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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你身後的三個人都是

「我知道你們不是普通人。」應夏答非所問, 「你們……不要再調查下去了, 離開這里吧。我們和你們是不一樣的。你們可以離開這里, 可以回去, 而我們,只能一直留在這里,只有留在這里……我們才能活下去。」

他停了下來。

「如果我說我們一定要調查下去呢?」楚天舒說。

「……那我沒有辦法。」應夏低低地說,「我不想你們死去, 你們確實是好人……很好很好的人。」

「不想我們死去?」

應夏抿緊了嘴,沒有回答。

「那我們換個比較容易開口的問題吧。」楚天舒抬眼看向他,「昨晚,你撐著雨傘上山, 究竟是為了做什麼?你究竟是為了來找我們……還是想做別的事?」

應夏悚然抬頭。

「我聞到了血的味道,來自寺廟里面。」楚天舒說,「你大半夜地到寺廟里去, 究竟是為了救我們,還是想要處理什麼?」

兩人靜靜對視著,半晌,村子里傳來一聲石破天驚的慘叫。

然後,是女人的哭聲。

「……你在說什麼,我听不懂啊。」應夏慢慢地笑了,「你是在懷疑,我才是那只鬼嗎?」

說著,他攤開雙手︰「如你所見,我站在這里, 而另一邊,另一個人剛剛在村長家被鬼殺死。我既沒有作案時間,也沒有作案動機——我只是上山,然後遇見了你們。我什麼都沒做,我只是一個好心的局外人——」

「你為什麼會知道,那個人是在村長家?那這個字跡呢?」

應夏的喉嚨,被卡住了。

出現在楚天舒手中的,是一個黑色封皮的筆記本︰「放在任秋家里的,任純的筆記本,兩個死者家里的紙條居然和你的日記是一個筆跡,而你的老宅里,居然有帶有真正的任純的字跡的所有物品——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呢?」

應夏的臉驟然扭曲了起來。他終于月兌下了冷淡的面具,眼皮劇烈地顫抖。好半天,他才發出一聲干笑︰「可是這又能證明什麼呢?證明我是厲鬼?但你們好好看看,我是如假包換的人類……」

「證明你是厲鬼的幫手。」楚天舒靜靜道,「留下殺死阮恬的紙條,促使嚴楚楚和季南泉內斗,吸引季南泉和廖觀上山,並最終讓他們死在寺廟里的人,都是你吧?嚴楚楚——已經把這些事情都告訴我們了。你想要讓我們自相殘殺?」

應夏低著頭,狠狠咬住嘴唇,好半天終于笑了︰「沒錯,都是我干的。」

「是我偽造了任純筆跡的字條,是我誘使玩家之間自相殘殺,是我將廖觀和季南泉引上寺廟,好讓他們最終死在寺廟里面……沒錯,獵殺玩家的人,是我。」應夏冷冷道,「早在三年前,我就知道,這些全都是一場游戲。我是一個npc……而你們,是所謂的玩家。讓我知道這些事的,是陳渡。」

楚天舒眼神一凜。應夏接著說︰「我知道你們的任務,三年了,還是這樣一成不變,任務一是保護四個村民,也就是所謂的npc,任務二,則是找出最終的禍首,並消滅它,不是麼?其實早在六年前,我就認識了任純,並且愛上了她,所以我不能容許你們殺死她。沒錯,最終的兩個禍首,就是我和她……」

他的聲音,在另一個人出現在巷口時戛然而止。

「……杜小冉已經把她看到的一切都告訴我們了。」林槐說,「所謂的關節反折,是背影,所謂的女孩的身影,是偏長的頭發。你反復看鐘表,是為了確認時間。手拉手的小紙人,是雙生。而任純想要襲擊的,不是她的弟弟,而是她弟弟後腦勺上的東西。而真正的厲鬼,你想要包庇的人是——」

「任秋。」

應夏悚然抬頭。在他的視野里,另一個少年在林槐的帶領下,跌跌撞撞地從角落里走了出來。他已經困倦至極,卻非常勉強地支撐著自己的眼皮,在听見令人震悚的真相後,抓住了自己的臉。

「所以,我……」他慢慢地看著自己的雙手,「所以我才是那個鬼……」

所有的困惑在那一刻都有了解答。為什麼每個晚上一到十點,他都會犯困,失去意識和記憶,並在第二天早上醒來時,發現自己躺在屋子里不同的地方。為什麼他的母親會精神崩潰,會不斷剪著形狀奇怪的小人,並在他靠近時不斷尖叫。為什麼他的姐姐,在離開墳墓後,首先做的,會是向他發起進攻……

原來,他的後腦勺上,在頭發的掩蓋下,長著那只厲鬼啊。

那一刻很久之前的記憶紛至沓來。他想起自己小時候,無意間發現那座破廟,對著神像許下「發財」心願的父親。他想起了在姐姐離開自己身邊,進城打工後,進入廟宇內,對神像許願,希望姐姐「留下」的母親……

「那座廟真的很靈的呢。」他听見父母的聲音,「不過好奇怪啊,好像除了咱們家的人之外,誰都看不見那座廟似的……」

因此,在姐姐含冤而死後,他含著眼淚,在姐姐生日當天,大雨中,爬上了那座位于山坡上的寺廟,跪在寺廟前,對它許下了「為姐姐復仇」的心願。

‘如果這世上真的有厲鬼的話……’發著燒的少年模模糊糊地想著,‘那就拜托她,為我的姐姐復仇吧……’

‘我們一家人一輩子沒有做過一件壞事,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呢?’

