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月震動了一下，好一會兒，她才又坐回到原位。她抬頭看著清風，她的眼珠黝黑。
「對呀！負責！」
清風堅定地說。
「莫非，你的品味殊異？」冷月深吸了口氣，眼楮更深更黑了。「對你輕薄，是我有罪，我罪該萬死……」星光下，她的臉色顯得有些蒼白。
「為什麼動不動就說那些死呀活呀的話呢？」清風打斷冷月，激動的插進來。「為什麼好端端的，一定要破壞這浪漫的氣氛呢？」他盯緊了她，心痛的望著她。「你看過毛姆《人性的枷鎖》吧？」沉吟了片刻，他忽然的問。
「我知道那個故事。」冷月說。
「同樣的故事，大概要在我身上重演了。
「那麼，你可分得清什麼是現實，什麼是夢境嗎？」冷月幽幽的問︰「你可听過周莊夢蝶的故事嗎？」
「說說看吧！」清風呼吸急促，受傷般的苦笑著。「很想听你講故事呢。」他說。
冷月望了望清風，不知所以的嘆了口氣。
她把目光收了回來，她不敢再看他了，那深情而苦惱的目光叫她心碎的想哭了……
她把頭倚在他的肩窩里，她的呼吸是慌亂的，但呼出的熱氣是軟軟的，柔柔的，熱熱的，它吹在他的頸項里，溫暖著他的心。
清風輕嘆一聲，溫柔的攬住了她的頭，並輕輕地拍著她，然後听她輕聲地說︰
「從前啊，有個叫周莊的人，做夢自己變成了蝴蝶。他翩翩起舞，何其開心啊！但醒過來發現，自己還是凡人。」她微微的閉起了眼楮，她把頭，更深的倚在他的肩窩里。「到最後呢，也不知道是周莊做夢變成了蝴蝶，還是蝴蝶做夢變成了周莊。」她嘆息著，揉揉軟軟的說︰「把現實當做夢境來活的話，把夢境當做現實來過。把夢境當做現實來活的話呢，就把現實當做夢境來過……換來換去的，只不過是換了種活法，還不是一樣嗎？」
「一樣嗎？」
清風似乎被冷月帶進了困惑。
他注視著一望無際的海洋，注視那天與海交接處的一片蒼茫，他呆呆的愣在那兒，他沉思良久。
「一個被克隆的生命，一個被復制的人生，本來就是虛虛實實，夢境與現實的產物……何必那麼認真。」
「你說什麼？」
清風激凌凌的打了個冷戰。
他驚覺的低頭看她，她的臉色顯得很蒼白，她的唇也漸漸的失去了血色，但浴在星空之下的她，卻散發著一種怪異的美麗。
他把她的手合在自己手中，她的手在微微顫抖。
「怎麼，你冷了？」他不安的問。「我們回去可好？」他望著她，征求著她的意見。
「不要。」她很快的說︰「我很好，我喜歡海風，也喜歡星空。」
她又把頭轉向了望遠鏡。
「我想再看看星星，想找到北極星。」她說。
「北極星是位于小熊座的星星。」清風用手指著望遠鏡里的北極星說︰「因為它的位置是不變的，所以從古到今，人們如果迷了路，就先找北極星。」
「你知道的可真多呀！」冷月崇拜的看了看他。
「因為北極星就像家人一樣。」清風深情的望著冷月，深沉地說︰「這麼看來，我的月兒很喜歡星星喔，看到北極星就會想到我吧。」
「是呀。」
她嘆了口氣。
「因為親就是家人，是我的家人。」
夜很靜，船漸漸的稀少了……遠遠的天邊，星星仍然璀璨著，天幕黑而蒼茫。
忽然，天上有一顆流星劃過，它很耀眼，也很閃亮，但很快就消失不見了。
「流星很美是不是？」她問，聲音冷靜而深邃。
「是呀……」他也嘆氣。「很美。」他說。
「流星即美麗又脆弱耶……」冷月的眼楮潮濕了，她低語著說︰「它顯示了一個人未來的命運哦……因為地上一個人，天上一顆星，每一顆星星都代表一個人。」
「我到沒想這麼多。」清風說︰「只是仰望天空的時候，覺得這宇宙真的很神奇。」
「嗯。」
她望著海洋，便不再說話了。
她的眼神迷迷糊糊，恍恍惚惚的，她的神思似乎漂浮進了一個不為人知的世界里。
清風抱起她，打開車門後，把她放在車後座上。
「清風。」她呢噥的，喃喃的說︰「請你……不要怪我。」
「怪你嗎？」他溫柔的望著她︰「不，我不會怪你。」
他忽然覺得懷里濕濕的，他一驚，伸手模她的臉，她滿臉都是淚水，他嚇了一跳。
「月兒，你怎麼啦？你在哭嗎？」他摟住她的頭。「我真的沒有怪你的意思！真的，我發誓！」
「好了。我知道了。」
