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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槐帶著驚慌的神色敲了敲後門。坐在最後一排一直在寫寫畫畫的少年詫異地看了他一眼, 將後門的門鎖解開了。

他于是毫不留情地坐在少年旁邊的空位上, 壓低了聲音問他︰「今天點名了嗎?」

少年搖搖頭。他並沒有認出林槐的臉, 因此有些遲疑地問︰「你是……?」

林槐說︰「是我啊, 你怎麼認不出來了?」

少年說︰「你……?」

林槐說︰「是我啊,我就是那個人啊,那個啊。」

一邊說著,他一邊去攬少年的肩膀, 做出哥倆好的模樣。少年顯然對他的親近很不適應,向左一邊試圖躲開。林槐于是傷心道︰「才一個月就把我給忘了?」

他的眼神是如此真誠,少年原本認定自己從未見過這個人,如今也因此生起了對自己記憶力的不信任。他面對對方越來越失望甚至還帶著委屈傷心的眼神, 有些不自在,更加努力思考起來。

上周末少年復學,這周一少年才因為分班考試到達f班, 因而他確實不記得,自己曾經在f班認識過什麼人。

林槐又說︰「你忘了,我們之前還一起,還一起那個過啊,你不記得了嗎?就是那個,在那里的那個……」

在他的刻意引導下,少年只覺得一個模糊的身影在他腦海里浮現出來。盡管他完全想不起這個人長什麼樣,和他做過什麼事,但林槐的語氣讓他覺得,這樣一個人, 在他的生命中,曾經真實地存在過。

「哦,是你啊。」面對林槐越來越傷心的神情,少年尷尬而假裝恍然大悟道,「對不起,之前我一時想不起來了。」

林槐說︰「對啊,是我啊。」

少年說︰「嗯嗯,是你啊。」

少年巧妙地避開了林槐的姓名,做出自己認出了林槐的模樣。林槐看見對方被自己忽悠瘸了,也露出了真心的笑容。

他們坐在最後一排,開始竊竊私語。少年氣質冷淡,但也算得上是和人有所交流。他將自己的本子合上,放到一邊,又掏出一本英語書來。林槐壓低了聲音問他︰「今天班上是怎麼了,氣氛那麼奇怪。」

「听說新老師今天就要來了。」少年繼續在本子上寫畫。

「哦。」林槐點點頭,「他是個什麼樣的人呢?你們听說了嗎?」

少年的筆停了。

「不知道。」他淡淡道,「總之,這個學校的老師……都那樣。」

說完這句話,他將筆收進筆蓋里,將本子合上,托著臉,看向窗戶的方向。

他盯著窗外,不知道在想些什麼。林槐說︰「看來你對新來的代課老師,很沒有期待啊。」

他們正聊著,坐在前座的女生卻盯著手機,發出一聲短促的叫聲。她戳了戳身邊的同桌,小聲道︰「沈優的家長又來了。」

她把聲音放軟了點,道︰「剛剛我看群里說,沈優的家長來學校里鬧事了,教導主任都跑過去了呢。」

「沈優家長來了?」另一邊的女生也轉過頭,低聲道,「不是她自己跳的湖嗎,和學校又有什麼關系。」

「死在學校里所以想敲一筆學校的竹竿唄,」前座的女生聳聳肩。她似乎想起了什麼,壓低了聲音︰「我听說沈優不是自殺的。」

「不是自殺,那是怎麼死的?」

「我听說啊,沈優死得特別奇怪,滿嘴都是泥沙和水草,眼楮還睜得賊大呢。而且——而且——」前座女生抓了一把手臂上的雞皮疙瘩,「那個水池才一米出頭深,怎麼可能淹得死人呢。有人說……」說到這里時,她眼神發亮,帶著極度的興奮,像是听到了什麼聳人听聞的傳聞,「她是被鬼按在池子里,殺死的。」

池子里?

林槐回想起自己來時曾路過的樹林,其中被「禁止入內」的標語所纏繞的池塘,應該就是那個池子了。

可他在那里除了埋藏在地下的女鬼,並沒有感覺到任何來自枉死的生魂的,氣息。

一般來說,在一個人冤死之後,他的魂魄至少會停留在原地七天,也就是所謂的頭七。此時的靈魂由生魂與靈性共同組成,又被成為靈魂。七天之後,生魂消散靈性,化作死魂。怨念不消者,則會化為念、化為執、化為怨、化為厲、再化為鬼。

這是人類生魂成鬼的成長路線,在某些情況下,即使沒有生魂,足夠的怨念也會讓鬼物誕生。它們可以是個人的怨念,也可以是集體的執念。

以上是可供被追溯的鬼物誕生之根源。然而在許多時候,很多鬼物甚至是隨機誕生的。它們沒有過去,沒有未來,只是仿佛因為一次小小的出錯,便出現在了這個世界上。和可以交流的生魂化鬼不同,它們大多無法交流。

鬼物在誕生之後會傾向于留在自己的出生地,進行進一步的進化和分化。在進化分化的過程中,它們會感染自己的所在地,部分者會將周圍的現實世界,化為自己的領地。這個過程少則一月,多則永恆。

