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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鬼屋一日游中下篇

長冥鬼校是半自由的探索式場景,一次共可接待十名玩家。每批玩家的探索時間為四十分鐘,他們需要在這四十分鐘完成門禁卡上的七個任務,收集足夠的線索,最終通過關卡。

陳樹一邊用吸管吸著可樂,一邊盯著屏幕。監控器中的眾人已經進入了漫長的走廊,其中穿著aj球鞋的男生停下來對著眾人說話,像是在分配任務。

這個十人小隊由五男五女組成。一對情侶,一對高中生閨蜜,剩下互相認識的四男二女應該是附近大學的學生。陳樹淡淡掃過他們一眼,本想看看鬼屋之內的布置,視線卻不自覺地被其中一個人吸引住。

那是六人大學生組中的一員,長衣長褲,黑發桃花眼,長相和身材都很是出挑。他盯著那人看了很久,心里卻有種莫名的違和感,像被煮到沸騰的中藥,咕嚕嚕地向外冒著泡。

屏幕里的那個人並未參與到熱烈的討論中,臉上卻始終帶著笑容,看著他的朋友們。陳樹心中的違和感越來越重,並隱隱有更深的不安感席卷而上。他支起身體,放大小窗,想要把畫面看得更清楚些——

在畫面被放大的下一刻,一雙毫無溫度的深黑眼楮,毫無征兆地,向著陳樹的方向看來!

陳樹被嚇了一跳,鼠標也因此落到桌面上,發出當啷的一聲脆響。再看向屏幕時,那個人已經轉過身,跟著他的另外四個隊友,前往聖瑪利亞學院的教學樓中了。

他揉了揉自己被撞到的大腿,坐回座位上,心想自己搞恐怖這麼多年,反而被恐怖啄了眼。剛才恐怕不是那個人發現了自己的觀察,而是巧合罷了。

「怎麼了?」坐在一旁的周銘問他。

周銘是夢幻谷的負責人,也是星夢文化娛樂公司總裁獨生子。他和周銘因午夜區的開發而相識,因一場醉酒而滾上了床,並在不知不覺間發展出了朋友以上py已滿戀人未滿的關系。

陳樹皺了眉頭,並不說話。他將錄像進度調到最前,反復播放那個人從進入鬼屋到看向攝像頭的片段。周銘看他不斷重復這幾幕,問他︰「怎麼了,你看上他了?」

「不似。」陳樹終于開口,「則個人,鼬點奇怪。」

可真要說哪里奇怪,他又實在是說不上來。視頻里的那個人,從走路的姿勢,到微笑的表情,都完美得無懈可擊。周銘早就習慣了自己情人的古怪性格,也沒有管他的行為,只當他又是心血來潮。

陳樹將視頻播放了十多遍,心底的違和感越來越重,卻始終不得其法。最終,他放棄觀看,轉向實況界面。

長期盯著一個人讓陳樹的眼楮有些酸澀。他揉了揉眼,剛放下手,整個人便定在當場。

‘找到了!難道……’

他接著將視頻調回開頭位置,又看了一邊。視頻里的青年跟在所有人的後面,臉上始終保持著弧度從未變過的禮貌笑容。這幅笑容,從頭到尾,沒有一瞬間有過變化,沒有一根肌肉,有過不自覺的跳動。

他就像一個從商場里被扛出來的人偶,就連眼皮,也不曾眨過一下。

鬼屋里。

邵瑋按照自己的私心,將人分成了兩組。他、林鐺鐺、林槐和小情侶為一組,其他人則分為第二組。在前往教學區的路上,他踫了踫林槐的手,以示拜托。

長冥鬼校所佔據的空間很大,其內部幾乎是一個縮小版的學校。到了教學區後,他對小情侶說︰「你們和林槐去搜尋教室那邊,我和去搜索琴房。」

聖瑪利亞慈善學院位于封閉室內,光照極為微弱。工作人員給他們分發了三個照明的電子油燈,邵瑋給另一個團隊一盞,給自己這邊留了兩盞。情侶中的男方提著油燈,和女方一起走在前面,林槐在他們後面,亦步亦趨地跟著。

空氣間彌漫著陳腐的氣味,隱隱地還有秋風吹拂,回蕩在室內發出「嗚嗚」鬼哭。女方縮在男方身邊,抓住他的袖子顫聲道︰「阿杰,我有點害怕……」

男方也有些害怕,卻不想在女朋友前面跌份,強撐著嘲笑她︰「當初是你鬧著要進來玩,現在又在這里害怕,你這不是活該嗎?」

「可……」女方說,「可我真的覺得好害怕……」她借著油燈昏暗的光芒,看向四周,只見黑影幢幢,如有百鬼夜行。隱隱地,她還听見幾聲慘烈的嚎哭,混雜著奇異的尖叫。

兩個人在前面卿卿我我,不肯行進。林槐盯了他們一眼,又看了看手表上的時間,決定自己先去教室那里,再找個機會跑路。

男方停在原地,正攬著女朋友安慰,肩膀卻被人拍了一下。他慘烈大叫一聲,卻听見一個和善的聲音︰「你的時間不多了。」

女方也發出一聲尖叫,兩人驚悚回頭,卻看見一臉無辜的林槐。林槐指了指自己的手表說︰「還有二十分鐘就要匯合了,我們快上路吧。」

男方張著嘴不回應,林槐于是說︰「那我走前面,你們跟上。」

說完,他便走到了前方。情侶兩個人跟在後面,一行人在三分鐘後到達了教室的所在地。被焚燒至焦黑的外牆上纏滿了深綠的爬山虎,教室的鐵門也是焦黑變形。林槐扳了扳鐵門,一時沒能打開。

