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月呢,她帶著虛弱的身子,帶著一顆傷感的心,回到了遠山的家里。
那天的早餐,她和遠山一起出現在餐廳里。
袁麗由衷的祝福冷月的病愈,袁夫人也禮貌性的問候了她。郭嘉卻用一對溫柔的眸子,微笑而含蓄的看著她。而遠山呢,在整個吃飯的過程中,就那樣常常不自禁的瞄到她,常常不由自主的微笑著。
冷月是多麼敏感而細致的女人哦,什麼樣的感情能逃過她的眼楮呢?她心想︰過了今天或明天,我會遠離這個家,遠離這兩個男人,遠離這些紛擾和困惑!
看著默默吃飯的袁麗和夫人,她又很慶幸!慶幸人類的思想沒有反光鏡,不會把每個人的思想,都折射到表面上來。
一頓早餐,就這樣草草的結束了。
吃完早餐後,遠山穿上了藍灰色的毛料風衣,戴上了同色的帽子和深色的墨鏡。他對夫人和袁麗說出了他今天的計劃,說要和葉霜出去,出去運動和散心。
大家看著精神煥發,越來越有精氣神的遠山,看著整裝待發的,但卻有些心不在焉的冷月……她站在那兒,一襲黑色衣裙,長發垂肩,那白皙的面龐上,是黑的不見底的、霧蒙蒙的眸子,和那缺乏血色的嘴唇。
這確實是一個——不太容易讓人忘記的畫面。
一個看上去有些年紀的,但依然非常搶眼的老帥哥,一個是神情憂郁的絕色美女,如果他們是一對戀人的話,那該是怎樣郎才女貌的一對哦!
因而,當冷月向郭嘉提出借用越野車作為代步工具的時候,他什麼都沒問,只是順從的從車庫里開出了那輛全新的,深灰色的野馬。
「我不知道你還會開車!」郭嘉看著冷月說。
「你不知道的事還多著呢!」冷月淡笑著︰ 「要不要看看我的駕照?」她拿出駕照在他的眼前晃了晃。
郭嘉想接過來細看,但她卻把駕照又放回到小包里。
大家看著冷月上了司機的座位,而遠山則把拐杖放在了後面,坐在了副駕駛的位置上。
冷月向大家招了招手,一腳油門,車子便開動了。
看著車子走遠,袁麗感慨地說︰「葉霜,還真是個多才多藝的人!車,開的真好!他們好像……」
她剛想說出‘很登對’這句話,但看了一眼站在身邊的大嫂,她又把那幾個字生生的咽了回去。
「是啊,我也沒想到!」郭嘉也感慨著,轉向了袁麗。「這麼多年了,你都不敢開車!你現在,是不是也該學一學了!出去辦事兒也方便,免得總拉著我這個,‘專職’司機!」
「我看還是算了!」
袁夫人看了郭嘉一眼說︰「袁麗的年紀越來越大了,還學什麼車呀?!」
「好了,大嫂。」袁麗微笑著,挽住了袁夫人的胳膊。「我們不理他,回屋去吧!我今天,還有一幅作品等著完成!」
「我今天也有事!」
郭嘉說著,也快速的回去了。
*
從遠居出來,是早上七八點鐘,正是朝陽滿天的時候。
遠山坐在冷月的旁邊,坐在副駕駛座位上。他看著冷月熟練的駕駛著車子,看著車子左拐右拐的駛向前方,在這一瞬間,他覺得一切的語言都是多余的,因為在他心里,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輕松過,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快樂過。
一個小時過去了,車子也仿佛環游了C城一小半了,遠山悄眼看她,他忽然的發現,雖然她一直目視著前方,雖然她穩穩地駕駛著車子,但她的眼光,卻一直都是迷迷茫茫的,她的整個臉龐上,也有種困擾的、煩惱的、若有所思而無助的神情。
這神情,使遠山微微的震動了一下,難道,她在痛苦,在煩惱什麼嗎?
「我們……」遠山遲疑的開了口︰「到底要去哪里呢?」
「哦?」
冷月一愣。
仿佛從夢中醒來。
「就快到了。」
她柔弱的笑了一下。
那笑容暗淡輕飄的像浮在空中的雲。
又開了一段路,車子停在一個咖啡廳前。
「我們先去咖啡廳坐一坐吧!」冷月說︰「去喝杯咖啡,然後,我們再去一個……你熟悉的地方。」
冷月下了車,她繞到了車子的另一側。
她打開了副駕駛的車門,扶著遠山下了車。
遠山沒有說話,只是被動微笑著點了點頭,他和冷月一起向咖啡廳走去。
那是一家小巧而幽靜的咖啡館,他們進去之後,在一個角落的位置上坐了下來。他們靠在軟軟的沙發座里,然後,他們點了兩杯咖啡。
咖啡很快的上來了。
很長一段時間,他們都相對無言,只有咖啡的熱氣在兩個人之間蔓延。
冷月坐在遠山的對面,她的雙手放在膝上。
她用五分鐘的時間來凝視著他……然後用五分鐘的時間來調整自己、平定自己,再用五分鐘的時間來鼓足勇氣!
