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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場舞弊,有大有小。

規矩再是森嚴,也會有人孤注一擲,冒險去拼一把。

有帶小抄的,大部分在入場時就被查出來,趕出考場,運氣極好的,興許能夠蒙混過關。

但這是極少數里的少數。

與其比運氣,不如塞銀子。

這種手段,童試時興許還有幾起,真到了秋闈、春闈時,敢生這樣歪心思的,十之八九,沒有前途。

能參加秋試的,都是有才之人,比的皆是真本事,想靠小抄月兌穎而出,未免天真。

可哪怕是這麼不上台面的手段,除了舞弊的考生,也還有檢查考場時「不仔細」的吏官牽扯在內。

小抄之外,還有泄題。

沒有進考場前,就已經知道了試題,經義背得滾瓜爛熟,策論文章也想好了落筆的方向。

如此一來,自是比老實的考生佔了先機。

這之中,考生背後,便有了泄題之人。

還有一種,是批閱的考官認得考生字跡,悄悄換了卷面名字,在放榜時做了手腳。

那麼,舞弊的罪名里,考官也月兌不開身。

無論是哪一類的舞弊,就像溫宴在琢磨的一樣,不是一個人的事情。

不是溫辭一人,就能「危害」考場了。

霍以驍挑了挑眉,他听懂了溫宴的意思。

回想了一番錢暉夢境里的話,他道︰「‘若不是提前知曉考題,你憑什麼能中?’他說過這麼一句吧?」

溫宴頷首︰「他們是覺得,大哥知道了考卷內容。」

頓了頓,溫宴又道︰「王笙那天與他父母說過,他們這樣的人家,便是中了,也是瞎貓撞著了死耗子。」

如此,把兩廂一結合,就有了個大體的方向。

溫辭下場比試,因著侯府公子的身份,他提前得了試題內容,做了準備,因而考中了。

霍以驍短促地笑了聲,嘲弄意思明明白白︰「都念了這麼多年的書了? 怎麼會有這麼天真的?」

科舉? 是朝廷選拔人才的手段之中,最廣泛、也最重要的一環。

多少優秀的官員,是靠著這條路? 一步步走到了朝堂上? 得以參與朝政、指點江山。

寒門亦能出貴子,很多讀書人就指著科舉來改變一家人的未來。

因此? 朝廷絕不可能給勛貴子弟們泄題? 保證他們能高中,而忽略了其他書生的前程。

學子們心里也有數? 若這條路就是給勛貴子弟們走的,其他都是一貢院的瞎貓在等耗子,那誰家還能耗費如此大的精力、財力去供個讀書人?

「不天真,卻信了? 」溫宴抿了抿唇? 看著霍以驍,道,「因為那個是‘溫辭’。」

意有所指。

霍以驍听懂了。

北大街熱鬧非常? 從他們身邊經過的人歡聲笑語,而霍以驍的眼底,卻是截然相反的一片冰涼。

誰能給溫辭泄題呢?

溫子甫當著官? 卻是初來乍到? 順天府里能說話? 與秋闈卻不沾邊。

若真有這樣的人,矛頭順著就會指到霍懷定、指到霍以暄頭上。

暄仔亦是同場比試,霍家難道就沒有給自家子弟想想辦法?

題目到手了,給溫辭行個方便,也說得通。

一個月後,溫辭並不參加春闈,下場的是霍以暄。

那麼,考題呢?

溫宴壓著聲兒,繼續與霍以驍道︰「去年秋闈的主考是……」

「翰林院姜學士為主考。」霍以驍道。

溫宴一愣︰「姜瑾的祖父?」

霍以驍亦是一愣︰「姜瑾是誰?」

溫宴眨了眨眼楮。

是了,姜瑾在閨秀中人緣不錯,但霍以驍大抵是真的不認得。

「這可……」溫宴笑了起來,眼楮彎彎的。

總不能解釋說,是「姜學士的孫女」吧。

那不是又繞了回來。

溫宴干脆略過,又問︰「春闈呢?」

霍以驍道︰「馮太保為主考,為著避嫌,馮子昀這回亦不下場,高錄姚為副,另一副考還是姜學士。」

溫宴又問︰「考題定了嗎?」

霍以驍道︰「年前說是討論過幾回,具體事宜,我不清楚。」

科舉有科舉的規矩。

霍以驍和朱桓在禮部觀政,了解禮部事務流程,其中雖有春闈安排,但也僅限于安排,再深的東西,他們不能參與。

霍以驍也不會去參與,暄仔要下場筆試,他參與其中,不合規矩。

「莫不是……」霍以驍深吸了一口氣,「繞這麼一大圈,原是指著這兒……」

溫辭的秋闈只是切入口,真正的目標是春闈?

而且,是他和朱桓觀政之後,禮部主辦的春闈?

「要真是這樣,」溫宴輕輕一笑,語調輕松,「那左不過就是那麼些人了,比先去莫名其妙對著大哥不滿,可好琢磨多了。」

畢竟,想跟霍以驍和朱桓對著干的,要麼朱茂,要麼朱鈺,再就是沈氏那里興風作浪。

不過,眼下,也就是猜測而已。

對或者不對,還得再模索。

首先,需得看看,從王笙等人這里,能不能串到那幾位身上。

再簡單些,便是誰誤導了王笙等人,讓他們覺得,溫辭提前就拿到考卷了。

「走吧,」溫宴晃了晃兩人交握的手,道,「既然來了,那就先逛著。」

明月當空,沒有雲層遮擋,十五的月色直直灑落下來,皎潔瑩白,卻還是不及這大街上眾多的花燈明亮。

霍以驍垂眸,對上溫宴笑盈盈的眼楮。

很亮,像是花燈都映在其中。

一瞬間,霍以驍有些愣神。

下一刻,先前心中的那些焦躁情緒就這麼淡了下去。

他深吸了一口氣,看了眼前方的燈火,又低頭看溫宴。

這種感覺,怎麼說呢……

霍以驍認真地想了想,大抵,就像是把花燈搬到了他的心里。

一盞又一盞,越來越亮,心里那團沉沉的黑霧,隨著花燈的次第點亮,就這麼散開了。

下意識的,霍以驍握緊了溫宴的手,拇指指月復在她的手背上磨了磨︰「不是要買貓型的燈嗎?去找找。」

「剛還說沒有賣呢,」溫宴一面走,一面道,「真買不到,回去給我做一盞?」

霍以驍不置可否。

溫宴道︰「我就當你答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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