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槐看著眼前的中年男人, 眨了眨眼。
眼熟的發際線,眼熟的神情,眼熟的頭頂……許久之後, 他說︰「你是方程……兄?」
正確的輩分觀念讓林槐還沒厚顏無恥到可以直接叫對方方程叔叔的程度。不過為了以示對外貌上的年齡差的尊敬, 林槐很給面子地加了一個「兄」字。
「我是方程。在三十年前,是你父親的學生。」溫和的中年男人道,他看著林槐的臉, 滿眼都是懷念——仿佛時光又將他帶到了三十年前,林槐還是那個讓他有了少年時最朦朧好感的……老師, 「一晃眼都是三十年了,你和他長得可真像……他還好麼?我們都很想他。」
林槐原本想說一句「我沒有爸爸」, 不過最終,他還是把那句話吞了回去,改成了一句︰「他挺好的,老當亦壯, 每天早上遛鳥,中午擼貓,下午遛狗,晚上喂烏龜。」
眾人︰……
「林老師住在哪里, 我們能去拜訪拜訪他麼?」另一個男子道。
「他出國了。」林槐道。
幾個中年人又拉著林槐和楚天舒去飯店, 請他們吃飯, 直到出來時林槐還拿著被他們塞到手里來的一堆紅包。等到人都走了, 楚天舒對林槐道︰「你在這個世界里還挺受歡迎的。」
林槐︰「嗐,一群小孩而已。」
他轉身就要離開, 卻听見身後傳來了方程的聲音︰「林老師。」
那一句話沒讓林槐回頭,他依舊在和楚天舒往前走,方程的聲音還在從後面傳來︰「他們沒認出您來, 可我認得出您……您不是什麼林老師的兒子,您就是林老師,對麼?」
「……」
「三十年了,您的樣子還是一點沒變過。」他倉促地笑笑,「可我變老啦。」
「方……叔,你是不是喝多了,哪有三十多年還是一個模樣的。」楚天舒回頭對他擺擺手,「您早些回家吧。」
方程笑笑,眼鏡後是溫柔的眼神︰「嗯,是我喝多了。你們走吧,再見!」
他揮揮手,看著兩人的身影消失在小巷里。
三十五年前林槐與他們不辭而別,如今,他至少能和他們說一句再見。
林槐不是這個世界的人,不過能補上一次遺憾的不辭而別,這便夠了。
……
林槐回到高級場營地後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顏息和許遲這對難兄難弟送到了霉神杜徹那里。在林楚兩人的幫助下,三人的討論下,杜徹終于在營地中開了一家……
厲鬼物品交流體驗談心公關館。
事實證明杜徹的東西依舊是賣不出去的,不過很快他們幸運地發現杜徹所擁有的所有恐怖物品都打不過許遲與顏息的聯手。他們于是心安理得地開了一家厲鬼交流體驗館,通過讓普通玩家們使用厲鬼道具,來鍛煉與鬼物們交往的能力。
一開始杜徹只希望開一家厲鬼物品搏擊館,來訓練玩家們與厲鬼物品的交流能力。不過這個主意得到了林槐、許遲與顏息的三重反對。在這三人的婬威作用下,店鋪最終改成了談心館。
「交流死因,交流成為鬼物的體驗,交流身為鬼物最喜歡什麼樣的被害者,梳理開導被害者……不,玩家們對被鬼殺死的心情……又能解壓,又能增進人鬼之間的了解,這主意,簡直完美!」楚天舒一拍手心。
眾人︰……
「好不容易從副本里逃出來了,誰還會在營地里想要和鬼物們談心啊!」杜徹哭喪著臉道,「你們都在想什麼啊?」
總之事情就這麼決定了,楚天舒甚至承擔了在主城替他們找個合適的鋪面的責任。在討論店鋪歸屬時,杜徹很自覺地退了一步,甘當經理,于是林槐就成了這家體驗館事實上的老板。這家店鋪一經開設就吸引了大量的客流,到後來甚至因為精明的許遲而成為了一個情報交流中心……這都是如今的林槐沒有預料到的。
他只是在即將離開前,拍了拍許遲顏息兩人的肩膀道︰「從今天開始,你們就要自己步入社會了。」
兩人對此都很有些不舍與茫然。
「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林槐和善道,「你們不可能一輩子做我的學生,既然成為我的員工了,就要轉換思維方式,好好為我努力。」
兩人︰……
這壓榨的話語怎麼如此熟練?!
