臥室里傳來東西被打翻的聲音。原本還在開心笑著的小女孩臉上的表情, 頓時便凝住了。
她面無表情地站起了身。曾經屬于小女孩的、天真無邪的神情在她臉上一閃而過, 留下來的只有屬于厲鬼的怨毒與憎恨。
她越過兩人, 進入臥室, 很快,臥室里便傳來慘叫。
那慘叫不像是人的聲音,它明明是由人的聲帶發出,卻充滿了動物性, 像是獸類的嘯叫。
鞭打的聲音持續了一會兒,很快,小女孩關上門,從房間里蹦蹦跳跳地跑了出來。
「不听話的寵物處理完啦。」她笑盈盈道, 「我們繼續玩吧!」
她拍著手,嘴角高高翹起,眨著眼。林槐卻看出了她蘊藏在眼底的, 濃烈的憎恨。
這樣的神情出現在一個小女孩的臉上,實在是太過于違和。
林槐看著小女孩和楚天舒玩耍的場景,腳下卻踢到了一個筆記本。
筆記本是精裝的,粉色,看起來像是某個日記本。
他撿起筆記,道︰「我可以看看嗎?」
小女孩︰「唔,本來就是給你們這些探險者看的。」
林槐︰「哦,那我就不客氣了。」
說著,他徒手拆掉了日記本上的鎖。
本子上蒙上了一層灰,扉頁上, 用五彩斑斕的彩筆畫著小女孩的名字。
「小鈴」
「4月2日天晴」
「爸爸又喝酒了。爸爸很少回家,媽媽說他在外面忙事業,爸爸一回家就喝酒,還打人,我不喜歡喝酒的爸爸。爸爸以前很疼我的,他給我買了小黑,還會帶我出去玩。」
「5月1日小雨」
「爸爸一個月沒回家,媽媽也沒有心情理我。不過我有小黑,可以和小黑說話。」
「7月17日陰」
「爸爸媽媽在廁所里吵得好大聲……我在房間里抱著小黑,小黑很安靜,不叫也不吵,毛暖暖的。要是爸爸能像小黑一樣乖就好了。」
「10月11日晴天」
「爸爸又喝酒了。最近他不出門了,卻和媽媽吵架。他們每次都在浴室里吵架,就好像這樣我就听不見似的……爸爸說媽媽出軌了,出軌是什麼?這就是媽媽最近也不理睬我的原因嗎?只有小黑能听我說話了。」
林槐用手電筒看著日記,將它們一頁又一頁地翻過。
日記本上寫著寥寥數語,卻很明顯地透露出了小女孩生前的生活狀態。
在生意失敗後,這個男人把自己埋在酒精里,並終日和妻子吵架。妻子不堪重負出軌,想要淨身出戶,也不肯帶上自己的女兒。
被父母都放棄的小女孩只能窩在房間里,和自己唯一的朋友——一條狗狗說話。
「12月1日陰」
「又到了寫日記的時候了。今天爸爸媽媽吵得好大聲,我有些害怕,我想進去看看……」
在這一頁後,是很多頁的空白。
林槐翻到最後幾頁後,又有了新的文字。
和之前用鉛筆寫下的,盡管歪斜依舊顯得用力而清秀的字跡不同,這幾頁的字跡顯得更加僵硬,就好像撰寫者的手指被凍僵了似的。
「1月1日」
「我從自己的床上醒來,家里沒有人。小黑趴在廁所門口,它听不到我的聲音。」
「我好累,我要再睡一會兒。」
「1月10日」
「好冷好冷好冷好冷」
「家里好黑……為什麼爸爸媽媽還沒有回來?」
「好困……小黑也睡著了嗎?」
「2月11日」
「冷冷冷冷冷冷冷冷」
「為什麼會這麼冷呢?」
「好冷好冷好冷好冷」
「4月11日」
「家里來了很多奇怪的人……他們在家里走來走去,說著我听不懂的話。」
「我想和他們說話,他們都听不見我的聲音……」
「他們把小黑抬了出去……還抬出了兩個箱子。」
「我看到媽媽了,媽媽沒有留下靈魂……她不要我了嗎?」
「他們說……小黑快死了……」
「我也看到我了。」
「6月15日」
「我終于不冷了。」
「我終于能從這里……走出去了。」
「7月11日」
到了這一頁,所有的字跡都變得血紅。
「我找到爸爸了,我又有‘小黑’了。」
「我們全家,終于團圓了。」
血淋淋的文字,童真的話語,透露著的卻是最為殘忍的事實。
曾經因被放入冰櫃而渾身冰涼的小女孩,終于在親眼目睹自己的尸體後成為了紅衣厲鬼,並從此……
再也不會冷了。
徘徊在亡靈之所的她,找到了自己的父親,並重建了自己的「完美家庭」。
小女孩很開心地用手梳著楚天舒的毛,楚天舒趴在地上,感覺自己渾身上下的毛被挼得厲害,他苦著臉,懷揣著「此刻掉落的毛發不會作用于自己本身的頭皮上」的希望。
