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種例行公事的告假,我早已司空見慣,只好隨你去折騰嘍。」他伸手抓住了冷月的手腕,望著她的眼楮︰「反正你一直就是一個獨來獨往的人。只是……」李民沉吟了片刻,說︰「一個人出門在外,可要當心額!」
他這一句‘當心’讀音很重,頗有弦外之音。
「好——」
冷月笑了笑,只是保持著特有風度的笑容。
下了去思齊那里的決定之後,冷月內心的那股到兒子身邊去看看的潛在力量,便更加強烈起來,使她變得雷厲風行。
她馬上從網上定好了去A城的火車票,又馬上換好了出行的衣服,收拾好了簡單的行李,一個小巧而精致的銀色手拉皮箱。
收拾停當的她,看起來非常的出色。
她淡掃蛾眉,輕點朱唇,穿了件小款的白色西裝外套,一條白色的,到膝的裹裙,腦後,是一個漂亮的發髻。
「這是要走嗎?」
李民微笑著問她,聲音里,帶著令人難解的溫柔。
「嗯,九點五十的火車,現在快九點了。」
「月兒……」
李民輕喚。
「這是我李民的老婆麼?」他的眼中,流瀉著愛戀的神情。「怎麼看怎麼順眼呢!」他柔聲的說︰「而且,這一襲的白色,可不是什麼人都配得上的吆!它太亮麗,太高貴,只有我的月兒,才配得上這純淨的白色。」
「哎呦,這嘴像是抹了蜜似的。」冷月看了他一眼,從鞋櫃里拿出一雙白色的半跟鞋。她穿上鞋,拖起了拉桿皮箱。「好了,我走了!」
「等等!」
李民再也顧不上其他,他像一座小山似的靠近冷月,然後冷不防就把她強擁入懷。
他的胳膊,圍住她縴細的腰肢,在冷月還沒來得及反應之前,一張溫熱、迫切的唇已經緊緊的,深深的,忘形的捉住了她的唇。
他的吻似乎有一個世紀那麼長。
「呀!」冷月用力的推開了他。「在干嘛?家暴哇!?」 她漲紅了臉。「老夫老妻了,一有空就親來親去的,嘴唇都被你磨破了!」
看著急于擺月兌他的冷月,看著那瞪圓了的眼楮,看著那鼓著的腮幫子,看著那埋怨的,紅艷艷的嘴唇,李民實在是忍不住的大笑起來。
「對于一直有感覺的你親吻,不是家暴是真心!」他振振有詞的說︰「不是挑逗是喜歡!不是膩煩是上癮!」
「哎呦!」冷月嗤笑︰「還一套一套的。」她沉思的打量他一小會兒,然後問︰「你難道學過即興表演?」
「即興表演?」
李民想了想,又笑了。
「天氣也好,環境也好,心情也好,即興也好,沒錯!」他說︰「是學過!但,是即興!不是表演!」
「這個,就這樣承認了?」冷月板起了臉,拖起了皮箱。「還真是無語。」
「什麼無語?」
李民笑嘻嘻的拉住了她,然後,把剛剛買給她的小食品放在她的皮箱里。
「那你喜歡按計劃接吻的家伙嗎?」他嬉笑著問︰「動小腦筋,想象這個女人什麼時候被我迷住,計算後按計劃行事?」
「算了!我不跟你瞎扯,我沒時間了!」
「我送你!」李民搶著拖起了冷月的皮箱。「走哇!干嘛吃驚?」李民又一把拉住了她的手。「壞蛋是能利用就得利用喔!比起打車,私家車更好。」他笑著說。
「呀!早知道你這麼善變,該讓你讀一讀哲學的!」
「為什麼?」
「因為人生,是一項難解的學問呀!」冷月微笑著,那笑容是動人的,她的聲音也是悅耳的。
「是嗎?」
李民輕聲的問著。
他邊走邊望著她的眼楮。
那水汪汪霧蒙蒙的眼楮里,該盛載了多少難解的聰明和秘密哦!
