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溫婉的秦氏,許蘭因說道,「做過多年暗樁的女人,又跟我爹完成了那麼重要的任務,肯定心理強大,心機深沉,手腕還高,說不定還是個武功高手。我娘那麼溫柔,連我爺和大伯娘那樣的人都算計不過,怎麼斗得過那個女人。而且,他們一起渡過那麼多年,相互扶持,我爹對她的感情超過跟我娘的感情也不一定。實在不行,回去我就立女戶,把我娘接過去跟我一起住。惹不起,躲得起。」
趙無又忍不住說道,「她已經死在西夏,威脅不到嬸子了。」
「死了?」
趙無點點頭。
對于那樣一個女人,雖然是秦氏的「情敵」,許蘭因還是高興不起來。又問,「怎麼死的?」
趙無嘆道,「姐,我已經講了這麼多,別再為難我了。」
許蘭因白了他一眼,轉開目光不理他。
趙無又開解道,「嬸子溫柔賢惠,我覺得她不會怪許叔的。」
許蘭因冷笑道,「我爹如今是英雄,我娘當然不敢怪。若怪了,從家事來說,她是嫉妒不賢。從國事來說,她是不忠,不顧大義。」
說是這樣說,許蘭因還是覺得,秦氏就是一個古代女人,又那麼愛許慶岩,不管她心里怎樣難過,都會接納他。別說那個女人已經死了,就是沒死,八成也會一起接納。
趙無又問道,「姐,若是你將來嫁了人,踫到這種情況,你會原諒嗎?」
許蘭因不加思索地說,「我這個人眼里揉不進沙子。若我遇到這種情況,他帶著那個女人回家,我肯定會選擇放手。若他一個人回家,我同樣會選擇放手。他們那種特殊的經歷,是刻苦銘心的,不可能再忘記彼此。我能理解他的做法,但我不會再接受這個丈夫。我寧可一個人過,也不願意兩個人中間夾著另一個人,哪怕那個女人已經死了。」
趙無苦笑道,「我就猜到姐是這種想法。
許蘭因反問道,「若是你娶了妻,遇到這種情況,是不是也會跟他一樣?」
趙無想了想,知道許蘭因不愛听這話,還是實話實說,「暗衛的身體和性命都是主家的,主家讓這麼做,能不做嗎?不做,就得死。何況是報效朝廷,男子漢有所為有所不為,小節必須服從于大計。」
許蘭因氣得白了他一眼。
趙無看著許蘭因緊繃的小臉,眼前居然出現她黯然神傷的樣子。他里一痛,又鬼使神差地說,「若姐是我的媳婦,我哪怕去死也不會這麼做,我怕姐傷心。」
他的話又把許蘭因逗笑了。
趙無的臉通紅,解釋道,「我一直在想,若姐真的不想嫁人,想立女戶一個人過日子,我雖然不贊成,也支持你,這畢竟是姐想要的生活。若是姐想嫁人又找不到好男人,我就娶你,照顧你一生一世,這是我之前說過的。」
許蘭因心下感動,臉上也有了笑意,說道,「說得比唱得還好听。若是你的上峰讓你必須再娶一女人,那個特殊的任務必須要跟這個女人一起完成,你怎麼辦?」
趙無不加思索地說,「我會帶這個女人去,但不會跟她……那個。」他羞紅了臉。
許蘭因搖頭道,「我不相信。身在異國他鄉,沒有各自的親人,四面楚歌,巨大的心理壓力,同苦共苦,相互扶持,兩顆孤單的心相互慰藉……你做得到無視她?」
趙無又認真地想了想,說道,「是挺難。但只要我想到姐會因為我傷心難過,不管什麼事我都會堅持下來。」
許蘭因的心像是被棉花團撓著,癢癢的,酥酥的……她真的被感動了,愣愣地看著他。
趙無笑起來,說道,「姐被我感動了?」
許蘭因紅了臉,有些腦羞成怒,伸手揪住他的耳朵說道,「你個熊孩子,小屁孩,剛剛上高中的年紀,懂什麼感情、夫妻、還那個,一邊呆著去。」
氣不過,還用指甲掐了一下。
趙無最不喜歡許蘭因說他是「熊孩子」,還說他不懂感情、夫妻、那個,他怎麼不懂!不高興地說道,「我這個歲數都有人抱兒子了,姐不能那麼說我。」
許蘭因松開手,又問道,「他們在一起這麼多年,應該有孩子吧?」
趙無抿了抿嘴,低頭不吱聲。
許蘭因無法,這人在某些方面太講原則了。不過,他沒有否認,就等于默認,他們有孩子了……
兩人正說著話,就見趙無「噓」了一聲,起身開門,許慶岩走了進來。
許慶岩滿臉通紅,連眼珠都是紅的,樁子也不穩。許蘭因又有些可憐他了,地下工作做久了,醉酒後連睡個好覺都不敢。
她起身把許慶岩扶著坐下,說道,「爹,你睡了不到一個時辰,怎麼起來了?這是在趙無家,可以隨性些。」
說是這樣說,但神情並不像之前那麼親近。
許慶岩的心一沉,坐下笑道,「喝酒誤事,爹說了什麼胡話沒有?」
許蘭因沒有否認,「嗯,爹是說了句酒話。」
許慶岩想了想,對趙無說道,「我想跟因兒單獨說幾句話。」
趙無又給他們把茶倒好,走了出去。
許慶岩才說道,「本來想我們父女先樂呵樂呵,晚一步告訴你那件事。唉,回到大名後,我盼著見你娘,卻又害怕見你娘……」
他紅了臉,神情很忸怩,又搓了搓手,似下定了決心,才說道,「在遇到你娘之前,爹做夢都沒想到我這樣的人還能娶上媳婦。後來不僅娶了,還娶到了仙女一樣的煙妹。她美麗、溫柔、聰慧、賢淑,出身高門,卻嫁給我這個連性命都不是自己的暗衛,真是委屈她了。我感謝上蒼對我的厚待,也更加珍惜這個妻子。我不是把她放在手心里疼,而是放在胸口疼,從來沒想過再有別的女人。」
他的左手握成拳頭放在胸口捶了捶,臉也更紅了,覺得跟閨女說這些話很不好意思,但有些話又必須要說。
許蘭因暗道,這個男人看著粗獷,嘴巴還真會說。是之前就這麼會說,還是幾年的暗樁生涯把他鍛煉成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