他一定會听話。
「你難道準備帶你娘一起走?」問出這句的時候, 許融是很有些詫異的。
她覺得這可行性實在很低, 可蕭信看上去倔頭倔腦的, 他搞不好真干得出來。
蕭信終于出聲︰「她不是我娘。」
許融一愣︰「什麼?」
「你不是知道嗎?她是妾,我只能叫她姨娘。」蕭信微瞪她, 「叫娘, 是給她招禍。」
許融「哦」了一聲, 意識到自己犯了個小小的錯誤,她畢竟不是土著,對這些封建糟粕融入不了那麼徹底。
她不以為意︰「私下叫一兩聲又不要緊。」
蕭信不放心, 警告她︰「過一會回去,你不要在太太面前說溜嘴。」
許融有點好笑,他還怕她壞了他的事。不過這麼一看,他是真準備帶著韋氏一起走了,才怕她節外生枝。
「你——」
月洞門處傳來匆匆的腳步聲,許融停住話頭,轉頭看去。
是白芙,她雙手空空,沒有取回任何茶點,秀氣的眉宇間隱隱有急切色。
許融自然往前迎了幾步,以眼神詢問︰怎麼了?
「姑娘。」白芙低低叫了一聲,看了一眼孤立在亭下的蕭信,扯著許融的袖子把她又往外邊引了引,才以耳語般的音量道,「我哥哥回來了,叫我回姑娘話。」
許融眼楮微微一亮,必然是有收獲。從前隨手為之的閑筆,如今可不一樣了。
「什麼話?」
白芙的聲音中透著緊張︰「我哥哥說——他看見羅二爺出來和一個人踫了頭。我哥哥原不認得那個人,候到他們分開後,我哥哥一路跟著,見那個人進了長興侯府的角門。」
許融心下一定,對上了。
白芙雖是內院婢女,但她沒換芯,對幾家的關系總比許融這個初來乍到的更知道些,她嘴唇微微顫著,也覺出來這會面的不同尋常︰「只是我哥哥老實,不敢離得太近,不知他們究竟說了什麼,只看見那個人給了羅二爺一個荷包,那荷包鼓鼓囊囊的。」
「沒關系,你哥哥做得很好。」許融鼓勵地拍拍她的手,「等回去空了,你從我們那匣子里拿二兩銀子給你哥哥,別叫他白辛苦。」
作為侯府千金,許融有個小金庫,但她是未出閣的姑娘,這小金庫的數額不太多,大概夠她買買胭脂水粉賞一賞下人,正經置產是不能的,所以她先前想跑路才會打上屋里擺件的主意。
白芙就一呆,忙道︰「姑娘,這太多了,我哥哥也沒做什麼,使不了這麼多錢。」
「別急,我還有事要你哥哥做。」許融低頭思索著。
白芙哥哥的見聞證實了她的猜測,但僅此一著,不足以作為切實有效力的證據拋出去,以牽扯進來的幾家勢力,她必得要錘得他們無話可說才算數。
「姑娘。」
過一會,許融覺得白芙輕輕扯她衣袖,她心不在焉︰「嗯?」
「蕭二公子還在那邊——」白芙小小聲提醒。
她看見蕭信轉過身來了,那個面相一看就不是很好惹,跟蕭世子溫文爾雅的風範差遠了,唉,她家姑娘真是可憐。
蕭信確實有點不耐煩,他對她們嘀嘀咕咕的私語沒興趣,覺得干站在這里無聊又愚蠢,轉身要走。
許融下意識伸手一攔︰「蕭二公子留步。」
她伸手得突然,蕭信未有防備,胸月復差點與她撞上,惱得連退兩步︰「你干什麼?」
許融其實沒想好,她只是直覺他應該有點用,她自己手邊能調動的資源實在太少了。
「你——」她快速想了一下,「你與英國公府的張小爺熟悉嗎?」
許華章是毆打他才下了大牢,目前這一環環里,張維令是她最不了解的、也是最直接的關系人。
蕭信沉默片刻,冷淡著還是回答了她︰「熟悉也沒有用。你弟弟打折了他的胳膊,除了太太,外祖母的怒氣無人可以平息。」