小女孩顯然沒有get到他的苦悶。見林槐在看日記,她悄悄地問他︰「你真的是人變的嗎?」
楚天舒點了點頭。
小女孩畏懼地看了林槐一眼。
林槐︰……
他放下日記,走向小女孩。小女孩渾身一僵,戒備地看向他。
沒想到林槐越過了她。他似乎是想關空調,然而找來找去,都沒有找到斷電的按鈕。
「別找了,這里的冷氣是關不掉的。」小女孩見他奇怪的舉動,道,「畢竟這里是我死後的場景嘛。」
說著,她又道︰「我剛剛死的時候也覺得這里怪冷的,無論怎麼樣都暖和不起來。後來才發現自己已經死了。」
林槐︰「哦……」
手機的鬧鐘響過了十二點。快被挼禿的楚天舒終于從小女孩手里被解救了出來。小女孩盡管對楚天舒戀戀不舍,然而還是如同送大神一般地把林槐從家里送了出去。
她剛要關門,一只手卻卡住了房門。
「一般來說初次上門,是需要給鄰居一個禮物的。」林槐瞥了一眼臥室之內,「很不幸的是,我對于殺……咳,以外的事,都不太擅長。而且你已經自己做了……」
他垂眼看向皮膚青白的小女孩。
她的脖頸上還殘留著青紫的淤痕,是被掐死的痕跡。
「既然如此,就把這個東西送你吧。」
說著,他從脖子上取下自己的紅圍巾。
「羊絨的,還算比較溫暖,雖然你也不需要保暖功能。」
林槐把手里的圍巾扔到了小女孩的身上。
小女孩︰「……啊?」
「白天的時候可以戴著它出去走走,過來物管室玩狗,(楚天舒︰?)記得避開其他住戶。」林槐指了指自己的脖子,「擋住脖子上的痕跡,就沒人會發現你已經死了。對了,你自己的狗就不要一起帶出來了。」
小女孩︰「這……」
她看著圍巾,像是傻了一樣。
林槐︰「一般來說,當玩家完成對一個鬼屋的闖關,並達成所有任務後,boss都是會給予玩家一點獎勵的。嘖,這個房間也太冷了,就當是給你的新年禮物吧。」
小女孩︰「……」
「你這算是想要感動我嗎?!」小女孩嘟噥著,「也太俗了!」
嘴上這樣說著,她握著圍巾,卻沒有放開它的意思。
林槐︰「嘖,怎麼,你還想被我砍一次門啊?」
小女孩︰「……」
「按照規定,我不能離開202。」她突然小聲道,「這是考官的規定。」
林槐把手按在了她的頭上。
「只要戴上圍巾,偽裝成活人,就可以離開202。」林槐道,「這是物管的規定。這棟樓里的規則,現在由物管來制定。上帝的歸上帝,凱撒的歸凱撒。」
小女孩︰「……」
林槐︰「當然還有一個原因,你的嚇人手法太低級了,應該來找我多學習。」
小女孩︰「……」
他剛要轉身離開,就听見小女孩的聲音。
「雖然但是,今天晚上是我玩得最開心的一次。」小女孩趴在門後小聲道,「謝謝你。」
室的門閃了閃,消失于無形中。
「支線任務︰201室看不見的鄰居,已完成。」
「春雨公寓的每一層都有兩個房間,兩戶住戶。二樓也並不例外。」
「每到深夜,走廊上都會傳來鄰居遛狗的聲音,一牆之隔的地方,總是有冷氣水滴落的聲音,然而……她的房間,201室的隔壁,明明是水泥!」
「公寓里除了她,還有誰在偷偷豢養寵物?」
「家里養的貓突然對著牆壁發出叫聲,牆壁的對面,卻是配電房。不被允許豢養寵物的公寓卻在深夜里傳來狗叫聲與動物爬動的聲音。被聲音吵醒的女子從貓眼中向外看,走廊上卻又空無一物。」
「夜晚遛狗的那個人,到底是誰呢?難道她的身邊……還有一個看不見的鄰居?」
「夜里,走廊外再次傳來動物爬動的聲音,與‘嗚嗚’的狗叫。起夜的女子端著水杯,從貓眼里往外看。」
「貓眼外依舊是空無一物。」
「這到底是她的幻覺,還是其他的什麼東西?」
「‘推開門看看吧。’一個聲音在她的腦海里響起,‘說不定,就能看到……’」
「今天的房門似乎有些格外地沉,像是有什麼擋在門外似的。」
「她推開房門,在低頭時看到了……」
「‘姐姐,你也養寵物嗎?’」
「‘姐姐,我是你的鄰居哦。’」
「‘姐姐,來我家陪我玩吧。’」
「‘姐姐……你走錯房間了。’」
「她進入了202室,從此再也沒能回來。」
「你已破解‘201室的怪談’」
作者有話要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