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凌翰成帶著四兒子凌栗回家來了，進到院里看到幾間屋子只有堂屋里有亮光。
父子倆進了屋，就听到里頭罕見的微微喧鬧聲。
「妹妹，看我，看我，我是二哥啊~」
「我是三哥，妹妹~妹妹~」
「妹妹想不想吃糖啊~」
這是雙胞胎的聲音。
然後是楚月芳的聲音——
「吃什麼糖，現在妹妹可吃不了。」
「妹妹可能比小五還小呢，現在也不會說話呢！別那麼著急。」
「來，小乖乖~媽媽來抱~」
父子倆听得迷迷瞪瞪的。
妹妹？
他們家哪里來的女娃兒？
凌翰成帶著四兒子進了門。
屋子里電燈罕見的亮著，燈有些暗，還額外點著根明亮的紅色大蠟燭。
楚月芳半躺在床上，懷里抱著一個有些陌生的紅色襁褓，另外一邊躺著自家小兒子熟悉的藍色襁褓。
雙胞胎兒子這會兒也非常安分地蹲坐在床上，大兒子凌木坐在床邊的黃色藤椅上。
凌翰成一時有些懵了。
他們家……這什麼時候又多出一個孩子來？
他不是才出門一天嗎……
今年才四歲的兩家老四凌栗顧不上想別的，蹬蹬蹬地就跑了過去。
「多了一個呀！」
其他人這才將注意力轉移了過來。
凌月芳對著丈夫笑笑︰「回來啦，媽送上火車了？」
凌老太太一直是跟著二兒子家住的，不過每年入冬的時候凌大伯都要接自己老母親上天京市，那邊條件比農村好得多，冬天在那邊過總比這邊冰天雪地的強。
今年六月楚月芳生了小五，老太太不放心兒媳婦兒的身體，多照顧了一段時間，不然早十月底就該去了，硬生生拖到了十一月。
凌翰成今兒就是送自己母親去了縣城坐火車。
「送上了，正好楊邱村那邊有朋友也去，托了照顧一下媽，不用擔心。」凌翰成道。
凌月芳點點頭︰「那就好。」
凌月芳親媽去得早，嫁進凌家之後一直把婆婆當親媽，婆媳倆關系比親母女也不差。
她就不放心婆婆一個人坐火車，畢竟這世道還是亂得很，本來想讓凌翰成陪著婆婆一塊兒去的，可凌老太太不許，怕沒人照顧兒媳婦。
現在听到婆婆有人照顧，楚月芳心里也就放心了很多。
「對了，今兒鳳兒來咱家了……」
楚月芳見丈夫一直盯著懷里的孩子才想起來還沒說這件大事兒呢。
……
「這麼說，只要咱們願意，這孩子就能留咱們家了？」
楚月芳看到自家丈夫雖然跟她說著話，可眼神卻不受控制地粘在小女圭女圭身上就知道問題肯定不大，嘴角逐漸上揚起來。
「是啊，鳳兒說了，咱們願意就讓咱們養，戶口什麼的也能弄好，」楚月芳道，「多可愛的孩子，也不知道他們親爹媽怎麼忍心把孩子扔下的，真是喪良心！」
這要是衛生院的人晚一步，這可愛的孩子說不定就成了雪夜里的凍死的孤魂野鬼了。
想想都覺得揪心得疼。
幾個兒子這會兒都紛紛開口——
「爸，留下妹妹吧！不要把妹妹送回去！」這是雙胞胎老二和老三。
「對啊，爸，我以後少吃點兒飯一定能養活妹妹！」向來吃飯最多的大胃王老四也跟著說道。
他雖然才看見小女圭女圭，可已經喜歡到不行了，眼楮好像都在放光。
凌木道︰「我們會好好干活兒養妹妹！」
「啊啊啊啊啊……」
還不會說話的凌小五不知道是不是听到了自己幾個哥哥說話的聲音話，從襁褓里伸出胳膊亂揮著，好像也是在表達意見一樣。
面對幾個兒子的殷切懇求還有妻子期盼的眼神，凌翰成差點立刻就答應下來。
可作為一家之主的，他腦子還是要清醒得多，知道多養一個孩子不是那麼隨便的事兒。
他讓四個兒子站成一排，看著他們的眼楮開口說道︰
「想要妹妹很正常，爸也很喜歡閨女，可是不能隨便就多養個孩子。」
「你們得明白，這個孩子她和你們不是一個爸媽，你們現在看她可愛想要養，可以後呢？萬一以後你們不喜歡了你們還會待見她嗎？」
收養一個孩子，多吃些飯還是次要的，可最重要的是隨著這個孩子帶來的責任。
這不是像養個小貓小狗那樣簡單。
凌翰成怕這會兒幾個兒子是腦子一熱，過了新鮮勁兒萬一煩了該怎麼辦？
畢竟缺了一層血緣關系。
幾個兒子互相看了看，三個弟弟最後看向了他們的大哥。
