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嗎？」
女孩目不轉楮的望著他。
「我以為你一會兒，會口吐白沫，翻白眼呢。」她也一本正經的說︰「我是不是該付費給你，給你這個算命先生，半仙之體一些費用呢？」
「哈哈——如果是那樣，就太好了！」袁清風大笑著︰「我終于可以開張營業了！」
「想的美！」
女孩張大眼楮，瞪著他。
「呃呃，」袁清風聳聳肩，滿臉的愉快。「你真是個令人驚奇，又非常有趣的女孩！」他也瞪著她，一臉的哭笑不得。「你在贊美我的同時，一直在消滅我，我只好在荒謬中周旋。」他說。
「那麼你確定，感情是容易升起的火嗎？」女孩追問，一臉的純真。
「當然。」袁清風笑了笑，說︰「這麼小的年紀，會有什麼感情經歷呢？」他注視著女孩，話鋒一轉︰「你看過著名的小說或電影吧？」
「當然看過！」女孩點頭。「而且很多部！」
「電影和小說里都是一見鐘情的。」袁清風嘆息著，蹙了蹙眉頭。「但多數都是短命的結局。」
「不要因為短暫就看不起他們的愛情！」女孩的聲音里，忽然間帶著淚浪，她的眼楮里，也綻著淚光。「容易熄滅的東西是垃圾！」她堅定的說，並反問︰「你——听過優質碳吧？」
「優質碳？」
他對她凝視。
「是呀，優質碳！」
女孩的臉上，閃過一絲和她年齡不相等的、成熟女人才有的、那種憂傷，這使得她那張完美無瑕的臉，更賦予了異常動人的美麗。
「不不……不知道。」
他深深的看著她，沉沉的研究著她。
「那是真的橡樹木炭，不是隨處可見的衛生紙。」女孩的的臉上，身上，眼底，眉梢，全帶著一團正氣。這正氣燃亮了她整個人，使她像個璀璨的發光體。 「衛生紙一瞬間燃燒之後就會熄滅，真正的木炭卻不會那樣，碳渣什麼的全部去掉之後，就是非常干淨，非常堅固，非常灼熱的優質碳。」
「嗯嗯。」
袁清風不住佩服的點頭。
坐在女孩的身旁，他覺得自己好渺小。
博學、深刻的他，這才忽然的明白，這女孩真是一個天下少有的、不平凡的少女，是真正的優質碳啊！
「能告訴我你，要找的這個人的名字嗎？」袁清風誠心誠意的問︰「我可以幫你的！」
女孩沉吟了一下，她的睫毛向上揚著，她那憂傷的大眼楮，也一瞬不瞬的盯著他看了好一會兒。
她的嘴角微向上彎，一個近乎淒楚的笑容浮上了她的臉龐，她閃動著眼瞼，眼底逐漸的、又在流動著一層霧氣。
她微張著嘴，半晌兒，才吐出了聲音︰
「遠山！遠山！遠山！」
她一連說了三個遠山。
說完之後，她又迅速的搖頭︰「不！不不！不是！也許他現在不叫遠山！」
「遠山？！」
這個名字使袁清風驚跳了一下！
突然間，他覺得自己呼吸急促，肌肉僵硬，全身心都籠罩在一份突發的激情里。但，不知所以的他，一時之間，還是束手無策。
「那……你知道他的住址嗎？」他心有不甘。
她依然在搖頭，而且，一臉的茫然。
怎麼辦？要把這女孩子怎麼辦？這個叫遠山的家伙，到底是個什麼來歷？是什麼樣的江湖騙子嗎？怎麼能把女孩騙成這樣？為什麼叫這麼美麗的女孩如此的悲傷，如此的淒惶！
「怎麼會有這種千刀萬剮的家伙呢？！！」袁清風忽然無法控制的叫出聲來︰「你到底被哪個家伙勾上了？是不是你太善良，太單純了呢？」
女孩望著過分激動的袁清風，她的眼楮深邃而黝黑，她忽然的破涕為笑了，她驚嘆似的說︰
「你還真是個……少見的好人呢。」
「好人？」
袁清風苦笑了一下。
「我是好人？」
袁清風在心里又在詛咒了。
如果是另一個男人，那將會怎樣？他是好人！他如果把今天的‘艷遇’講給同事們听的話，大家不笑他是個傻瓜才怪呢？
他真的是‘好人’嗎？是‘柳下惠’嗎？天知道！男人就是男人，你永遠不能信任任何一個男人的！但是，他不能，也絕不會佔一個迷失小女孩的便宜！
「那家伙到底是個什麼人？」袁清風繼續追問︰「到底在哪兒走丟的呢？如果我見到他，一定要和他算賬！給他好看！說不定會打他個半死！」
「唔。」
女孩哼了一聲，面無表情的點了下頭。
「你知道怎樣把人打個半死嗎？」袁清風噗嗤一笑問。「還在那兒點頭？」
