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自己把自己綁上後, 林槐如願以償地進入了小黑屋。
臨進小黑屋前, 班主還法外開恩, 讓林槐去自己的屋子里, 搬了些御寒的被褥。
這間小黑屋大概是用來關不听話的戲子的,除了一堆柴外,就連張床也沒有。柴房門口有個小口子,林槐每日的飯就從這里面被遞進來。
林槐並不是一個對生存環境要求很高的人, 相反,他相當地好養活。他盡管喜歡好吃的飯菜,但對于維生的食品,也能保持相當量的忍受度。
然而讓他困惑的是, 被「囚禁」的這幾日,他的伙食可謂是相當的不錯。想來也是因為班主比較人道主義,而不是被他嚇到的緣故。林槐一向喜歡把人往好處想。
林槐時刻牢記他身為「周盈」的劇情點任務——在監牢內, 通過小廝,和那個名叫「蘇清」的書生傳書。想必這個蘇清,便是周盈私下要好的書生了。
果不其然,第一天半夜,門外便傳來了窸窸窣窣的聲音。
來人果然是與周盈交好的小廝,在一陣雖然可以水字數但作者不想寫的噓寒問暖後,小廝終于進入了林槐所期待的正題。
「小周。」他小聲道,「你要傳話給蘇清麼?」
柴房中,已經無聊到開始打哈欠的林槐終于眼前一亮。
「要要要。」他說,「你有帶紙筆嗎?」
小廝左看右看, 從兜里掏出一只炭筆和幾張紙,順著門下遞給了林槐。
林槐接過筆,他想了想,開始思考周盈的第一封信。
周盈的第一封信,必然是與匯報自己情況,和尋求幫助、伺機逃跑有關。
這樣想著,他在紙張上寫下了如下內容。
「快來救老子!!!」
他想了想,又寫上︰
「不來也沒關系,老子自己錘爆他腦殼。」
在寫完這段話後,林槐非常滿意。他剛要把紙張遞過去,便听見天空中傳來一聲輕嘆。
接著,紙張上的字樣便發生了改變。
借著月光,林槐又看了看信紙上的字。
「清,見信如晤,」
「上回寄給你的銀錢可還夠用?原想說若有什麼難處,來找我便是。如今我已是自身難保。那賊人不顧我的反抗,竟強行和班主等人沆瀣一氣,將我關進柴房,斷水斷食,意圖逼我就範!」
林槐轉頭看了看自己身邊的酒壺︰……
班主不僅給他上供了大雞腿子,更在他表演了徒手捏斷柴房的鎖後,給他上供了一壺酒……可惜林槐酒量不行,每次沾酒不僅上頭臉紅,行為也會失態。
尤其是對白酒。
在重生後,他曾在同學聚會中第一次嘗試了喝白酒。然而他如進這具身體對酒精似乎格外地沒辦法,僅僅兩杯,便讓他徹底上頭。
喝酒上頭後的他意識盡管清醒,卻蒙著一層紗,而且格外地喜歡往別人的身上蹭和靠。路錦被他抱了一路,好不容易才在回宿舍後,在譚熙若等人的幫助下把他扒下來。
因此,對于這承載著班主好意的白酒,林槐自然是敬謝不敏。不過他自然是知道自己和周盈本人待遇差別的原因的。對于某些人而言,適度的暴力,往往會招致善意的對待,這就是林槐的人生準則。
「這個蘇清,看文章里寫得人模狗樣的……」林槐捏著信紙喃喃道,「原來是個靠女朋友養活的渣男啊。我就說,一個當紅女明星的房間里,怎麼連個漂亮首飾都沒有,全是樸素貧窮又丑的衣服……」
他看向下一行。
「清,原本說好,待你金榜題名後,你回來帶我走。我放下這里的一切,與你遠走高飛……我還記得當初,你說,你感激我,要對我一輩子好。如今,想必是等不到那一天了。那個山匪說,要把我帶走。我不能和他走,一旦走了,我們便再也沒有相見的日子了!」
「我們走吧!我們現在就走!三天後我就要被送進知府府上,土匪住在那里,到時候,插翅也難逃!土匪與知府沆瀣一氣,若是我自己,定是出不了門的。不過,三日後,趙家娘子出殯。趙家娘子與他人偷情,死得不光彩,這家人定好時間,半夜出殯,會將棺材扔在亂墳崗里。到時候,我先從這里逃出來,躲在棺材里,隨他們出城。」
「三日後子時,你到亂墳崗來找我。我還有一些積蓄,都藏在我房間底下的磚頭下了。我們一起遠走高飛!」
「盈。」
信件在此處截止,林槐看著這封信,心情可謂是難以言喻。
「半夜,躲棺材里,棺材里是橫死的女人,出城,亂墳崗……」他看著這封要素過多的心,抽起了眼角,「你不死,誰……」
考慮到原主能成為厲鬼,生前必定飽受折磨。他閉上眼,決定厚道一點,閉了嘴。
他將信紙疊好,交給小廝。在小廝匆匆走後,他靠在門板上,想了想,對著虛空道。
「這位小姐啊。」他很隨意地開著口,「我和你說,這種婚前就要靠著女朋友養的鳳凰男是靠不住的啊。一個讀書人,不自己整點字畫來賣,要靠唱戲的女友的愛的供養,還拿得心安理得。這種男人挑出十個,九個都是渣男。」
