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嫉妒, 會讓人變得盲目……」林槐將斧頭放到了地上。
他緩緩蹲,手指在地上撫模。
「嫉妒會讓人變得盲目,所以, 」他輕聲道, 雙手向上, 撫住自己的雙眼。
方才他一直單手拿著斧頭, 即使是血濺到了臉上,也只用單手去擦拭, 並沒有感覺到任何的不同。
然而這一刻, 在知曉謎底之後……
他用雙手撫模向兩邊眼皮的方向,出乎所料,又或者是不出所料,他所觸踫到的並非是柔軟的眼皮, 而是……
一雙冰冷的手。
一雙冰冷的手,始終蒙著他的眼楮,始終跟隨著他。
只有當他知曉謎底時,才能觸踫到這個答案。
「你在我的眼楮上。」林槐緩緩道。
他向後順著那雙手抓去,雙手冰涼而手指修長。在他自己的手臂扭曲、並觸踫到對方的胳膊時——
他突然听到了一陣歌聲。
「你是我的眼——」
「帶我領略四季的變換——」
林槐︰……
兩邊的走廊消失, 林槐回過身來。他看見楚天舒笑眯眯地站在自己的眼前。
——還在吹口哨。
林槐︰……
「你先解開了謎底?!」林槐不可置信地問他。
「對啊。」楚天舒把鑰匙放在手心里拋了拋, 「然後我接替了她的位置。」
林槐︰……
「這不科學。」林槐喃喃道,「你怎麼會比我快……」
楚天舒說︰「雖然不想承認‘快’這個形容詞,但大概是因為我沒有裝成柔弱小女孩、走一路殺一路的癖好。」
林槐︰……
好吧,他承認自己在誘騙住戶開門的過程中浪費了太多時間。
「那你是怎麼找到的?」林槐道。
楚天舒想了想,笑眯眯對他說︰「因為走在路上害怕自己解不開謎底,我就……」
林槐︰……
楚天舒︰「急哭了,然後用兩只手擦眼淚……喂!回來啊!」
林槐被楚天舒揪著帽子又拉了回來。林槐虛著眼看他,楚天舒聳了聳肩, 攤開手道︰「你男朋友是解謎小天才。」
林槐︰「彎下腰。」
楚天舒彎下腰,林槐拉住他的領子,在他的嘴上親了一下。
「現在是女朋友了。」他眨了眨眼。
楚天舒︰……
楚天舒哼著歌背著林槐跑路。林槐趴在他的肩膀上問他︰「魔女呢?」
「魔女?」楚天舒說,「你問她干什麼?」
林槐︰「我很記仇的,我要報復這個逼我玩羞恥play的家伙。」
楚天舒想了想,道︰「在縫紉機上釘著呢。」
林槐︰「……」
楚天舒︰「不知道現在到了多少針……」
兔死狐悲,林槐在心里為這只倒霉的鬼默默默哀了一下。他被楚天舒背著,突然道︰「我想回鏡子那邊看看魔女視角。」
楚天舒回頭看了他一眼︰「不必了。」
「為什麼不必?哦你……」
林槐虛著眼看著楚天舒把那面鏡子從不知哪個包裹里掏出來。
林槐︰「你很貧窮。」
楚天舒抬了抬頭,做了一個抽煙的動作︰「我很擅長收集。」
……平心而論,楚天舒原本就長得英俊,如今這個女裝扮相更是美顏盛世,就連抬頭假裝抽煙的動作,也像是一個慵懶而神秘的絕世美女。
可他的節儉,往往總是讓人忽視他的美貌。
林槐閉嘴不說話了。他看著那面魔鏡,魔鏡里映照的,正是迷宮里的所有景象。
突然之間,他誒了一聲︰「好像有人受傷了。」
楚天舒低頭看去,鏡子里,一個穿著黑斗篷的女孩渾身是血,而穿著灰裙的女子則手持著染血的小刀,微笑著向她走來。
「喲,」楚天舒懶洋洋道,「老熟人啊。」
在灰衣女子距離黑斗篷女孩只有一步之遙時,黑斗篷女孩咬著牙,似乎捏碎了什麼。
接著,她的身影便消失在了鏡子之中。
「逃了。」
「什麼老熟人?」林槐趴在他的肩膀上往里面看,「哪個是老熟人?」
楚天舒說︰「兩個都是。」
林槐皺了皺眉頭,過了一會兒,他恍然大悟道︰「哦,是那個……」
楚天舒︰「夏。」
林槐︰「叫夏雨荷的奸商。」
楚天舒︰「那是夏星野。」
林槐聳聳肩︰「對于這些無關的人我一般沒有什麼過于深刻的記憶,哦,夏星野?這次總算輪到他被別人算計了?」
林槐對于夏星野並沒有什麼同情心。先不提當初在明華中學時夏星野對他的算計,即使是文明世界里再次相遇時,他和他也最多是亦敵亦友的關系罷了。而且以夏星野那種性格,遇見如今的場景,就連他自己也只會說︰「技不如人,甘拜下風。」
而另一個人……林槐盯了那個灰衣的女子許久,也沒從她的臉上找到一絲一毫的熟悉的痕跡。
林槐︰「這也是我以前認識的人嗎?」
楚天舒把釘在灰衣女子臉上的眼神收了回來,懶洋洋地答了一句︰「是。」