在高熱和淋灕的雨聲中,他听見了古怪的笑聲,和一句「好」。

再醒來時已經是第二天早上。他發現自己正躺在床上,身上換了一套全新的衣服。而村民們正驚恐地討論著一起**︰有人被挖心而死。

而那個人的身體旁邊,用血液寫著一段話︰「一個都不放過」

他遠遠地看著那具尸體,扭曲的快感和極度的恐懼涌上了心頭。他捂著自己的後腦,似乎再度听見了那個古怪的笑聲。

它說︰「好。」

「……而應夏,你應該是發現了任秋的,帶血的衣服吧?」楚天舒慢慢說著,「為了包庇他,你在夜里遙遙地跟著他,為他清除掉一切可能的障礙,你……」

「是啊,你們可以指責我們,是因為你們是玩家,而我們是npc!所以你們殺我們,就是天經地義,就是正義。但即使是即將被你們殺死的魔鬼也會有自己的朋友。如果玩家可以為了活下來,為了任務不分青紅皂白地殺npc,為什麼npc不能為了任務殺玩家?!」應夏的情緒激動了起來,他向前走出一步,「你們想要活下去,就可以把我們當成副本,當成游戲里的人物。那麼游戲里的人物想要活下去,又為什麼不能殺死你們?」

「你們來到這里,就好像我們是什麼十惡不赦的生物一樣。只要我們是鬼,我們做的一切都是錯誤的。每一個每一個,都為了自己的任務,就想把我們置于死地……那我們又為什麼不能——」他的聲音逐漸哽咽了起來,「明明我們才是一直以來……被拋棄……被苛刻的那群人……任純什麼也沒做,卻被湖水淹死。任秋他什麼也不想做,卻要被厲鬼附身……這難道也是我們的錯嗎?就因為如此,我們就理所當然地要被殺死嗎?」

他直直地看向兩人,血紅的雙眼里滿是倔強。

「我不服!」他說。

「任秋,」林槐的聲音響起,「過來。」

任秋被他拉得一時趔趄,下一刻,一根弓箭與他擦身而過,直直落在他方才所站的地方。

任秋悚然抬頭,出現在他視野中的,赫然是握著弓箭的張明戈。站在他身後的,則是一個從沒見過的白胡子老道。

這老道……林槐剛擺出攻擊的姿勢,便被另一個人擋在了身後。

「道長!就是他們兩個!」王展鵬激動地喊著,「您快殺了他們,就是他們兩個,害苦了江村……」

那個白胡子老頭想必就是閉關已久的清虛道長。他看著幾人,對張明戈道︰「上天有好生之德,殺死那個被鬼魅附身的少年便是,至于另一人,實為被鬼物所迷。將他羈押了來,好生教導便是……」

「楚天舒,讓開。」張明戈指著站在所有人最前方的男人,「你身後的那三個人,都是——」

「都是我的偷模大雞。」楚天舒說。

「……」張明戈握弓的手抖了抖,「你到底想做什麼?」

「我只是突然覺得,和眼鏡弓箭手,白胡子老道,紈褲富二代,殺人凶手比起來,美男子,帥哥,美少年一號,美少年二號,在顏值上更像是正義的一方。」楚天舒聳了聳肩。

張明戈︰「……你再不走我真的要射你了。」

「不要說這麼黃暴的詞,會被鎖章的……」楚天舒舉起手來,「我數三,二,一——」

「三,二,一——」下一刻,他從虛空中抓出一把雨傘來,撐在前面,「跑!」

在弓箭離弦的那一刻,如暴雨梨花般的弓箭向楚天舒的方向射來。應夏咬咬牙,抓起任秋的手,便往山上跑去。

白胡子老道眼神一凜,他飛身起來,就要向兩個少年的方向飛去。然而另一個身著紅色西裝的身影,卻比他飛起得更快。

「你的對手是我。」林槐冷冷說,「說起來,為什麼我又是這種阻攔正派角色的反派擔當……」

他一邊吐槽著,一邊從手中抽出一把血紅色的長劍。

「林槐!」楚天舒的聲音卻從另一側傳來,「你先走,這里有我!」

林槐回過頭去,只見楚天舒已經握著長傘沖了過來︰「去找他們,任秋身上還有鬼臉……你放心,我隨後就跟上,我超強的!」

說著,他向林槐比了個大拇指。

「好。」林槐不再多想。他最後看了一眼包圍上來的眾人,轉頭離開。

應夏牽著任秋,在蕭瑟的秋夜里疾跑。漸漸的,江村的大街小巷被他拋在了身後。他像是奔騰的河流,又像是自由的風,在一切過去未來和現在中疾馳。最終出現在兩個人眼前的,是月光下金黃的麥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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