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逢總悲傷。
顧清風想過自己同父親見面時的樣子。
或許是涕泗橫流，或許是抱在一起痛哭流涕。
但事實上時間終會打磨你心頭的那份傷感，理性取代了感性。
對于一個二十多年沒見過面的人而言，這個父親，是他名義上的父親，他知道當年他和他母親離婚，有苦衷，現如今他只想知道那個苦衷究竟是什麼。
附近有餐廳。
顧清風選擇了一個靠窗的安靜的包廂，外面的光影透過窗欞照進來。
老人垂著頭，昏黃的眼楮飽含熱淚，「清風，這些年，你過得好嗎？」
「還不錯。」
「都是我不好，我當初不該拋棄你和你媽，我實在是沒臉回去了啊！」
說著說著，老人老淚縱橫。
顧清風嗯了一聲，「現在告訴我原因吧，我想知道。」
「唉！……說來話長。想當年，我本來是拿著五千萬，決定去F國采礦，賺大錢，沒成想在F國遇到了一個老板，他說可以跟我合作，當時我年輕，听他嘴上說得天花亂墜的，就信了，跟他喝酒的時候簽訂了一份合同，酒醒之後我才發現上當了！那合同是賣身契，他一下子就要我給他做奴60年，我想毀約，毀約的代價就是，我身上的五千萬都歸他所有，當時五千萬，對咱顧家而言，幾乎是全部的積蓄，我是個孬種，敗光家產，實在是沒臉回去見你媽，就寄回去一份離婚協議書，然後一直在這礫城生活……」
「……」
原來這便是他要的真相。
顧清風一言不發，叫來了服務員，服務員拿來了酒。
老人嘆氣，「我知道你恨我，我對不起你媽，也對不起你啊清風，我不是個好丈夫，也不是個好父親，你就當，沒我這個父親吧……」
顧清風沉著臉沒說話。
他在想一件事情。
他總覺得這個老板的作風很像是詹姆斯，詹姆斯曾經也要求沈潮生這麼做過。
莫非這兩個人之間……
「那個老板叫什麼名字？」
「我啊，一輩子都忘不了他的名字，他叫沈業誠，還有個英文名字，Dann。」
顧清風渾身僵硬。
對方果然是詹姆斯的父親。
可，他為何姓沈？沈業誠，這個名字很古怪，莫非和沈業忠存在什麼關系？
已經見到父親，翌日顧清風就回濘城去了。
老爺子不願回去，他已經在礫城住了二十多年，這里就是他第二個家，與其說不願意回到濘城，倒不如說，他還是逃避面對事實。
寧願這輩子賣糖人來粉飾那段軟弱無能的過去。
機場大廳，三十一歲的顧清風，相貌出眾，身材英朗，不乏傾慕的女孩子朝這邊打量。
老頭子來送機，他是過來人，明白這些姑娘的情誼，便笑，「你也老大不小了，三十多歲了吧，不打算成家？」
顧清風眸色寥落︰「喜歡的人，不喜歡我。剩下的，都是我不喜歡的。」
「我兒子這麼高這麼帥，事業有成，還有不喜歡你的嗎？」
「因為她太好了，優秀的女人，總是難追的。」
顧清風聲音也寂寥起來。
「她喜歡我，是我的福氣，她不喜歡我，是我的遺憾。」
「哈哈，好吧！你們年輕人的事情，我不懂，我呢也老了，之前的那些恩怨我都看淡了，今天你能來找我，我已經很高興了！」
顧清風沒再多說什麼。
他對這個父親，真的無感了。
他不苟同他的軟弱，卻也無力，因為這麼多年了，母親都死了，有些真相的確讓人無力。
……
回到濘城。
顧清風沒有第一時間去找沈潮生說「沈業誠」的事情，他打電話的第一個人，而是沈羽蝶。
他對沈羽蝶說有重要的事情要對她說。
傍晚，沈羽蝶在一眾保鏢的簇擁下，下車來到了飯店。
珠光寶氣雍容華貴的她，讓顧清風很是不習慣，他真的搞不清楚沈羽蝶到底在想什麼了。
「你找我要說什麼？」坐在他的對面，她淡淡的嗓音，疏離冷漠的態度。
顧清風把自己去找親生父親的事情，告訴了沈羽蝶。
以及生父對顧清風說的那番話，一並告訴了沈羽蝶。
「所以Dann的中文名字是沈業誠，詹姆斯是Dann的兒子，說不定他也姓沈，和你們沈家月兌不了什麼干系！」
似乎是想到了什麼，沈羽蝶的臉色發白了幾分。
「沈業誠……」
「你知道他是誰了對嗎？」對她的了解，讓顧清風一看沈羽蝶的臉色，就懂她的異常，顧清風微微眯起了眼楮。
「羽蝶，這樣你還愛詹姆斯嗎？他……和你有血緣關系對吧？」
「不關你的事情。」
頭頂明黃色的光圈落下來，襯托著沈羽蝶的臉，連同她眼底的冷漠，都一並映襯得徹底。
沈羽蝶很快開啟了另一個話題，
「你父親的下落是徐正東幫你找的吧。我沒想到，徐正東對你的情誼那般重，真是低估了他對你的喜歡了。實話實說，我覺得他是個單純的孩子，感情就是這麼不講道理。」
「呵，感情就是這麼不講道理。」
顧清風舉杯，抿一口紅酒入喉，下咽的是苦澀和劃開些微的疼痛，這是他喝的第六杯酒了。
「我喜歡這句話。」
「你喝醉了。」
「沒醉，這才一點點。」
透明的酒杯映襯著顧清風的一雙眼，黑如墨漆。
他放下杯子，苦笑自唇邊溢出來。
「沈羽蝶……我好歹，也喜歡你這麼久了，你就看看我，好不好？」
「不好。你醉了，別喝了。」
沈羽蝶起身要去結賬。
反被一把拽住了胳膊。
力氣很大的顧清風直接將她扯到自己的大腿上。
「羽蝶……我忘不掉你，我以為我可以不去在乎。」
沈羽蝶嘆了口氣，心頭酸楚只能獨自吞下，「遲早會忘掉，你就往前看吧。」
「……」
顧清風不放手，醉眼幾分迷離，他抱著她的腰，沈羽蝶抓起他的手臂，一口咬了下去。
以前，只要顧清風做什麼讓她不開心的事情，她就喜歡咬他！
像是從前一樣，顧清風吃痛就松了手，沈羽蝶趁著這個時候趕忙起身。
「好好珍惜眼前人吧！那個固執的孩子，他很在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