「哦,」林槐思索著,他看見楚天舒臉色不渝,道,「看起來這個人之前和我關系匪淺。」
楚天舒︰「嗯。」
林槐︰「或許和你還有過沖突。」
楚天舒︰「嗯。」
林槐︰「難道是我的追求者?」
楚天舒︰…………
「某種意義上算是,」楚天舒道,「不過他可是個徹頭徹尾的變態。」
林槐︰「那我就放心了。」
楚天舒︰「你放心……不,你為什麼會放心啊??」
林槐︰「只是變態而已的話,他肯定還是比不過我的。不過,我是怎麼得罪他的啊?」
林槐說完這句話,又覺得有些不妥︰「嘖,算了,我怎麼得罪他都很正常。」
鏡子里的灰衣女子將一只人偶從另一邊鏡子里拉了出來,原來她的手里一直握著看不見的絲線——而這些絲線,也是她指引道路的工具。
林槐饒有興趣地看著這一幕︰「她是個人偶師?」
楚天舒道︰「對。」
「人偶師啊,真感興趣啊……」林槐模了模下巴,「好想知道……」
楚天舒瞥了他一眼。
林槐︰「好想打碎她的關節看看里面,到底是人的關節還是球狀關節,听說有的人偶師會做到人偶合一……嘖,你那個表情是怎麼回事?」
楚天舒對著他聳聳肩,吹了個口哨道︰「現在你知道你之前是怎麼得罪他的了。」
林槐依舊盯著鏡子,研究著人偶師關節的走向。人偶師收拾著手上的絲線,恍若未聞。
然而下一刻……
鏡子里灰衣的女子突兀地抬起頭來,隔著鏡子與林槐對視!
他看見一雙極為詭異的眼楮,明亮、開朗,甚至滿懷笑意——不像個方才才對自己的隊友出手內訌的背叛者,倒像是個快活又爽朗的青年。
而那雙眼楮此刻卻死死地盯著林槐的方向,就好像……
就好像,他知道究竟誰在這里看著他似的!
接著,他緩緩地對鏡子這邊的林槐露出一個笑容。
那是一個毒蜘蛛般的笑容,只是一眼,便讓林槐覺得厭惡至極。
楚天舒把鏡子扣回了包里,他對趴在他肩膀上,沉默不語的林槐道︰「這個人很強。」
林槐︰「嗯。」
楚天舒︰「即使是我,對上他也沒有十全的把握。」
林槐︰「嗯。」
楚天舒︰「所以,你現在在想什麼?」
「我在想,」林槐對他眨了眨眼,「他現在肯定不知道我變矮了,還變成了個妹子。」
「然後呢?」
「我還在想,失憶之前的事情還算不算數?我在失憶之前,曾經檢查過他一次。」林槐道,「听說有個名詞叫重復試驗,所以現在……」
「我想試試第二次。」
楚天舒久久沒有回答。在林槐思索他是不是覺得自己太囂張了的時候,他終于听到了楚天舒的回復︰
「你听起來好像個反派。」
林槐︰……
「魔女也是這麼想的。」他對楚天舒咧了咧嘴。
接著,他想了想,說︰「我一看見他就很討厭他。」
楚天舒︰「?是因為殘留著以前的記憶嗎?」
林槐︰「不是。」
楚天舒︰「那你當初剛見到我時有沒有感覺很喜歡我?」
林槐︰……
他最終正經地說︰「因為看著鏡子對著鏡子對面的人裝逼這一裝逼方式,只有我,才有權力擁有。那麼我們現在去哪兒?」
「去下一個國度。」
「暴食、懶惰、嫉妒,下一個國度是哪里?」
「貪婪。」楚天舒看著地圖,說著。
……
林槐是在一個詭異的大廳里醒過來的。
睜開眼的那一刻,他有些茫然。直到低下頭時,他才看見了自己的雙手。
——依舊是縴細的,屬于女孩的雙手。
「我還在副本里面?」
林槐的腦袋隱隱抽痛著。他依稀記得自己和楚天舒應該是離開了鏡子的迷宮,帶著鑰匙,並往著屬于「貪婪」的國度行走。
並在路上看見了一輛被摧毀的南瓜馬車。
然後呢?
然後,他怎麼到了這里面來了?
林槐環顧四周,他能看見的是許多箱子——許許多多,各種各樣的箱子。箱子上有著不同的標志,林槐仔細一看,才發現那居然是撲克牌的標志。
「歡迎來到貪婪的國度,」毫無感情的聲音在天空中響起,「在貪婪的國度,一切遵循等價交換的規則。」
林槐看著天空,他並沒有找到發出聲音的是誰。
「等價交換的規則?」
「在這個國度里,一切都不是免費的。要想獲得什麼,就要拿等價的東西來交換——當然,交換規則由我制定。」空中的聲音平平地說著,「一個隻果交換一根香蕉,一件衣服交換一份食物,當然,你想要離開這里——」
「也要用等價的東西,來交換。」
「也包括你的每一口呼吸。」
那一刻開始,林槐掐住了自己的脖子。
他發現自己開始呼吸不到氧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