「而且你這個逃亡方案也太獨立自主了點啊。」他又道,「全程幾乎就沒那男的什麼事,如果是我喜歡的人被關押,又或者喜歡我的人看見我被關押……」
我/他一定會踢爆門鎖,將對方從小黑屋里救出來。
「……即使是上了婚車,也會打爆車軸,嘖,這句話好像是某本小說里說過的。」他想了想,「喜歡就是這種沒有理智的行為啊。心愛之人身陷囹圄還要權衡利弊的那種行為,才不是愛情。」
在發表了這段言論後。他躺會了柴堆上。他拋著手里的小石頭,想著楚天舒,終于睡著了。
第二天照例是小黑屋一日游。對此林槐並沒有什麼好評價的。一到晚上,門口又傳來了小廝的聲音。
他帶來了書生的回信。
「盈,見信如晤。」
和周盈的信不同,書生的信里充滿著讀書人的文言文。用林槐的話來說,就是充斥著一股咬文嚼字、引經據典的酸氣。
平心而論,書生的確文采斐然,具體體現在他相當活用四字成語,並用洋洋灑灑一段情詩表達了自己對周盈的關懷。由于他的廢話過多,林槐不得不看了好一會兒。
最終,他提取出幾個關鍵點。
一,書生對周盈此刻的處境相當關心,但他無能去救她,他非常自責。
二,對于周盈的方案,他覺得很冒險,然而時局如此,也不得不為之。
三,關于周盈的財產,他明日會來一次,將它取出。
四,他對周盈表達了強烈的安撫意願。
在總結出這四點後,林槐尚未來得及回信,耳畔便傳來了小廝的聲音。
「外面有腳步聲,小周,你快點。」他小聲道,「再不快點,就有人來了!」
林槐只好匆匆地將答案抄到了回信的信紙上。
「明夜子時,亂墳崗槐樹下見!清,帶我走!」
他迅速地遞交了答案。獲得答案的小廝抓著紙條,在班主的人趕來前匆匆離開了。
轉眼間便是第三日。早晨,趁著守衛空虛,小廝偷偷地向林槐回了話。
「他收到了。」小廝低聲道。
「他說了什麼?」
「蘇書生他,點了頭。」小廝道,「阿盈……」
小廝頓了頓,啞聲道︰「蘇清不是良人……你要幸福。」
看起來,這個小廝似乎對周盈也抱有別樣的感情。
林槐突然有了一個不妙的猜想。
按照這個游戲的尿性,想必周盈的私奔計劃最終並未成功。那麼計劃未曾成功的原因,到底是因為那個土匪追上了她,還是……
那個書生沒有來?
這個一直以來看似熱心幫助她的小廝,會不會藏起了最後的信件?
他背後一涼。
這是,門縫下傳來窸窣的聲音,小廝將最後的回信推給林槐,紙張上寫著一個「好」字。
依舊是書生的字跡。
「我把信給他了。」小廝的聲音里似乎帶著賭氣的意味,「你喜歡他。」
林槐︰……
他模了模自己的鼻子。小廝又啞著聲音道︰「你喜歡讀書人,你只喜歡讀書人。蘇清有什麼好,他能送你扳指,我也能……罷了。你就是覺得我年紀小,不配喜歡你!」
「你……」林槐覺得自己似乎應該回什麼,想了半天,他努力捏出清冷的語調,「你還太年輕,缺乏一點人生的經驗。」
小廝︰……
「我不小了,你總說我該找個同齡的女孩,生兒育女……」小廝有些忿忿道,「就算你是……我也喜歡你。」
林槐︰……
等等,听npc對女鬼的表白,可不在我的義務範圍內啊……林槐虛起眼。
「我會把你忘了的。」小廝賭氣般地說著,「你要是和蘇清成功跑了,我就會把你忘了的。反正你談著情說著愛,也不會想起我一個小孩兒。但要是你沒逃出去,就算你被那個游將軍搶了過去……」
他停了停︰「等我長大了,我也去當土匪,再把你給搶回來!」
林槐︰「……」
「我沒有鑰匙,也沒辦法給你開門。」他咬著牙說,「我也根本不想給你開門!你自己想辦法吧!」
小廝發表完這一又愛又恨的表白宣言後,便離開了小黑屋。林槐靠在牆後,對著天空道︰「這小孩可比書生看著靠譜多了。」
既然已經收到了信,那麼這部戲也通過了「思凡」的橋段,而轉向「夜奔」了。
小廝沒有這個給他開門的膽子。林槐在他走後,站在柴房中央四顧。
最終,他看到了位于頂端的一扇氣窗。
其長度寬度,剛好適合林槐這樣身材縴長的人爬出。
然而……這個屋子里並沒有什麼板凳,即使把柴火都堆起來,也很難爬出去。
周盈雖然在死後成了厲鬼,在其死前,必然也沒有什麼超能力,那麼她是怎麼爬出去的呢?
這樣想著,林槐一步步靠近了氣窗口。
一股陰氣,在他的身邊盤旋而上。
他眼前的場景,突然晃了晃。
「原來……」
他抽了一口氣。
在那氣窗之下,竟然有幾條長長的指甲印!
他低下頭,在角落里,也發現了幾根染血的、齊根而斷的指甲。
一個極為恐怖、極為痛苦的場景,出現在他的腦海里。
那個周盈,居然是用自己的指甲扒著牆面里的磚縫,在生生地掰斷了所有指甲、連手指也跟著磨得血肉模糊後……
才從這里爬出去的!
作者有話要說︰ 大家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