男方湊過來,用油燈照了一照,道︰「這上面有個鎖,應該要打開鎖才能進去,這附近應該有鑰匙。」

正在這時,黑暗里傳來「咚!」的一聲巨響。女方又尖叫一聲,只覺得頭頂被什麼東西一擦而過。男方還沒來得及反應,林槐已經跑向了響聲傳來的方向。他從地上撿起一個本子,上面是值日記錄。

六月五日晴天值日生︰小愛

我把門鎖上,鑰匙被我放到了爬山虎里面。誰也出不來,誰也打不開。

六月五日之後再也沒有新的值日記錄。林槐于是轉頭對他們說︰「鑰匙在爬山虎里面。」

男方不疑有他,便走向爬山虎的方向。那片爬山虎極為茂密,深綠的葉片上是黑紅的血跡,攀附纏繞在牆壁之上。他試著將手伸入爬山虎,只覺得里面很深,再一踫,便是凹凸不平的牆面。

他剛要問林槐該怎麼尋找鑰匙,就看見林槐已經蹲在他旁邊,將兩只手伸進爬山虎,開始翻找尋覓。

男方︰……

他依照林槐的動作,也在里面尋覓。女方左手提著油燈站在他們旁邊為之照明,右手也在爬山虎中模索。漆黑茂密的爬山虎摩擦著她的雙手,她對于自己究竟能抓到什麼東西很心里沒底。男方咬了咬牙,狠著心往下一抓,踫到一個冰涼的金屬。

他剛想歡呼「找到了」,女方那邊卻傳來一聲慘叫。

「啊啊啊——!」女方慘叫一聲,整個人向後仰倒。和他一同仰倒的還有整片爬山虎和林槐。林槐揉了揉自己被摔得有點疼的尾椎骨。

「啊啊!那個爬山虎!爬山虎里!有個手!」女方被嚇得語無倫次,「有手啊!」

正在這時,教室里的燈光一閃。只見無數條被燒得焦黑的影子正趴在窗戶上,向窗外的三人冷冷看來。

「啊啊啊啊!!」女方也開始死亡尖叫,她扔下油燈,轉身跑路。男方跌跌撞撞地爬起來要跟著她跑,卻被另一個冰涼的東西抓住了手臂。

「放開!放開我!」男方慘叫。林槐看著他一驚一乍的模樣,有些無奈︰「不許走。」

「啊啊啊——」

林槐被他叫得煩了,索性按住男方的嘴把他壓到門上︰「我再數三聲,三……一。」

男方︰……

見對方不慘叫了,林槐說︰「鑰匙給我。」

他接過鑰匙,提起油燈便開始開門。男方在他背後抽抽噎噎,說︰「我要去找彤彤……」

林槐沒有感情道︰「你去啊。」

男方說︰「可是燈在你這里……」

林槐回頭看了一眼他,冷酷道︰「那就憋著。」

他打開門,並在頭頂有東西落下來時偏了偏腦袋。男方繼續慘叫。在他們進入教室後,林槐用手提燈照了一下窗戶,叫男方︰「你過來看。」

他指著窗戶玻璃說︰「這些都是用炭涂上的人形,有什麼好怕的。」

說著,他用手指去抹,果然抹上了一手碳灰。男方看著他無所畏懼的模樣,依舊抽噎著︰「那,那我們接下來怎麼辦啊。」

林槐單手撐著坐上講台,將手提燈拋給他︰「你,找線索。」

男方兩只手接住飛來的手提燈,大著膽搜尋教室。剛走到最後一排鐵皮櫃處,又看向林槐︰「那,那你呢?」

林槐晃著腳,手指轉著粉筆道︰「和工作人員聊聊天。」

說完,他低頭看向講台下方,道︰「別再抓我腳踝了,否則告你○騷擾。」

工作人員︰……

女方跑過一長段距離,期間又被幾處恐怖場景嚇得魂飛魄散。終于,她躲到了一個牆壁拐角處,大口大口喘著氣。

沒了手提燈,她的整個世界便失去了光明。一陣亂跑下,她已經失去了自己的方向。

這個鬼屋里有鬼!真的有鬼!

