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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9、第一個死者

窗外雨還在下, 走廊里,幾個晴天女圭女圭在風中輕輕搖擺著。林槐盤著腿,坐在了白裙女孩的身邊。

楚天舒從冰箱里拿了一罐肥宅水, 遞給他。

林槐將冰涼的可樂罐放在手中,卻沒有打開。他雙眼盯著白裙女孩露在被子外的手掌,道︰「最後的一筆馬上就要消散了。」

「可能就在今天晚上了。等太陽升起來, 她就會走向死亡。」楚天舒聳聳肩道。

林槐看向院子外, 即使他已經能感覺到那個女孩身上鬼氣森森、生機微弱,卻也想不明白標記女孩的那些鬼物的攻擊方式。甚至, 越是瀕臨死亡,白裙女孩的面色卻越發紅潤,臉上甚至還帶著如同進入美夢般的甜美笑容。

院子外, 夜風怒號,鬼影幢幢。

「我想知道鬼什麼時候來。」林槐突然道,「我倒要看看她會以什麼樣的方式被奪取生命。」

即使是林槐,也不能看透所有鬼物、尤其是惡鬼系鬼物的殺人方式。而且, 這個高級場副本里的詛咒既然能在他的身上留下詛咒的痕跡, 它的能力必然在他之上。

是高于煞的存在。

又或者, 這份詛咒由這一整個鎮子的怨氣組成。院子里鬼物無數,且被滋養了數千年。或許這團怨氣已經不止是「煞」,而是「邪魔」。

而林槐想,或許在知道女孩的死法後,便能了解到鬼物殺人的規律。

他盤腿坐在那里, 身後的紙門卻被拉開了。

「小林君, 還有楚君,」老好人小聲道,「你們一定要留在這里嗎?她……」

他看著躺在床榻上的白裙女孩, 盡管神情中還帶著恐懼,但也不由自主地流露出了幾分關心。林槐沒有回頭,楚天舒拍拍他的肩膀道︰「你回去吧。」

「可到時候……會有鬼來啊!你們不怕……」

老好人嘀咕了幾句,最終還是回到了眾人抱團的房間中。林槐依舊坐在白裙女孩的身邊,等待鬼物的到來。

滴答。

滴答。

屋外的雨還在下,晴天女圭女圭搖擺著。

林槐再度睜開眼,此時已經是凌晨四點。

凌晨四點,外面的天還黑著,不過最多再過一個多小時,天邊便會有蒙蒙的亮襲來。

可他在這里等了一夜,就連楚天舒也在他身邊抱著手打瞌睡,卻沒有任何鬼物的到來。

它們到底打算什麼時候動手?

林槐看向白裙女孩,白裙女孩依舊躺在被窩里,只有一只手、和她的腦袋露出被褥。那只手上的最後一筆,已經淡到幾乎要消失了。

只剩下最多一個小時了。

如果筆畫消失的時間,便是女孩死亡的時間,那麼林槐有信心等到那一刻,並捉住那只企圖對女孩下手的鬼魅。

然而……

越發不詳的預感涌上林槐的心頭。他伸手推醒楚天舒︰「喂……」

「嗯嗯?嗯嗯嗯?」楚天舒從夢里醒來。

「你有沒有感覺哪里……」

林槐開了這個口,卻又想不出來自己接下來該說什麼。他陰著臉想了半天,最終用手狠狠敲了一下楚天舒的腦袋。

楚天舒︰「???」

林槐憋住一聲「哼」,又坐回去了。

他始終盯著被褥里的女孩,同時,盯著自己的手表。分針一分一分地劃過,女孩手中的筆畫越來越淡、越來越淡……

那一刻,林槐突然如同明白了什麼一般,坐了起來!

他沖向白裙女孩,伸手一把掀開了她身上的被褥。女孩穿著睡裙的身體,便出現在了他的視野中!

她閉著眼,神色寧和安詳,肌膚瑩潤,像是沒有受到任何傷害……然後,林槐就抓住了她的肩膀,硬生生地將她的身體翻——

在翻動女孩的身體時,林槐听見了令人發麻的聲音。

那種聲音……就像是活生生地把一棵根系復雜、盤桓深扎在土壤里的植物,從地里扒了出來。

令人頭皮發麻的一幕于是出現在了他的眼前。

女孩的正面看起來毫無異常,可她的背部……已經長出了密密麻麻如樹根般的東西!

那些東西由她身下的地板長出,穿過被褥,扎進了她的身體里,每一根,都只有魚腥草般粗細,因此越發顯得細密而恐怖。它們鼓脹著,像是在從女孩的身體內部吸取營養。

而林槐也在此刻感覺到了手中重量的不對勁。

他低頭去看。

白裙的女孩在他的懷里睜開了眼!!

