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檸月從來沒有在江春和的臉上見過這般嚴肅的神情。
就像是發生了天塌下來一般的事情。
不對,還有一個人!
裴正東!
這個人的輪廓在趙檸月的腦海里面回蕩著!
霎時間,趙檸月的心猛地被什麼東西給敲了一下似的,愣愣的注視著江春和︰「春和,是不是發生什麼事情了?」
「……」
江春和將趙檸月拉到了外面,走廊上,她定定瞧著她。
趙檸月已經猜到是關于誰的了,嘴唇微微抖了一下,不知怎的,心里驀地涌現出幾分不好的預感,「是不是裴正東呢?」
不管怎樣,他都是她之前喜歡過的人,她不可能視而不見。
江春和重重嘆了口氣。
「月月,你要有點心里準備啊!」
「你說吧……他,怎麼了?」
難道是又殺人了嗎?
趙檸月在心里猜測著,可是她怎麼都想不到,接下來江春和會對她說一句——
「裴正東他,死了。」
趙檸月的心像是被什麼利器擊中,隨之而來的是莫大的楚痛!
裴正東……死了?
這怎麼可能?!
……
時間,倒回兩個小時之前。
裴家的別墅,氣氛低沉郁悶。
因為裴正東母親陶婉婉跳樓的事情,導致裴海光的大選一落千丈。
關于裴海光的過往,都被扒了出來,連同他當初拋妻棄子、背叛家庭的事情,也都一件件浮出水面。
事情鬧得這麼大,暗中一定是有人推波助瀾。
裴海光知道這人是誰,回到裴家之後,對著裴正東的臉,毫不客氣地就是一巴掌。
「我是你的父親!你非要把我害死才甘心嗎?」
「……」裴正東什麼話都沒說。
他的臉偏到一邊去。
他墨黑的發絲有些凌亂,上面漂浮著很多柳絮,像是毛團。
他的一身白衣,衣領和袖子都是皺皺巴巴的,上面隱約還能看到干涸的已經發暗的血跡。
裴正東向來喜歡穿白色系,他的潔癖很重,不允許自己的衣服有褶皺或者污痕。
現在這一大灘血,像是在預示著什麼。
「我跟你說話呢!你母親死了,我是你的父親,你非得把我害死才甘心嗎?」
裴海光目眥盡裂,盯著面前的裴正東。
他看不清裴正東的表情,他感覺到自己的兒子像是哪里變了,氣質,整個人都變得陰郁起來,像是有什麼事情,即將月兌離自己掌控。
裴海光不喜歡這種感覺。
「裴正東!說話!」
他不喜歡兒子無視自己的命令!
這個一直對自己逆反的兒子,這個一直不尊重自己的兒子,對他是屈辱!
于是乎裴海光抬起手,眼看著一巴掌又要打過來。
這一次,他的巴掌被裴正東中途截住。
這個白衣少年,眸色發冷,骨節用力,在這一刻他的眼底帶著毀滅一般的力度和殘暴,像是要這麼直接掐死這個中年男人。
「你知道嗎……」
他的聲音沙啞,如同被火烤過一般,一圈一圈的,又好像砂石劃過磨盤。
「這一切,都是被你害的,如果不是你的出軌和背叛,如果不是你的絕情和冷漠,我的母親不會瘋掉,她更不會死掉,而我——」
「你的兒子,我也不會變成現在這樣!」
「所以你與其埋怨別人,倒不如怪你自己,都是你害的,這種結果是你自作自受,你活該!懂嗎?!」
「混賬東西!竟然敢跟你老子這麼說話!」
裴海光目眥盡裂,狠狠說道!
「你是我裴海光的兒子,這是你自己心理承受能力弱而已!」
「呵呵……是,沒錯,都是我的錯,不過——是你把我教育成現在這樣!」
裴正東冷笑起來,像是夜間十足的吸血鬼。
「怎麼,你心里很慌、很氣憤對吧,覺得大選與你無緣了,覺得都是我害的,要我說,你這樣的人,就應該一落千丈,永世不得翻身!」
「你個混賬東西,我是你老子!」
裴海光今天格外生氣,若是放在平時,裴正東跟他頂罪兩句,他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也就這麼過去了,但是今天——
裴海光的落選、裴正東母親的去世……
這一切的一切,都將父子倆的矛盾推入了一個深淵!
「我殺人了。」
裴正東一字一句。
他的聲音很冷很涼,就好像在陳述一個與自己毫不相干的事實。
裴海光的眼闊狠狠收縮了兩下,有些難以置信自己剛才听到的,「你說什麼?!」
「我殺人了,呵呵……」
「你殺了誰?啊?你在開什麼玩笑!」
「我現在就想殺了你。」
最後的三個字,被他用清清冷冷的嗓音說出來,配合著他眼底的陰狠,莫名帶著冷意。
裴海光朝後退了半步,眼睜睜看著裴正東從懷里掏出了一把尖刀!
尖刀上面還殘留著血痕,就像是他真的殺過人了。
「你,你別過來——啊!」
那把尖刀,驟然扎進了裴海光的左手。
男人撕心裂肺的慘叫聲劃破長空。
很多的僕人都紛紛趕過來,有人尖叫,有人在打電話叫醫生。
場面一度混亂。
地上,都是斑駁的血跡。
而那個罪魁禍首的少年,卻是吊兒郎當的、步伐踉蹌的,緩緩朝著樓上走去。
他扶著牆壁,骨節彎曲。
沒有人敢靠近他。
就好似這是一個十足的惡魔,已經喪失了所有良知和道德。
所有人都在用驚駭的目光盯著裴正東,紛紛地朝後退去。
可是沒有人看到他那雙黑色的眸,沉沉的,不見一絲亮光,就像是一灘死水。
曾幾何時,他也是個桀驁不馴的少年,眉眼之間也有銳利和鋒芒。
現如今,他的鋒芒沒有了,他的銳氣也沒了。
他如同一具行尸走肉,走在這荒涼人間,沒有什麼是值得他留戀的了。
……
裴正東回到房間,砰的一聲將房間的門甩上。
樓下傳來陣陣的腳步聲,漸行漸遠,所有的聲音都被阻隔在這扇門之後。
想必是那些人都在忙著處理裴海光受傷的手。
是了。
他還是心軟了。
那一刀子,他沒有刺進他的心髒,而是刺進了他的手。
放他一馬吧。
當時他對自己這麼說。
放過他,也是放過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