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戶冊靜靜地躺在書桌上, 一角被水打濕——也只是打濕了小小的一角。
「有點意思。」
林槐拿起住戶冊, 將其翻開。第一頁上依舊是用鉛筆寫著每一戶住戶的名字, 他只粗略地看了看, 眼光便轉向了寫著三樓住戶名字的位置——
被水打濕的果然是畫家的名字。由于水的浸潤,原本的三個端正鉛筆字已經暈開,變得模糊不清。
「鉛筆字、模糊不清、住戶名單……」林槐捻著紙頁翻過去,嘴角帶了點笑意, 「原來如此。」
「原來這就是普通玩家通關的方式。」
一棟公寓樓里,卻存在著整整十個詭異的房間、十個詭異的怪談,詭異的四樓,詭異的電梯, 十數只逡巡不去的鬼物……「春雨公寓」作為一個單人副本,即使是對于林槐這樣一人一狗的玩家來說,也稍顯吃力, 更何況是普通的玩家?
以這樣的難度來為難一個普通的玩家,從游戲設計的角度來說,是非常不合理的。對于普通的玩家而言,他們或許活不過第一周,就會因鬼物的襲擊而慘死在物管室中。
因此,這個游戲必然是存在普通玩家也可以輕易完成的玩法的。而這個游戲的捷徑……
就在這本住戶登記冊之中!
「身份證可以證明持有人是一個國家的國民,房產證可以證明登記人是這座房產的主人,而這棟公寓里所有鬼物是房間住戶的證明……就在這本冊子里。這本冊子之上,用鉛筆所撰寫的鬼物的名字,便是他們身為這棟公寓的‘住戶’的證明。」林槐用手指輕輕刮著住戶冊封面, 「系統給予的第一個任務和第二個任務,是掩蓋住戶的死亡真相,阻止住戶發現鬼物。第三個任務,則是發現住戶的死亡真相……」
「然而,如果沒有住戶存在呢?」他笑了笑,「一般來說,很少有人會用鉛筆去撰寫住戶名冊,絕大多數人都會直接用簽字筆來進行書寫。住戶名冊是有鉛筆撰寫而成,本身就是對于‘使用橡皮擦進行擦拭’這一行為的暗示。既然沒有住戶存在,任務一和任務二就是一個不存在任務的、直接便可被完成的空集。那麼任務真正的只剩下最後一個——發現火災的真相。由此,游戲的難度就大大減輕了。」
「同時,擦掉住戶的名字,春雨公寓便沒有住戶存在這個事實,和針對于每個房間、卻不針對于特定住戶的怪談。這本身也是在暗示著……火災的真相和這些被提名在住戶名冊上的住戶無關。和火災有關的,則是並沒有出現在名冊上的怪談、故事或房間。」
楚天舒的聲音出現在林槐的腦海里,林槐回過頭來。
黑白的狗子已經從床上爬了下來,蹲到了他的旁邊,搖著尾巴︰「因此,和火災緣由緊密相關的便只有一個可以被稱之為怪談的**——也就是,春雨公寓母女被殺**。除此之外……」
「除此之外,我還注意到一件事。」林槐笑眯眯道。
「什麼事?」
「一個細節。」林槐說著,將登記冊翻回登記著畫家名字的位置,「盡管由于水的浸泡,這里的字跡已然模糊。然而模糊成這個樣子……這實在不能用‘浸水’兩個字來簡單的解釋,所以……」
楚天舒︰……
林槐︰「所以?」
他故意挑高了音調,笑吟吟地看向楚天舒。楚天舒沉默片刻,乖乖地趴下,把臉埋在地板上︰「所以,導致這個名字徹底模糊掉的……還有一個凶手。」
林槐笑眯眯地點了點頭︰「所以……凶手是誰呢?」
楚天舒把臉埋得更深了,尾巴在背後不住地搖︰「這個凶手,應該是一個有充分的作案時間的人。」
林槐點了點下巴︰「嗯,然後呢?」
「然後……能輕松地進入犯罪現場。」
「還有呢?」
「還有就是……」楚天舒頓了頓,「他一定……」
「一定?」
「又帥,又有行動力。」楚天舒正色道,「還有一顆愛你的心。」
林槐︰……
楚天舒︰「還很不要臉。」
林槐︰「……過來。」
楚天舒「咻」地一聲從地板上爬了起來,洋洋得意地搖著尾巴趕到林槐身邊。林槐冷漠地看著他喜氣洋洋的狗臉,最終「嘖」了一聲,伸出雙手用力地rua。
「你就這麼不喜歡我到302去?」
「不喜歡。」楚天舒用力搖頭,「原本想忍忍,大好的機會來了,沒忍住。」
林槐︰「……行吧。那我一會兒上去,讓畫里的那些鬼把他殺了。」
楚天舒︰「可以,我非常支持。」
說著,他懶洋洋地靠到了林槐身上,一副心願得償的表情。林槐不由得覺得他們方才的對話,像極了暴君和他的妖妃。