按理說,被鬼物殺死的人類在死後化為鬼的概率會升高。正所謂「打不過就加入」,然而林槐在池塘邊並未察覺到一絲一毫的,一個月之內,有新生的鬼物在此盤旋的氣息。

「砰!」

幾個人正講得聚精會神,冷不丁地卻被鉛筆盒落到地上的聲音嚇了一跳。前座女生回頭看向坐在林槐旁邊的、臉色煞白的少年,罵道︰「許遲你搞什麼鬼啊,嚇死老娘了。」

面對女生的質問,許遲只是將鉛筆盒撿了回來,低聲道︰「對不起。」

在撿起筆盒後,他並未參與進任何人的討論,只是翻開了一個本子,在上面寫寫畫畫。

本子下,所墊著的,是一本東野圭吾的推理小說。

他的身影是那樣冷淡到近乎隔絕,對他所處的世界漠不關心。

女生對許遲的反應並沒有什麼期待,于是又轉回向同桌道︰「前段時間三樓不是有個人爬到天台上去跳樓了嘛,他死之後,就老有人在學校里看到髒東西。他們就都覺得,是鬧鬼了。我看啊……」她壓低了聲音,「他們說的,是真的。」

「跳樓?又跳了一個?又不是什麼新鮮事。」

「每屆不都會跳幾個,估計是學習壓力太大吧。」

「不是不是,這個不是這樣的。」另一邊戴著耳機听歌的男生也加入了戰局。他似乎比其他人了解得更深一點,說起話來時眼里都閃動著興奮的光,「我听說啊——」他故意拉長了聲音,「那個跳樓的,是個變態。三樓都這麼說的。」

「哦——」

比起學習,果然還是八卦更加深入人心。林槐混在人群中,問男生道︰「他具體哪里變態了?」

「呃……」

被問到這個問題時,原本口若懸河的男生一時卡殼,半晌,他看向身邊的人道︰「那個人,是c班著名的問題學生吧?」

「是啊,整天陰陰沉沉的,不知道在做什麼。」

「我听c班的同學說,他整天在本子上寫寫畫畫,一邊寫還一邊看著大家,嘴里嘰嘰咕咕不知道在說些什麼。」

「听說他心理有問題,他爸媽沒一個要他的。」

「上次評選日上c班丟掉衛生金牌也是因為他吧?」

「我听說c班在比賽上失利也是因為他故意搗亂。」

「c班門外那幾盆花枯掉也是他干的。」

「說起來,余老師會遇上這樣的學生,真的是很不幸啊。難得他是這樣優秀的一名班主任呢……」

「嗯,他和其他的老師,都是不一樣的……」

「是啊,如果可以的話,真想去余老師班上上課……」

學生們嘰嘰喳喳地討論起來,從他們的話中,林槐得知以下信息。

一,四周前,三年c班一名學生跳了樓,該學生品性頑劣、陰郁孤僻,素有害群之馬之稱。

二,明華中學作為全封閉式復讀學校,被送來的學生的家長大多是听說明華中學管理嚴苛的威名,抱著想讓學校替他們好好管理一番的心情,將孩子們送到這所中學。其中的老師大多教學水平低劣,唯有一人除外。

那個人,就是三年c班的班主任,余行健。

和其他老師不同,余行健是三個月前進入學校的老師。他為人正直爽朗,在他的帶領下,三年c班作為一個中流班級,發展得一派欣欣向榮、青春洋溢,充滿歡聲笑語,三年c班的學生在成績方面也屢創佳績,數次超越隔壁的b班。

「既然余老師如此優秀,為什麼還會有人跳樓呢?」林槐問。

「不知道——」女生簡單地帶過這個話題,有些不高興道,「再怎麼完美的團體里,也總會有幾個不合群的人吧,這也不能怪別人余老師啊……」

「說起來,我們班今天不是要來一名代課老師嗎?」又一個男生加入戰局,他看起來很叛逆,長得也很叛逆,「他怎麼還沒來。」

「什麼,難道你還期待他來嗎。之前那個王扒皮走了,好不容易我們才過了兩天好日子……」

「我覺得新來的那個老師沒準和王扒皮差不多,又是一個腦滿腸肥的……」

「……等一下,你是哪個班來的,之前是在我們班麼?為什麼你這麼自然地加入了我們的討論中啊!」

她這話一出,幾個人都看向坐在少年旁邊的林槐。

林槐︰……

他突然想起了那個滿嘴鬼話的楚天,如果是他在這里的話,說不定可以蒙混過關。不過……

「如果我說我是迷路了,你們會相信嗎?」他誠懇地說。

眾人︰「……」

「你到底是哪個班的。」八卦的女生皺起眉頭,「你趕快回去吧,要是讓校警發現你逃課了,可是要……」

「被抓進冰庫的。」她帶著警告意味地,低聲說著。

「不,我真的沒有逃課。」林槐說,「我只是迷路了而已……」

「只要上課時間不在教室里就是逃課。」叛逆男孩打斷了他。

「可我……」

「別嗦了,你快出去吧,要是讓校警看到你在這里,我們也會受罰的!」叛逆男孩站起來,要趕他出去,「你本來應該去哪個班?我給你指路——」

「不,你听我把話說完啊。」林槐有點苦惱,「我只是從我該去的講台,迷路到了教室的最後……」

「哈?」

面對眾人「這難道是個憨批」的眼神,林槐終于從課桌抽屜里抽出了公文包︰「其實……我就是……」

「你們期待已久的,代課老師。」說著,他歪了歪頭,並露出了一個笑容,「驚喜嗎?」

眾人︰……

腳下的地面突然開始振動,這一點振動,轉瞬即逝,卻被林槐敏銳地捕捉到了。

……這不應該。

隱隱地,他听見一個人的聲音。

像是有什麼東西,因本不該發生于此地的事情,而發生了一點崩裂的——

聲音。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還有兩更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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