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上江春和想要殺人的目光,像是回到了之前那段吵吵鬧鬧的日子,那個時候還沒有這麼多的事情,生活也沒有這麼多的變故。
那個時候的她,眼底還有促狹的笑意。
現在沒了。
她變得警惕,佯裝堅強,實則越來越怯懦,膽小。
沈潮生在心里暗嘆了口氣,捏著江春和的臉蛋,蹭了蹭她的臉。
「這是我半年之前最後一次抱你,蹭你,親你,你陪我多待會兒,晚點再走。」
「不,我還有事情,我得先走了。」
沈潮生置若罔聞,「回去之後,你同我三姐說,我已經死心了,不會再糾纏你,然後這半年不要再來看我,等我出去再說。」
「你是真的不糾纏我了嗎?」
「呵,想得美。」沈潮生看她那副松了口氣的樣子,就氣不打一處來。
如果可以的話,他真想挖開江春和的那顆心看看,是不是石頭做的。
她真的一點都不喜歡他嗎?
一丁點都不喜歡嗎??
又怕這麼問,得到的答案,令自己失望!
沈潮生抬起食指,戳江春和的腦門。
「蠢貨,我是怕我三姐對付你!平時我對你那麼好,你怎麼就視而不見。」
「因為我的心只有一個,給了沈之臣,沒辦法給第二個人。」
「我等。」
沈潮生一字一句一低沉。
「等到你什麼時候把你的心從沈之臣身上移開,到時候——這顆心,我要了。」
他抱了她一會兒,終于放她走了。
凝視著江春和的背影,沈潮生微微眯起了眼楮,他知道,再見面,便是在半年後了。
江春和。
等我。
……
沈秀芹在大廳等著。
江春和便同沈秀芹說沈潮生已經對自己死心了。
沈秀芹滿意地頷首,「按照約定,這半年,你便不要再來找潮生了。」
「嗯,我知道了。」
江春和從警察局出來,打算回家。
還沒等走幾步,忽然感覺肚子一陣劇痛。
緊接著,地上流了一灘水。
那是羊水,破了。
她抱著肚子倒在地上,痛得冷汗直流,忍著最後一口氣,撥打了120的電話。
在昏迷之前,她只能看到幾個行人朝著她這邊跑過來……
孩子……要保住她的孩子啊。
在江春和的腦子里面,便只剩下這最後一個念頭了。
……
手術室的紅燈亮起。
被打上麻醉藥的江春和,迷迷糊糊間听到醫生們在說話。
「孕婦大出血,快去血庫調血!」
「難產,情況不太樂觀。」
「唉,盡力而為吧,首先保大人……」
「醫生……」江春和異常艱難地開了口,「請,請務必替我保住孩子,求求你……」
眼淚順著她的眼角落下來,她留著最後一口氣,說出了這句話來。
「不好意思,我們醫院有明確規定,現在難產的話,是要保大。」
「規定是人為的……這個孩子,我有權利決定他的生死……求你們了,務必,替我保住孩子……」
「你的丈夫在哪?要不這樣吧,如果你非要保住孩子的話,需要讓你丈夫在手術同意書上簽個字。」
「我丈夫,他不在本地……求你們了,不論發生任何事情,一定要保住我的孩子啊……」
不管這個孩子是誰的,是沈潮生的也好,沈之臣的也罷,她都想盡全力去保住。
他,在肚子里十多個月,一點一滴地成長。
他,應該活。
必須活。
麻醉藥漸漸起了作用,江春和在說了最後一句「務必保住孩子」之後,終于閉上了眼楮……
眼角,是她晶瑩的淚滴。
……
半年後。
現在是冬天,初冬。
濘城昨天剛下了一場雪,今天的氣溫有點低,地面上銀裝素裹,冰面覆蓋了一層霜降,濘城的冬天總比其他地方來得早些。
人來人往的街道,車輛慢行。
在櫥窗的街道,放眼望去便能看到一個嬌小的女人,穿著白色的羽絨服,紅色的帽子罩在她的黑發上,毛茸茸的掛著一個球。
她皮膚嬌女敕,晶瑩,剔透,身材縴細,懷里抱著一個半大的孩子,包得很嚴實。
是個男孩子。
粉雕玉琢的。
「思臣,你爸爸下個周應該就可以回來了,想不想爸爸?」江春和問道。
半大點的孩子,如何會說話,只是窩在媽媽的懷里,想要抵擋嚴冬的寒。
江春和將懷里的孩子裹緊了,一邊忍不住呵了一口熱氣,像是在自言自語︰
「媽媽我呀……是個起名廢,暫時叫你沈思臣,不知道你爸爸樂不樂意,他要是想給你改名字的話,我們就听他的,好不好呀。」
小小的孩子還是不說話。
江春和打量著懷里的兒子。
長長的睫毛,干淨白皙的小臉,小嘴唇抿著,現在還眉眼未開,其實輪廓像她,眉眼之間也能夠依稀捕捉到沈之臣的影子。
但不知是不是因為那天沈潮生的話……
偶爾她會恍惚,覺得這孩子竟也長得有些像沈潮生。
不。
不會的。
這孩子是沈之臣的。
肯定不會是沈潮生的。
江春和甩了甩腦袋,將自己腦子里面那個不切實際的念頭甩掉之後,抱著孩子快步離去。
「回來了啊。」
孫燕燕招呼著江春和進來,給她拍掉了身上的雪花,拉著江春和進來。
江春和點點頭,在玄關處換鞋。
「媽,我爸呢?」江春和低斂著眉梢,抱著孩子問母親。
「你回來了。」
沙發上,驟然響起了一聲冷冽的嗓音。
熟悉,又陌生。
江春和聞聲看過去。
西裝革履的男人坐在沙發上,翹著二郎腿,那張臉俊逸分明,右眼角下方一顆矚目的淚痣,半年的時間對他而言,仿若沒什麼變化。
「你……」
江春和眨了眨眼楮。
有些恍惚。
隨即眉頭舒展。
「你,出獄了啊。」
「春和,這是之臣的四叔是吧,他來找你的,我就讓他進來了。」孫燕燕對江春和說道。
孫燕燕並不清楚沈潮生是個什麼樣的人。
江春和沒說話,只是抱著孩子走到了沈潮生旁邊。
沈潮生看向江春和懷里的小家伙,禁不住勾唇,似笑非笑。
「孩子和你長得像,和沈之臣——不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