林槐終究還是屈服于愛情。他在臨睡前,專程跑去了3樓一趟,在路過走廊時,隨手抽出了那把被他扔進牆壁上的水果刀。
「醒醒。」林槐坐在畫家的身邊,用水果刀拍醒了他。
在睜開眼看見手握水果刀的瞬間,畫家發出了一聲慘叫。林槐低笑一聲,干脆地用手捏住了他的下巴。
「我不喜歡太多噪音——今晚,我已經听過足夠的慘叫聲了,很不幸,弱者的慘叫聲都不怎麼好听,這其中也包括了你。」林槐道,「不過你應該感到很慶幸,因為我忘記戴手套了——否則,切掉你的舌頭,是最輕松的阻止你發聲的方法。」
畫家再也不敢出聲了。他保持著慘叫的嘴型,不敢活動哪怕一塊肌肉。
「你也太听話了。」林槐于是有些遺憾,「不能再讓我多享受一會兒被反抗的樂趣嗎?」
在說完這句話後,他像是興趣缺缺地用刀割斷了束縛著畫家的繩索。
刀很利,他的手也很快,只是頃刻之間,原本緊繃的繩索便已完全斷開。
「好了。」林槐鼓了鼓掌,笑眼彎彎,「現在你自由了。」
「自由……」
畫家難以置信地說著,林槐于是用刀背抵著自己的手心,笑了笑︰「是啊,你自由了。我已經對你失去了興趣。」
「為什麼……」
「因為有人不高興。」林槐歪著頭看他,「恭喜你,刑滿釋放。」
說完這句話,他手腕一翻,原本正握在他右手里的水果刀翻過來、深深地插入了床墊之中。他態度自然,好像這並不是什麼會讓人大驚小怪的是,就好像這張床墊原本就是可供使用的刀鞘之一。
「在房間里換一身正式點的衣服吧。」林槐站起來,「重要的場合,總是需要一點儀式感的,不是嗎?」
他轉身離開畫家的臥室,嘴里哼著一首口哨歌。在途經客廳時,他腳步不停,隨手帶走了被他放在餐桌上的四幅國畫。
「happy revengers\- day.」他用「情人節快樂」的語氣,背對著客廳中的八道鬼影,發出了最後的祝賀。
離開房間時林槐沒忘記關上門。他隨手從牆邊取了一把斧頭,把它呈三角狀抵在門口。
「現在只剩七樓**和火災真相了。」林槐躺在床上,打了個軟綿綿的哈欠,「七樓**……唔……煩。」
「要把它擦掉嗎?」
「不要。」林槐把下巴擱在楚天舒的腦袋上,困倦地說著,「看情侶撕逼可太好玩了……喂……」
「嗯?」
林槐︰「我們什麼時候也試一次?」
楚天舒在他的懷里虛起眼︰「啥?」
「我們也來吵架或者打架試試吧?」盡管很困,林槐的聲音里猶帶著一絲興致勃勃,「總覺得戀愛的過程中沒有互相扇耳光、大哭流淚、和好、再扇耳光、再流淚、再和好,會缺乏一點生命的體驗……」
楚天舒︰「……林小朋友,你的小腦袋里能不能多點兒好點的事兒?多想想情侶之間能做的浪漫點的事?」
林槐︰「比如?一起在南極喝茶看企鵝親親嗎?」
楚天舒︰……
林槐︰「我還是更喜歡看北極熊互毆,還有看海豹毆打企鵝……不要這麼看我嘛,是不是輸不起?放心,你要是打架打輸了,我會記得給你涂藥的。不過不要和我哭鼻子哦,我最討厭有人在我面前流鼻涕……唔唔唔……」
楚天舒用腦袋撞了一下林槐的下巴,鄙視地看了他一會兒,嘆了口氣︰「我真是把你寵壞了。」
林槐︰「那你別寵啊。」
楚天舒轉過身,在林槐耳邊低語了幾句。林槐縮了縮脖子,表情有點不自然︰「嘖,流氓。」
楚天舒用爪子掐了一把他的腰︰「大半夜的,睡覺!」
林槐乖乖閉上眼,折騰了一個晚上,他也實在是有些困了。
楚天舒也閉上眼,然而不久後,他的耳朵出傳來了氣流的拂動聲︰「說不過我就讓我睡覺,是不是輸不起?嗯?」
楚天舒對他挑挑眉毛︰「出去後讓你知道誰才是輸不起的那個。」
林槐輕咬著嘴唇笑了笑︰「哦,我好害怕哦。乖狗狗。」
楚天舒︰「……睡覺!」
林槐得意洋洋地睡了,不久之後,楚天舒便听見他均勻的呼吸聲。楚天舒睜眼看著天花板,心情略有點復雜。
「……不和小朋友計較。」他最終嘆了口氣,像是在說給自己听,「睡覺!」
話音剛落,他的耳朵卻是一動。
什麼……聲音?
變成狗之後,楚天舒靈敏的听覺讓他能夠听見比身而為人時能夠听見的、更多的聲音。
比如現在。
他閉上眼,繃緊了身體,並听到了……
竭力壓抑著自己的呼吸聲!
這個一樓除了他們……還有其他人,藏在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