冷月把面頰躲進他的懷里，閉上了眼楮。
「我沒哭。」她說︰「是海風吹了我的眼楮。」她的聲音好柔好軟。「你去收拾收拾，我想睡了。」
「好——-」
清風從後備箱拿出一個小毛毯，他給她輕輕的蓋在身上。
他抬頭望了望星辰和明月，一抹不安爬上了他的眉梢，爬上了他的眼角，也爬上了他的整個的面龐。
他不知道未來是什麼，他也不想知道。
他打開了引擎，車子開動了——
*
思齊和小溪的燭光晚餐，在濃厚而香醇的乳類食品中結束了。
吃了豐富又美味晚餐後的他們，經過一白天的休整，神清氣爽，精力充沛。他們再也悶不住了，他們準備夜游羅馬了。
溫柔的羅馬夜風拂面而來，那古老的城市就在他們的腳下了。
點點的燈火似乎燃亮了一段長遠的歷史，上千年的古教堂聳立著，直入雲霄。
鐘樓、雕塑、噴泉、宮殿、廢墟、古跡，再加上現代化的建築及文明，組成了這個奇異的城市。
思齊和小溪沒有坐車，他們徒步而行，邊走邊看邊驚嘆。
一陣馬蹄得得，迎面駛來一輛馬車，兩匹渾身雪白的高頭大馬，頭上飾著羽毛，驕傲的挺立在夜色里。
小溪大大的驚嘆。
「我要坐馬車！」
「好的。」
思齊招手叫住了那輛出租的馬車，他和車夫用英語交談了幾句，就把小溪拉上了車子。
他和她並肩坐著。
車夫一拉馬韁，車子向前緩緩行去。
「哦！」
小溪又開始驚嘆了。
「我真的不相信，真的不敢相信這是真的！」她笑著說。
「我們要坐著馬車，環游整個的羅馬市！」思齊說，並用手緊緊的挽著她的腰。
馬蹄在石板鋪的道路上有節奏的走著，穿過大街，繞過小巷。
夜色美好而清朗。
天上，皓月當空，使星光都黯然失色了。
月光涂在馬背上，涂在馬車上，涂在那古老的建築上，涂在那雄偉的雕塑上，一切都像是披著一層夢幻的色彩。
小溪緊緊的依偎著思齊，她不自禁低嘆一聲，低低的問︰
「我們是在夢里吧？是吧？」
「是的。」思齊喃喃的說︰「是在夢里！因為這里真的是太美、太好、太神奇、太夢幻了！」
「我的夢里從沒有羅馬喔！」小溪感嘆說︰「但它比我的夢更美麗哦！」
車子走了一段，忽然停了下來.
他們舉目望去，馬車正停在一個噴泉前面，噴泉附近聚滿了觀光客，停滿了車子。
車夫用英文介紹說︰「這里就是羅馬著名的處女泉。有一支老歌叫‘三個銅板在泉水中’， 指的就是這個噴泉。它可是羅馬之戀的主題曲呢。」
「真的？」
小溪和思齊都好奇的問。
「是呀！」車夫不住的點頭。「傳說呀，如果要許願的話，是很靈驗的。」他說。
「那我們也下車去看看，去許個願吧。」思齊拉住小溪的手。
「好哇！」
小溪歡叫著，和思齊下了車。
她小跑到那噴泉邊，望著雕塑那栩栩如生的人像，望著那四面飛灑的水珠，望著那浴在月光下的清澈的泉水，再望著那沉在泉水中成千成萬的小銀幣，她默默地凝思。
人類的願望怎麼那麼多？這個名叫「翠菲」的女神一定是相當忙碌哇！
抬起頭來，她接觸到思齊的眼光。
「我該怎樣許願？」小溪問。
「背對著泉水，從你的肩上扔兩個錢進水池里，你可以許兩個願望。」車夫搶先笑著回答。
小溪依言背立，默禱片刻，虔誠的扔了兩個錢幣。
思齊也像小溪一樣，默禱片刻，也虔誠的扔了兩個錢幣。
「你的願望是什麼？」
他問，眼楮在月光下閃爍。
「你的呢？」
小溪問，臉兒紅紅的。
「我的願望啊……」
思齊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然後動情的說︰「願這樣的笑容，月光，希望，夢，喜悅，幸福，未來，永遠圍繞在我們的身邊。」他再去拉小溪的手，望著她的眼楮，他繼續說︰「願終身所約，永結為好！」
「琴瑟在御，歲月靜好。」小溪接口︰「願天上的月亮作證！」
她仰望天空，眼楮濕濕的。
「今生今世，永生永世。」她舉起了小手，聲音柔美而深情︰「無論天涯海角，無論斗轉星移，無論遇到什麼情況，小溪都將伴隨著夫君，海枯石爛。」
「思齊將永遠愛著小溪！」思齊接口。
「無怨無悔！至死不渝！」他們合聲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