最後,她說了︰
「或者,冥冥之中有個好神仙,在安排著人生的遇合。」她頓了頓,目光是深沉的︰「現在,神仙的工作已經結束了,剩下的命運,該是掌握在自己的手里了。」
遠山抬起眼楮來看著冷月,他的眼楮炯炯發光,使他整個臉上都煥發出光彩來。
「你——是想和我分享你的秘密?」他略一沉思說。
「是!」
冷月點頭。
「好的,我洗耳恭听!」
遠山微側著頭,微笑的看著她。
但很快,他就被冷月「嚴肅和哀愁」的表情震懾住了。
他重新調整了自己的心態,坐正了身子,揚起了眉毛,定定而專注地看著她。
冷月用雙手扶著咖啡杯,讓咖啡的熱氣在空中一縷縷輕緩地上升著。
她望著他,眼底閃爍著兩簇幽柔的光芒。
她的神色,在鄭重中帶著哀愁,在優雅中帶著苦澀。
她說了,整整用了一個小時的時間來敘述五年前她和他的愛情故事。當她講到他們來生的‘約定’時,她閉了一下眼楮,讓成串的淚珠無聲的滑下了臉頰。
而遠山呢,听完冷月的敘述,他的眼光從她的臉上移開,他呆望著手里已經冷掉的那杯咖啡,眼楮里有了薄薄的霧氣……
他的臉色顯得相當的蒼白,他的嘴唇輕顫著,似乎竭力的抑制著情緒上的激動。
他望著她,呆了,傻了。
這小小的故事,激起了他心中的柔情,使他心跳加速,呼吸急促,而鼻子中酸酸的。
遠山緊緊地注視著冷月,心中有些糊涂,有些明白,又有些不敢相信。
「這是個真的故事嗎?」他有些懷疑的問。
「是!」
冷月的表情是嚴肅而真摯的,絕不像開玩笑。
他不由自主的伸出手去,似乎想握住她,但伸出一半,他又收了回去。
他有些困惑的看著她說︰「這種故事,太浪漫、太淒美,听起來,像個現代童話!」
冷月強忍著心中的酸楚,她微笑著說︰「我正在試著,把現代童話變成現代神話!」
「童話與神話有什麼不同嗎?」他問。
「童話屬于孩子,神話屬于Ch ngR n。」冷月幽幽的說︰「童話都是編造的,而神話里有奇跡!」
「是嗎?」
遠山的心中,輾過一股熱浪。
「當然!」
她看看遠山,不禁心中一嘆。
接著,冷月從兜子里拿出一本書。
這是她五年前離開遠山後,出版的那本《約定來生》。她把那本書的扉頁打開,作者的畫像便出現在遠山的眼前了。
「認識這個人嗎?」
她把書舉起來,和自己做著對比。
遠山怔了怔,定楮對那畫像看去。
突然間,他像是被施了魔法一樣,定在了那里。
他想運用一下思想,想從頭想一想,仔細的分析一下,可是他——什麼都不能想!
他扶了一下桌子,好一會兒,腦海里都成了空白一片!並且,所有的意識都飛走了——
那兒,對面含著淚的葉霜,不是書上那個叫冷月的女作家嗎?他呆呆傻傻的坐在那兒,說不出自己是怎樣一份心情,他迷糊了,真的迷糊了!
「遠山同學,你覺得我臉熟嗎?覺得以前見過我嗎?」看到遠山的表情,冷月忽然笑了。「或者,我們前世有緣?」
不不不!
許許多多個寧靜的夜晚和清晨,他的腦海里會忽然出現這樣的畫面,兩個極其相像的女人,都莫名其妙的和他相遇,有著某種聯系後,再莫名其妙的分離……想一想,他的人生是何等的傳奇!
這真是個——迷一樣的世界!
過了好一會兒,遠山長長的抽了一口氣,意識悠悠然的回到了腦海里,他的聲音空洞而乏力。
「葉霜,我們認識……認識……很久了嗎?」
他閉了閉眼楮,搖了搖頭,再睜開眼楮時,面前那張臉正對著他,那樣熟悉而怪異!
一個聲音是︰我是你的第十號的葉霜!另一個聲音是︰我們約定來生的冷月!
可是,怎樣把她們重合成一個人呢?
「呃呃!」
遠山瞪大了眼楮,直直的注視著她。
「怎麼?想起來了?」冷月問。
在問他的同時,她也盯緊了他。
一時間,冷月緊張的心跳氣短,手心也出了汗。
「是……是……」遠山吶吶地說︰「兩個人太像了!」他無奈的搖了搖頭。
冷月的心沉了沉。看來,他依然沒有完全的清醒。
「遠山,」她遲疑的開了口,並站起身來。「我們走!我帶你去一個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