那雙眼里空空茫茫,已經沒有了眼珠,只有黑洞洞的眼眶。女孩咧開嘴,露出惡毒的笑容,而另一只手,則向著他的脖頸襲來——

那只手停在了半空中。接著,女孩便如泄了氣般地癟了下去。

的確是如泄了氣般。

林槐放開手,女孩的尸體于是便摔回了被褥里。她的身體由原本的豐盈癟了下去,像是有無數的氣體,終于從她的口中泄露了出來。

留在被褥里的,只有一張空空的人皮。

楚天舒手里的刀 地一聲落到了地上。他看向林槐,道︰「你沒事吧?」

林槐搖搖頭。

他聞到甜而腥的香氣,從庭院里傳來。那種氣味像是熟透了的花朵,又像是腐爛的血肉。

天邊有了蒙蒙的亮色,與此同時,林槐也終于看見了庭院中的景象。

那棵原本枯死的櫻花樹,在朦朧的晨光下……

盛開了。

櫻花夭夭灼灼,巨大開花的樹冠在風中微微地搖著,仿佛在對林槐進行無聲地嘲笑。林槐也在那一刻,听見了游戲的聲音。

「第一名女性npc去世。」

「未能英雄救美,人設值清零。」

「失去身體控制權一次。」

他看著自己的身體一步步地走向那棵櫻花樹,像是被操控著的人偶。楚天舒跟在他的身後,要拉住他,卻被他大力地掙月兌開了。

「媽的!」

林槐听見楚天舒罵了一句粗口,接著,看見楚天舒再次向他襲來,想要拽住他,就像是少年漫里男主被黑暗吞噬時,不停撲向他試圖阻止他喚醒他的男二(基友/真女主)。

最終,他果然被楚天舒抱在了懷里。

然而事情果然沒有這麼簡單,因為……

然後,林槐就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身體……

狠狠全力一腳踹向了楚天舒的下半身。

林槐︰……

如果靈魂可以捂住眼,林槐已經捂住眼了。他听見楚天舒被他踹到地上的聲音,並不敢確定是否听見了對方的慘叫聲。

接下來便是林槐看著自己的身體繼續走向那棵詭異的櫻花樹的戲碼了。按理說,在如此恐怖的場景下,他將會看見的,應該是他的身體不受控制地、緩緩地走向那棵樹。

必須是緩緩,因為只有這樣,才能加重恐怖氣氛。

可林槐沒想到的是,他所看見的卻是……

游戲控制著他的身體以百米沖刺的速度,沖向了那棵櫻花樹。

像是在「終于踹走了楚天舒」的心情下,在他能爬起來追上之前瘋狂地奪命而逃過去一樣。

林槐︰……

他看見樹下的土壤,松軟,帶著隱隱的暗紅之色。那一刻,無數如同皮影戲般的畫面在他的腦內出現。

荒年,無物可食。在人們的尸骸還未來得及腐爛在地里時,無數人已經奔向了所有的地方,尋找任何可以食用的東西。

他們吃戰馬、吃麻雀、吃老鼠,最終,他們發現了另一樣可以吃的東西。

那就是樹木的樹皮。

無數的樹皮,從無數的樹上被剝落。樹的傷口在空氣中,像是一道道的傷疤……

林槐的手無意識地,便撫向了那棵樹。

掌心里傳來滑膩之感。

他手下所撫模的,哪里是什麼樹干?

而是被生生剝去皮的……肌腱脂肪、乃至筋脈血管都在外,突突跳動著的……

女人的血肉!!

強烈的疼痛感從指間傳來,與此同時,林槐也終于恢復了神智。

他看見自己的皮膚從指尖裂開,像是有什麼東西,要活生生地扒掉他手上的皮。

後腰上血紅的詛咒突突地跳動著白裙女孩死亡所導致的時空,差點讓他失去了自己的手。

林槐盯著自己的指尖,許久之後……

林槐用左手舉起被自己斷開的右手來。

「吶,櫻花樹能開得這麼艷麗,果然是因為樹下埋了尸體呢。」他面無表情道。

停止了擺動的櫻花樹︰……

剛剛從地上爬起來,奔向這里,並正要采取措施的楚天舒︰……

在林槐砍下自己的右手後,由右手而生的剝開皮膚的詛咒便停止了。或許是由于他身上的「正」字,不能再與這只接觸過櫻花樹的右手相勾連的緣故。

林槐于是又面無表情地把自己的右手接了回去。

在方才短短的時間之內,他右手的皮膚已經由那根手指的指尖開始,裂開了幾條可以隨之剝開的縫——就像是一棵樹被剝開樹皮一樣。不過由于他迅速斷開右手的行為,如今即使是接回去,皮膚被剝開的動作也並未繼續。