她確認方才那堵牆是最普通的材質,絕對沒有任何可供人藏身的密道。也絕對容不下一具模型的擺放,可當她模索到一只冰涼卻還會活動的手時,整個人都懵了。

那只手極度冰寒,不似人手,卻有著人皮的觸感。更可怕的是,那只手還沒有脈搏!甚至,還打了她一下!

她正恐慌著,身前卻傳來微微的光。

那盞燈被人握在手里,卻來得無聲無息,根本听不見來者的腳步聲。女方抬起頭,只見一個臉色慘白的年輕人,握著燈,正居高臨下地看著她。

那個人正是和他們一同尋找線索的林槐。忽明忽暗的燈光下,他一邊臉隱沒在黑暗中,另一邊臉卻帶著詭異的笑容。他看著女方,對她說︰「你的時間不多了。」

他的聲音也是幽幽的,像是忽明忽滅的鬼火,在虛空的風中游蕩。女方哆哆嗦嗦地問他︰「什麼……什麼時間?」

「存活時間。」

她看著林槐,突然想起她和男方走在路上時,林槐分明跟在他們身後,卻並沒有發出腳步聲。她在看向現在的林槐,只見這個人兩眼一眨也不眨地盯著自己,唇角保持著上揚的弧度,笑容詭異陰冷。

林槐低,女方往後縮了縮。他將燈遞給她︰「你的東西。」

女方被他注視著接過燈,手指無意間-踫過他的手。那個人的皮膚,冷得像冰。

那根本不是活人該有的溫度!

「走吧,」林槐和她說,「我送你和你的男朋友團聚。」

說完這話,他便紳士地讓女方提著燈走在前方,自己則跟在她身後。

女方走在林槐前面,側耳仔細听身後的腳步聲。她時而慢下腳步,時而加快腳步。

整個鬼屋,她只能听見自己的腳步聲!

身後那個「人」,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阿,阿杰呢?」她顫抖著聲音問林槐。

「他到下面去了。」林槐說。

下面?下面是指哪里?

「下,下面……是什麼下面?」

「當然是這里的下面。」

女方越走,腳步越慢。她不知道自己到了哪里,只听見呼嘯風聲,和對方陰冷的回答。

這里的下面……難道……是指……陰間!

她又想起自己之前在網上看的傳聞。有人說,陳樹作為設計師之所以能取得這樣多的榮譽,是因為他的鬼屋里,真的有鬼。

她身後這個人……難道真的是鬼!

提著手提燈的手開始顫抖。林槐看前面的燈光抖得厲害,本想關心一下她。話沒出口,他又怕自己語氣生硬,于是先笑了兩聲︰「呵呵,你手抖得那麼厲害做什麼?」

恐怖而詭譎的笑聲在身後響起。女方抖得更厲害了︰「你……你為什麼跟在我身後?」

她突然想起,鬼是沒有影子的。這個「人」走在她身後,或許是不敢讓她看見,自己沒有影子!

身後的人于是又「呵呵」了兩聲,道︰「方便送你上路。」

「啊——!!」

女方再也承受不住,她將手提燈向身後狠狠砸去,尖叫著跑了。跑到一半時,一個黑影迎著面向她沖來,張開雙臂似要抓住她。她再度發出一聲尖叫,狠狠踢了那個影子一腳,向另一邊跑去。

這廂林槐被手提燈砸了個滿懷,正在懵逼。那邊捂著被砸痛的腦袋的男方已經喊著女方的名字追了上去。處于極度恐慌中的女方沒有听出男方的聲音,只是發出更大的慘叫聲向前狂奔而去。

「彤彤!彤彤!」男方高聲叫著,「等等我!」

「啊啊啊!別追我!!我不想死!!」

林槐看著兩個人你追我趕的背影,丈二和尚模不著頭腦。他本來還想問問男方在教室里的地下室里有沒有什麼新發現,現在看來,是問不成了。

他只好提著燈,向邵瑋的方向走去。他尋思著兩個人有了足夠的二人世界時間,應該關系進展許多。他現在去變鬼嚇一下他們,助人為樂,讓他們之間的感情好錦上添花。

至于那對情侶,就讓他們自己盡人事以听天命吧。

這邊陳樹看著監控錄像上的三人,再度站了起來。

周銘看著他激動的模樣,問他︰「你怎麼了?」

陳樹的胸口劇烈起伏,漂亮的鳳眼發出靈感的光芒。由于心情激動,他的話語也讓人更加難以辨認其中內容︰「窩……窩花現了一鍋天豺!」

是的,他找到了他的靈感來源!多年來,他將大量的時間花費在機關設計上,也因此,他甚至漸漸忽略了鬼屋的本質。

鬼屋的本質,不是增加難度,而是帶給游客更好的恐怖體驗!

而今天那個人……他不費一兵一卒,也不做多余的事,居然就能將兩個人嚇得抱頭鼠竄,自己,卻毫無知覺。

這……就是如今的他最缺乏的東西!

他看向周銘,說︰「窩需要辣鍋人的號碼。」

想了想,他又說︰「窩要霍他活作。」

或許有那個人在,他也能制作出能夠戰勝姓楚的那家伙的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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