在一些大事上，他們向來還是以大哥馬首是瞻的。
凌木微微抬起頭，眼神和父親對上也一點都不怯︰
「爸，我們雖然小，也知道養個孩子肯定不容易，我們喜歡小妹妹，我們願意養她。」
「就算不是媽生的，可要上了咱家的戶口就是咱家的了，別人想要我們都不會讓她走，您竟然還擔心我們不待見她？」
凌翰成︰「……」
凌森性子最急，忍不住嗆道︰「是不是爸你覺得多養個女圭女圭太累了，沒關系，大哥，二哥還有我，我們現在都大了，以後會更努力地干活兒，去山上摘野菜野果，每天好好喂雞，努力想辦法賺錢，以後一定會養活小妹妹的！」
凌翰成听到這話險些沒氣暈過去。
這是什麼話！
怎麼成了他不想養女圭女圭了！
偏偏凌栗這會兒不懂看自己爸的臉色，也跟著一個勁兒地跳腳︰「我也能養，我也能養！我去割草去抓知了都能換錢養妹妹！」
楚月芳听著兒子們的話忍不住笑了起來。
不過轉頭看到丈夫臉都氣紅的模樣，連忙安慰道︰「他們幾個都不小了，你說的他們肯定懂的！」
凌翰成忍不住深呼幾口氣。
看來是他小看兒子們了，也小看了兒子們想要妹妹的想法。
怕自己再不答應，自己這幾個渾兒子還能說什麼氣人的話說來，頓時就拍了板——
「既然你們這麼說了，那就留下！以後你們永遠都得記著你們說的話！」
「太好了！」
「啊，有妹妹啦！」
「妹妹妹妹！」
兄弟幾個都忍不住歡呼起來。
「不，我也要抱！」
「我也要抱妹妹~」
「妹妹笑得真好看~」
凌翰成感受到兒子們的興奮激動也不由得露出笑來。
是啊，不是親生的又怎麼了，這麼小就來他們家了，那就是命里注定的，養起來還能比親生的差多少嗎！
「咱還是先給孩子起個名兒吧，趕明兒跟小五一塊兒上了戶口就真正是咱家的孩子了。」楚月芳的說道。
凌翰成點點頭︰「說的是，得有個好名兒。」
「呀呀呀！」
襁褓里的小女娃也像是來了精神，小小地揮舞著藕節一樣的雪白手臂。
楚月芳充滿期待地看著丈夫，盼著他給新閨女起個好听的名字。
凌翰成雖然有點兒文化底子，可其實給家里其他幾個兒子起名的時候都挺隨便的。
老大出生的時候想著希望兒子將來能成材，就起了「凌木」這個名兒，接下來的兒子就跟著順下來了。
老二凌林。
老三凌森。
老四凌栗——這「栗」字拆開就是「四木」的意思。
到了老五呢，想著醫生說了不能再繼續生了的話，算是「木」停了下來，就取了個「凌止」的名兒。
這些名字不算起得多認真，不過總比狗蛋啊牛剩什麼強得多。
現在要給這個嬌嬌軟軟的小閨女起名字，那可更不能隨隨便便了。
凌翰成一時間絞盡腦汁想著自己腦海里的漢字。
「嗯……那就叫——凌瓏吧！」
楚月芳︰「哪個long字？屬龍的龍？今年倒正好是龍年……」
就是好像太男孩子氣了。
女孩兒名還是得嬌軟一點兒才好。
凌翰成連忙擺擺手，從拿了筆和本來，在紙上寫下了「瓏」字。
「你看她的眼珠黑溜溜亮晶晶的好像珍珠一樣，珍珠這倆字呢都是王字旁，」凌翰成解釋道，「這個‘瓏’字也是王字旁，今年又是龍年，這組合起來多合適！」
自己媳婦兒只認得簡單的一些字，還都是他教的，這個字她不怎麼了解，凌翰成詳細地解釋了一通。
楚月芳听著這意思感覺挺好，念了幾聲「凌瓏」「瓏兒」覺得還挺順口。
笑著看向兒子們︰「你們覺得呢？」
哥兒幾個也紛紛點頭。
他們幾個都在上學，現在認的字不多，這個字也是才認得。
不管意思是什麼，反正既然是給自己妹妹的名兒，那肯定怎麼樣都好听~
「名兒有了，回頭上了戶口就正式是咱們家的孩子了，記住你們的話，以後好好照顧妹妹吧！」
凌翰成伸手拍拍幾個兒子的腦袋。
這過大的手勁兒有理由懷疑凌翰成還是對之前幾個兒子的渾話存了「報復」心理。
不過這會兒兄弟幾個完全不在意，眼神發亮，感覺已經沉浸在一片粉紅色的海洋里。
他們有妹妹啦啦啦~
再也不用羨慕別人了~
好開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