「哎呦呦，知道什麼呀？」
女孩對他又慢慢的搖頭。
然後，她看他，深深的看著他，定定的看著他，緊緊的看著他。
在女孩的注視下，袁清風竟無言以對了。
「不要以為一直這樣盯著我，我就會害怕。」過了好一會兒，袁清風才說︰「那個家伙，你就忘了他吧，這世界上，有許多好男人！」
「你這是哪里來的奇葩說法呢？還真是個演技派呢！」女孩忽然的笑了，她說︰ 「裝的義正嚴辭又見義勇為的樣子，難道是想拿最佳男主角嗎？」
「什麼？」
袁清風被女孩氣笑了。
「小時候去過海邊吧？」他溫柔的問。
「當然。」女孩又喝了一口咖啡。
「那在海邊都玩了一些什麼呢？」他再問。
「孩子們都用沙子堆城堡玩，我也不例外。」女孩的手指無意識的撥弄著咖啡杯子。
「我覺得那個太像傻子了。」袁清風坦白的說︰「因為一個浪打過來就會消失的東西，非得做出來干什麼？」
「你——」
她望向他。
一瞬間，她那對深沉的眸子里，似乎已經讀出了他想說的話。
「你是說浪來了，兩個人那麼積累起來的愛情，信賴，共感，那是多麼虛弱的沙子城堡嗎？」
「嗯嗯。」
袁清風笑著點頭。
「想確認一下，听到了很誠實的話呢。」他說。
「心情漸漸的不好了。」女孩放下手中的杯子，她轉過頭去。
「應該那樣的。」
「是呀，」女孩瞪了他一眼︰「倒胃口的話，我經常听到。」
「那麼你害怕海浪嗎？」他問。
「你呢？」她反問︰「因為害怕被沖毀，就獨自呆在遠處嗎？」
「你想听到我怎樣的回答呢？」
「我不想听到你的回答。」女孩閉了閉眼楮，再張開時，那眼神明亮而堅定，她說︰「就算是沙子城堡被毀了，我和他也會蓋一個新的，無論幾次都可以重復做，而你呢？」
她望著他，然後嗤笑。
「你卻無法那麼做，因為你小的時候，一定是個膽小鬼！不是嗎？」
「唔……」
袁清風哼了一下，他無語。
「你知道為什麼有女性心理學，兒童心理學，而沒有男性心理學嗎？」
「為什麼？」他傻傻的問。
「那是因為，男人和兒童的思維是一模一樣的，知道吧？」
「嗯嗯！」
袁清風又不住的點頭，他被女孩淵博的知識給鎮住了。
「之前不知道，現在知道了。」他說︰「抱歉，我這個兒童，我現在，收回剛才無知的言論。」
他的聲音溫存、細膩、而充滿了歉疚。
「算了。」
女孩抬起頭來，這才發現，袁清風也正默默的凝視著她。
「我活到現在，從沒有任何人看透過我的內心。」袁清風沉思著開了口，他真摯而坦白︰「坐在你的身旁，說實話，我有點害怕了。」
「害怕什麼？」
女孩溫純的凝視著他。
「在你這里，我好像是個透明人一樣。」他說︰「我的思想，好像你比我更了解。雖然偶爾的想讓別人知道我的內心，可總是不會實現。可你，卻好像能看透連我自己都不了解的我內心，並能讓我了解自己。」
「那就……多多練習一下吧！」女孩含笑說︰「在你和別人交流的時候，一定要順著自己內心的想法去做事和說話呀！」
「好的。」袁清風微笑︰「我會努力練習的。那麼現在的你……還想要跳海嗎？」
「哦，這還真是個緊急的問題呢！」
女孩抬起睫毛來，又看了他一眼，她的眼珠是霧蒙蒙的。
「是呀！」袁清風說︰「確實，是個緊急的問題呢。」
送女孩回去麼？現在已經不可能了，因為是深夜。扔下她麼？不要說他的職業不允許，就是他個人，他的良心也不允許！況且，還是這樣一個千載難逢的、美麗的、神經兮兮的又知識淵博的女孩子。
這時的他，才知道自己惹了一個多大的麻煩。坐在那兒，他簡直不知如何是好了。
那女孩似乎看出了他的為難，她輕嘆一聲，像是個不願惹事兒的孩子，她輕聲細語地說︰
「你走你的，我走我的，我們各奔東西吧。」
「那你要去哪里呢？」他問。
「我嗎？」
女孩想了想，燈光下的她，顯得迷離深沉而又變幻莫測。
「我想，這不是你的問題，而是我該想的問題了……」
「我拜托你——千萬不要再要死要活了！」袁清風舉起雙手向她作揖。「否則，我會先瘋掉的！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