不愧是高級場,果然危機重重……在林槐還沒來得及松口氣時,便听見了身後傳來的,楚天舒靠近的腳步聲。

林槐︰……

他仿佛想起了什麼,僵硬地轉過頭來,抽著嘴角道︰「剛剛我……」

他沒有得到回復聲,而是被楚天舒抓起了手腕。

他的手腕很涼,楚天舒的手掌卻很暖。林槐听見楚天舒的聲音︰「……能修復好麼。」

林槐說︰「可以,就是有點兒慢。」

「疼麼?」

「還好。」林槐老老實實道。

楚天舒沒吭聲,他從包裹里掏出了一瓶藥,將它涂抹在林槐的傷口上。

那藥物只有很小的一罐,涼涼的,像是某種聖品。總之在它剛涂上時,林槐就感覺到了傷口愈合的酥麻感。

「一會兒就好了。」楚天舒道。

林槐覷著楚天舒長長的睫毛,沒有說話。他看出來楚天舒的沉默與郁悶,也仿佛知道其中原因——

他在懊喪自己怎麼就沒能阻止林槐。

「我說……」林槐道。

「什麼?」

林槐︰「你要不要給你下面也涂點?」

楚天舒︰……

林槐︰「疼嗎?」

楚天舒︰……

楚天舒伸手抓了一把林槐的腦袋,把對方的頭發弄得亂七八糟。他抽搐著嘴角,無語道︰「你幫我涂嗎?」

林槐對他眨眨眼楮。

「也不是不可以。」他說。

……

最後當然是沒涂。

在天還沒亮時,楚天舒拿了把鏟子出來,在櫻花樹下進行挖掘。

林槐蹲在他旁邊曬手。

很快,土壤被翻開,櫻花樹龐大的根系暴露出來。

——那是仿佛挖不到盡頭的根系。

楚天舒又用鏟子割開其中較為粗大的幾根,其中所埋葬著的東西重見天日——那是許多粘稠的血水,加起來或許有一整個人的質量。

很明顯,白裙女孩便是被這棵樹的根系所「吃掉」的。

那是被饑荒中的人剝掉樹皮的樹的「饑餓」。

他還在根系的包圍中發現了另一樣東西——那是一具已經腐爛成了白骨的女尸,被纏繞在根系之中,身上還穿著一身破破爛爛的粉色和服。看起來昨日那些npc們所召喚出來的筆仙,便是這具尸骨。

「要燒掉它嗎?」楚天舒問林槐。

林槐蹲下來許久,他看著那具骷髏,搖搖頭道︰「燒掉它也沒用,而且,真正的筆仙不是這具尸骨。」

而是這座小鎮里,萬千被剝了樹皮的櫻花樹的櫻靈。

除此之外,筆仙不過是個寫下了詛咒的傳話人而已,真正對這群游客們進行詛咒的,是這一整個「饑餓」的小鎮。

既然如此,他也就懶得再做這件費力的事。

不過……

林槐從包里掏出了一把小刀。

他再抬起頭來時已經是一雙血眸,無限接近于煞的戾氣從他的身上散開。林槐盯著那棵櫻花樹,冷冷一笑道︰「差點被剝了皮的仇,還是要報的。」

說完,他從下往上刻。每一筆都刻得極深,每一個字都刻得極大。

櫻花樹里流出痛苦的汁液來。

「遊」

「壹」

「此」

「到」

「龜」

刻完這幾個巨大的字後,林槐對楚天舒道︰「把我背起來。」

楚天舒不敢怠慢地點了點頭。

他背起林槐,眼睜睜地看著林槐以力透樹背般的力道刻下了一行字。

「憂郁的臺灣烏龜到此壹遊」

整棵巨大的櫻花樹被這句話污染,流著血一樣的樹枝,瑟瑟發抖著。

林槐從楚天舒的肩膀上下來。他吹了個口哨,對自己的行為很滿意。

然後,他就听見楚天舒的聲音︰「喲,找到了,我包裹里還有這個好東西……」

林槐︰?

他回過頭來,只見楚天舒正抱著一整箱百草/枯,對他爽朗一笑。

兩人在櫻花樹下倒完了整箱的百草/枯,隨後,便听見了房間里傳來的尖叫聲。

尖叫聲來自紅裙女孩和老好人,很顯然,早上醒來的他們已經發現了白裙女孩的尸體。

白裙女孩死狀的慘烈顯然嚇壞了眾人,其中反應最為激烈的,便是只剩下一天壽命的健身男。林槐和楚天舒回來時,所看見的便是他們慌忙收拾東西的模樣。

被老好人問起白裙女孩的死因時,林槐簡單地介紹了一下,並隨口講了講自己被櫻花樹所迷惑的經過。眾人聞言,原本就發白的臉色如今更是雪上加霜。

「沒事,沒事的。」紅裙女孩試著安撫大家,「我們現在就上車離開這里!」

天上還下著大雨,可眾人已經顧不了那麼多了。所有人匆匆忙忙地將行李搬上面包車後,健身男第一個坐上了車。

白裙女孩的死狀顯然已經嚇破了他的膽子,他不斷催促著老好人把車開出去。老好人被他嚇得六神無主,可當他發動汽車時,卻發現……

汽車的汽油量已經不夠他們進行返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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