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春和又往火盆里面丟了一本筆記本。
這本沈潮生記載的日記,記載的關于沈先生?沈太太的林林叢叢,一並被一把火燒掉了。
沈潮生低著頭,因為壓抑和克制,而手臂上青筋迸現。
「春兒,對不起……對不起……」
旁邊的江家人就這麼站著,每一個人都是靜靜看著,臉上神態各異,沒人插手。
江春和捂著嘴,眼淚嘩啦嘩啦流了下來。
她哭著哭著,袖子隨意拂去眼淚,將最後的兩樣東西丟到了火盆里面。
兩本結婚證。
沈潮生和江春和的結婚證!
「不要!!!」
沈潮生的兩只手伸到了火盆里面,熊熊烈火將他兩只修長如玉的手燒得血肉模糊,可還是拯救不了。
正如同他拯救不了這段被燃燒殆盡的婚姻。
火盆的火焰已經熄滅。
里面只剩下一堆灰白色的殘骸。
江春和轉過身去,她的最後一滴眼淚在眼角凝固了,再也沒有看沈潮生一眼。
然後,她對他說了有生之年最後一句︰
「我們真的離婚了,以後我和你沈潮生,再也沒有關系了。」
「……」
兩只手血肉模糊的男人,攥著那把燃燒殆盡的灰燼,怎麼都攥不住,他雙膝跪在地上,滾燙的熱淚撕裂開在他的臉上,撕裂開兩道深深的痕跡,仿佛巨大的苦痛將他吞噬。
「我們走吧,以後,這個人和我們江家再也沒有關系。」
一家之主江北淵一聲令下,他摟著言念的腰,一家人走了進去。
沈潮生被拒之門外。
「潮生!」
從不遠處趕來的沈羽蝶和顧清風跑了過來。
注視著沈潮生兩只血肉模糊根本看不出形狀的手,沈羽蝶當場暈了過去。
顧清風攬住了沈羽蝶的腰,搖晃著她的身子,「羽蝶,羽蝶!」
而沈潮生就這麼跪坐在地上,肩膀聳拉下來,如墜深淵,眼底沒有情緒沒有波動,像是死了。
他終于和那個魔鬼一樣,也成為了一個沒有軟肋的人。
……
沈家老宅。
已經是深夜,圓月高懸,萬籟俱寂,客廳的琉璃吊燈映照著坐在沙發上的男人,他翹著二郎腿,手里端著高腳杯,那麼抿著喝著酒。
听到開門的聲音,男人的嘴角勾起一抹獰笑,慢吞吞地站了起來。
他兩只手背在身後。
這個動作,落入沈潮生的眼底,沈潮生的眼神含著一片灰燼,他的兩只手纏著厚重的紗布,這麼隔著一米的距離,注視著王民盛。
他終于,看到了王民盛本人的樣子。
第一次這麼面對面。
果然如同從前記憶里一樣,他沒變。
和王民奇的和氣老實不同,王民盛是個眉目濃黑的男人,他的臉龐寬大,五官卻是剛硬,骨骼結實,精壯,眼楮很大,但是里面沒有神。
人的眼楮是心靈的窗戶,眼里有神韻的人,一舉一動也是靈動的。
王民盛整個人透著一股戾氣,還有陰沉的死氣。
沈潮生這麼注視著王民盛,沈潮生的眼底盛著無波無瀾的清冷,「好久不見。」
「好久不見啊,潮生!」
「裝了30年,不累嗎?」
「你什麼時候發現我的?」
「你背手的小動作。真正的沈業忠不喜歡背著手,喜歡背手的是你,王民盛。」
「哈哈!原來是這樣,我以為我裝的挺像的呢。」
「的確,除卻一些不引人注意的小細節,你說話的調調,做事的態度,都很像我已故的爺爺。」
說著,沈潮生的眼底閃過刀光劍影。
「我的爺爺沈業忠的確是死了,30年前被你殺害的,但是你將他的尸體保留完好無損,所以那天死在沈家老宅的,的確是沈業忠,只不過,那是30年的那具尸體。」
「怎麼,尸檢報告終于出來了嗎?哎呀,出的有點晚了啊,也難為你被抓進去蹲著了。」
「是你吧!」
沈潮生狠狠地捏起拳頭,刀鋒般的犀利自嘴角劃過。
「當年撞死我媽的人,就是你!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只因為我媽看見你殺了沈業忠,所以你才打算殺人滅口!」
「你怎麼知道是我?」
「貨車!」
沈潮生一字一句,一冷冽。
「雨夜你撞江家人的那輛貨車,你後來把它開到水里,那輛車,就是當年撞我媽的車!」
「哈哈哈!好吧,看樣子還是我疏忽了呢。」
王民盛笑了笑,不以為意地雙手攤開,「那你殺了我吧。」
「你以為我不敢?!我現在什麼都沒了,跟你一樣!」
「跟我一樣?嘖嘖你錯了,你還有一樣東西。」
「什麼?寶藏?」沈潮生不解。
「不是寶藏。」
那是什麼?
現在沒了軟肋的沈潮生,到底還擁有什麼?
沈潮生想不通。
王民盛卻是按下了手里的遙控器按鈕,頓時間沈家大廳一陣煙霧彌漫的氣息。
沈潮生的眼前被白色煙霧繚繞,看不清路,一雙冰冷如同蛇信子的手自身後掐住了他的脖子。
頃刻間,沈潮生呼吸凝滯,他胳膊肘朝後拐去,反手,也掐住了對方的脖子。
對方不動彈了。
煙霧一點點散去。
沈潮生終于看清楚了王民盛的臉。
就是這張臉!
害他害得那麼慘!
殺了他的母親!
還傷害了那麼多他在乎的人!
讓他痛不欲生!
就是他!
都是他!
「王民盛,你該死!」沈潮生狠狠掐死了眼前這個人的脖子,他英俊如斯的臉因為仇恨而染上了一分極致的扭曲。
直到王民盛眼楮瞪圓了,咽氣了。
然後——
恐怖的事情發生了。
就在沈潮生的身後,忽然響起了一道熟悉的爽朗大笑聲。
沈潮生猛地回頭看過去。
窗台邊,王民盛斜著腿靠在那里,冷笑,甚至還鼓起掌來,「恭喜你,終于殺了我。」
沈潮生看著王民盛完好無損站在那。
那麼躺在地上……
剛剛被他掐死的人是——
「恭喜你終于殺了我的哥哥,你的王叔,你敬愛如父親的男人。」王民盛緩緩補充道。
沈潮生的眼楮睜大了,踉蹌著朝後退了幾步。
他兩只被紗布纏住的手,仿佛有血跡滲透出來,燻紅了他的一雙眼楮。
「你對王叔做了什麼?!你竟然……把他整容成你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