林槐又對杜徹道︰「我這里還有四個美人鬼,暫時沒空給他們做工作。等他們工作做通了,我也讓他們四個過來打工。」
在一切準備就緒後,林槐便開始了自己前往下一個副本的旅途。在這之前楚天舒遇上了一點小事處理,因此兩人無法手拉手進入副本。他打算等事情處理完了,再通過簽證進入游戲。
于是林槐照例是在當天于高級場營地里閉上了眼。熟悉的暈眩感傳來,他再次睜開眼時,已經處于荒涼的街道中。
林槐向前走了兩步,才發現自己手里攥著的邀請函已經變成了一張招聘傳單。林槐抓起傳單放在眼前看。
「白事快遞招聘快遞員,主要負責西木區,月薪五千,包吃包住,每多派送一單可多拿1元提成,詳情面議……白事快遞?這個快遞名起的很有味道啊。」
林槐說著,在確認傳單上的地址後,將傳單揉成一團,放進了自己的衣兜里。
他沿著小路往下走,終于在半死不活的小巷盡頭發現了這家半死不活的快遞站。快遞站內外堆滿各種各樣的包裹,里面門卻是虛掩著的。林槐仔細瞧了一會兒,才發現快遞站深處只有一個皮膚蒼白的小姑娘沒精打采地坐著,旁邊貼著招工的啟事。林槐琢磨了一下,沒走正門,而是轉了一圈,到了快遞站的後面。
快遞站的後面停著一輛貨車。貨車開著,卻不見下貨的人。林槐瞧見建築物後面有兩個像是排氣窗的地方,思索片刻,先是沿著牆壁爬到了一個之上。
那個排氣窗之內是一個辦公室,里面沒開燈,有的桌子上干干淨淨,有的桌子上胡亂甩著東西,像是員工稍作休息的位置。林槐接著爬上另一個窗戶,透過排氣窗,他看見里面黑洞洞的,只有一張辦公桌,像是有人正趴在上面。
那個人姿態扭曲,不像是在上面睡覺,而像是被什麼看不見的東西按在上面、活生生地被擰斷了全身上下所有的關節與脖頸。
——在他的腦袋下面,是大片大片已經干涸的黑色血液!
‘原來我的老板已經是個死人了。’林槐想,‘這可是多少996打工仔盼都盼不來的好事。’
他因此對自己的未來更加充滿了期待。
「有人在嗎?」另一邊的門外傳來了有人粗聲粗氣的喊叫聲,「來應聘的,有人嗎?」
「真奇怪,這里的快遞都在外面亂堆著也沒個人看著。」另一個聲音是個尖細的男人聲,「不怕有人偷東西嗎?」
「又不知道包裝里面有什麼,就這麼堆破快遞,你偷?」男人嘲笑他。
「里面有人,喊什麼喊。」小姑娘像是負責管上門寄件和打單子的,「老板,有人來應聘!」
林槐看見趴在桌上的尸體動了動、又動了動,像是有什麼東西「鑽」了進去,正在穿衣服似的。很快,尸體慢吞吞地從桌上起來,在旁邊洗了個臉,然後慢慢地走出了房間。
在他走出房間之前,就在驟然之間,那具尸體便回過了頭來,目光直直地看向了排氣窗!
然而在那里卻是空無一物,尸體的目光停了一會兒,許久之後,才慢慢地走了出去。
「來了。」空氣里傳來它慢慢悠悠的聲音,「來應聘的啊,應聘什麼?」
在尸體離開後,林槐從排氣窗之下又來到了正門口。這下他已經能確定,這家快遞站真正的老板早在他來之前就已經死了。
如今前來面試他們、並給他們發派工作的,不是人,而是一只「鬼」!
「不過這樣也好。」林槐樂觀地想著,「當我辱罵老板去死時,就不會因為涉嫌‘人身攻擊’而被送上法庭了。畢竟我是在陳述事實。」
林槐當然沒有第一時間上去應聘。他找了個易于觀察的地方,去听那一胖一瘦兩人的動向。這兩人是一對表兄弟,也是來城里打工的。在看見這張招聘啟事後便來到了快遞站。
那尸體變成的老板在出來時換了身衣服。如今還是初秋,他卻穿著一件把整個脖子乃至大半張臉都遮起來的高領毛衣,露出來的臉也是濕漉漉的,看起來很是詭異。不過胖瘦兩人顯然沒把這件事放在心上。在簡單地說了幾句,確認了工資和的確是包吃包住——再加上,由于前任快遞站老板跑路,總公司急著招聘人手——這個負責打單子的小姑娘,也是今天上午找來的——現在入職還有2000的補貼後,這兩人便很快並高興地加入了這個快遞站。
「老板,」在加入前,瘦子還隨口多問了幾句,「之前那個老板是出了什麼事了,才跑路了?」
「你管那麼多干嘛,咱們有兩千的補貼呢!」胖子用手肘撞了一下瘦子,顯然是嫌他廢話多,生怕這2000的補貼沒了。說著,他對老板道︰「老板,咱們今兒什麼時候開始派活啊?」
「不急,不急,等人齊了再說。」老板嘿嘿一笑。
在胖瘦兩人之後,快遞站又來了一人。一個是戴著眼鏡,他看起來蔫頭巴腦的,像是個兼職大學生的年輕人。老板照樣也招下了他。在這之後,林槐才收拾收拾衣服,走了進去。
「老板,還招人嗎?」他在門口敲了敲卷簾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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