許融並不氣餒,追問他︰「意思是,你和張小爺說得上話?」
蕭信皺眉︰「他在家做不了主。」
意思即使能說服張維令自己大發慈悲不追究了,他也搞不定他護犢心切的老母親。
這點許融明白,除了張維令,還有蕭夫人,蕭夫人也是英國公夫人的女兒,從英國公夫人的立場論,手心手背都吃了虧,這個場子張家一定要找回來。
單一解決任一邊都不夠,除非——
許融靈光閃現,微笑起來︰「蕭二公子,我不強求你去說情。只求你在一個特定的時間內,把張小爺請出來喝喝茶,可以嗎?」
蕭信嘴唇緊緊抿著,好一會後開腔︰「你到底想做什麼?」
「只是請張小爺喝喝茶,看看戲。」許融笑道,「蕭二公子,你放心,我不會對張小爺不利,也不會對你不利,你我如今栓在一根繩上,只有齊心協力——」
「誰跟你栓在什麼繩上!」蕭信忽然反應很大,「你一個姑娘家胡說什麼。」
「好,好,算我失言。」許融求他辦事,態度很好地立刻道歉。
「……」蕭信臉色別扭著更難看了。
許融只當沒有看見,跟他確認︰「蕭二公子,那我們就說定了?最好你不要出面,設法請動張小爺即可。」她不等蕭信回答,自己又想了想,再問他,「明日可以嗎?或是後日?」
蕭信硬邦邦地道︰「——不行。小舅舅還在養胳膊,出不了門。」
許融一拍腦袋,她忘了,張維令的胳膊折了才大約十天,肯定沒這麼快養好。
蕭信又拒絕之意很明確地道︰「他也不喜歡看戲。」
這點許融不方︰「不是戲園子里咿咿呀呀的戲,只要蕭二公子肯轉告他,他一定有興趣,屆時如果順利,你我的困境也將迎刃而解。」
……這個前大嫂怎麼像個神棍似的。
蕭信實在覺得她不靠譜,很懷疑她是不是摔壞了腦袋。他不知道之前的許融什麼樣,但八成不是這個樣。
許融徐徐勸之︰「蕭二公子,試一試對你也沒什麼壞處,大不了不成,而若是成了,你就不用再帶著你娘出逃了。你想一想,縱使你熬得過外面的辛苦,你娘呢?」
白芙沒听見他們先前的對話,此時吃了一驚︰「出逃?往哪里逃?家族前程全不要了?這會被族里除名的!還有蕭二公子的生母——我听說逃妾被抓回去要吃官司的!」
白芙說的不盡然對,因為各家實際處理起來不一定一樣,但這一走將要面臨的險惡不言而喻。
蕭信臉色變得很差。
他當然不能不承認這些。
他終于道︰「——五天後。」
許融一奇︰「兩三天好不了?五天就能好了?張小爺那傷——」
難道有鬼?
蕭信懂得她的未竟之語,淡道︰「小舅舅是個閑不住的性子,最多能在家中呆上半個月。過了這個期限,不論外祖母看他多麼嚴密,哪怕天上下刀子,他也會想法子出門透氣。」
許融明白了,到時候要引張維令出來會變得很容易。她笑贊︰「張小爺這個性子甚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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耗了不短的一段時候,達成了個蕭信認為甚是莫名其妙的約定,他們回去正院。
正院的氣氛很不怎麼樣。
許夫人抽抽搭搭地︰「明年二月?哪有這麼急的,融兒心里怎麼過得去。」
蕭夫人不為所動,優雅捧茶︰「急什麼?辦完了大郎和常丫頭的,正該就辦二郎和大姑娘的了。府里院子我都叫人騰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