到了車子附近,李民按了一下遙控器,門鎖自動的打開了。
「不是因為喜歡你送才跟你走的!」冷月邊上車邊笑著說︰「而是因為心痛車錢才跟你走的。至少跟你討個路費,才能解恨。」
「哎呦!就不能說點像樣的話嗎?」
李民坐進了駕駛室,他轉手掐了一下冷月的臉頰,然後打開了引擎。
「就一定要說世界上最打擊老公的話,給我听嗎?」車子開始滑動了。
「說什麼呢?」
冷月狡黠的望著他。
「說人活著要像個男人,像個女人,像個父親,像個母親這些話嗎?」
她臉上的笑容更深了,眼珠,也是烏黑烏黑的。
「都是頭一次活著的人生,才很生疏而已呀!」她輕聲的狡辯著。「所以,才令人心痛……所以,也可以犯錯誤……」
「嗯嗯。」
李民不住的點頭。
汽車滑向了公路。
「能承認自己生疏,承認自己心痛,承認自己犯錯誤,你這尖刻的丫頭今天是怎麼啦?」
他快速的掃了冷月一眼,抑制不住心中一陣奇異的震蕩。
「有向我發泄就快點發泄吧!一會兒可就說拜拜了。」他笑著說︰「我可以向你道歉,我在你面前這輩子永遠都是罪人,是每每呼吸都要內疚的人呢。」
「額!」
冷月一怔。
接著,她抿嘴一笑。
「真是奇怪的乖巧單純呢!」她說。
「當然吆!」李民失笑︰「哪有砍了十次,還砍不倒的樹呢!」
「哎呦呦!很有自知之明嘛!」
「那當然!」李民邊開車邊側著頭看著她笑。
「為什麼總笑?」冷月瞪著他問。
「因為喜歡你呀!」李民笑著回答。
「這種直接的方式很肉麻耶。」
「那要不要間接表達?」
他逗趣的瞟了她一眼,又呲牙一笑。
「完全是個老手嘛!」冷月也笑著︰「這個……在哪兒里學的花招?」
「哇塞呀!當然是近朱者赤,青出于藍而勝于藍。」
「你是說,是我把你帶壞了嗎?」
「哪有,這是對我的褒獎呢!」
「哎呦,說話也是圓圓滑滑的,誰敢說你……」
「什麼?」
「不是作家的……」 冷月想了想,嬉笑著說了兩個字︰「家屬!」
「家屬?」
李民瞪大眼楮。
「你說呢?」
「我說……」
突然間,他們相視而大笑……談笑間,已經到了候車大廳前的廣場。
「哎呀!已經到了呀!」李民停住車,心情愉悅。「和寶貝聊天,真是一大享受,知道吧?」
「那當然!」
冷月笑了笑,眼光閃閃。
「寶貝活潑的時候,像一團跳躍的火焰,沉靜寫書的時候呢,又像一潭深不見底的湖水。」
李民不再玩笑了,他態度端正,溫柔的凝視著她。
冷月在他的凝視下,讀出了許許多多的東西︰有關懷,有了解,有欣賞,有熱愛。
她的心猛跳了兩下,然後她的面頰,就有些發燒了。
「你不止是個女神仙,還是個非常可愛,很有深度的小女人!」
李民說完這番話後,沒等她的反應,他打開車門,輕跳下車,從後備箱里拿出她的皮箱。
「永遠愛你這句話,怕你厭煩就不說了!」
他的眼楮閃了閃,禮節性的擁抱了她,又吻了吻她的額頭,然後,拋下了一句︰「拜拜!」他轉身上了車子,坐在駕駛座上。
「拜拜!」
冷月向李民揮手,內心一熱,拖起了皮箱。
*
列車在鐵軌上疾馳著。
冷月倚著車窗,默默地望著車窗外的景物。
雖然暗暗的夜色,看的不是很清晰,但那些飛馳著向後退去的樹木、農田、原野、和那些成串成串金黃色的谷地,還是在她的眼前一一的退去。
她默默的望著、靜靜的、孤獨的望著。
列車行駛了將近兩個小時了,她不曾換過姿勢。過分的沉默,使她迷失在自己的幻想中了。
多年以來,冷月早已習慣了孤獨。
她屬于她自己,她有她自己的思想,自己秘密的喜悅和哀愁,即便在人群中,她也會依然故我。
「親!能問你一個問題嗎?」
一個男人的聲音,嗓門好大。
冷月嚇了一跳,忙轉頭去看。
原來不知什麼時候,對面座位已經換了人。
現在對面坐著的是一男一女兩個年輕人,看樣子像是一對情侶。
男孩粗獷豪爽,女孩有些羞澀。
看到冷月在看他們,女孩有些不好意思了,她對男孩笑了笑說︰「小聲點,我們可都是有身份的人吶。」
「身份?」男孩說話的音量並沒有放低︰「什麼身份?最多是個有身份證的人!」
「好了,就你會貧嘴。」女孩凝視男孩︰「想問什麼呀?」
「想問你到底喜歡什麼樣的男生?」
「當然喜歡投緣的。」女孩看了男孩一眼,肯定的說。
「啊?!」
男孩瞪大了眼楮。
「那頭方的肯定不喜歡?很遺憾,我的頭長的不是很圓耶!」 他模了模自己的腦袋。
「在胡說什麼呀?」
「沒有胡說。」男孩一本正經︰「我的頭就是不太圓啊!頭雖然不圓,我的話可都是太過于誠實的版本!」
女孩看他如此認真的樣子,她撲哧一笑說︰「誠實的版本?誠實很珍貴得省著點說呀。」
「可是我在你面前比空氣還透明,不用說你就會看的很清楚。」(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