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是上天在冥冥之中的安排嗎？
為了掩飾他的狼狽，他慌忙摘下掛在上衣扣子上的墨鏡，他慌忙的戴上，再慌忙的轉身，又下意識的，慌忙的向小徑奔去。
他走的非常急，躲過了腳下的樹枝，但沒躲過前面的樹木，只听得「彭」的一聲，他整個人仰面倒下了。
「遠山！」
冷月驚呼一聲，跑了過去。
她跪下來，抱起他的頭。
「你怎麼樣了？！」
她震驚難過，同時又充滿惆悵和失望。
「這是在干什麼呀？！」她聲音顫抖的問他︰「在練氣功嗎？那你該去撞大石，為什麼撞大樹呢？」她伸手拿下他眼楮上的墨鏡，看著他的眼楮說︰「不想見我是吧？」
她放下他的頭想站起身走掉，但倒在地上的遠山卻突然伸出手來，一把死死的抱住她……他像是一個溺水的人，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樣。
他想說什麼，但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只是死死的，緊緊的抱住她。
冷月被他環抱著坐在地上，他閉著眼楮，枕著她的雙腿，就像枕著他的希望。
「睜開眼楮，好嗎？」
他不敢看她，沒臉看她。
但她的聲音里有一種魔力，有一種使他無法抗拒的力量，他像被她催眠一般的張開了眼楮。
于是，他看到了在冷月那憔悴而淚跡未干的臉上，此時竟有一股正氣和深沉。那雙憂郁的、噙著淚的、霧蒙蒙的大眼楮正盯著他看。
「遠山！遠山！遠山！」
她連續的，痛苦的喚著他。
「這樣直呼你的大名，這樣的叫一叫，沒關系吧？」她的聲音低下來，然後靜靜的問他。
「沒……沒關系……」他終于說話了。
自從他下決心不見冷月以來，他和自己掙扎，和他的愛掙扎。這段時間，就像過了幾百個世紀。現在，面對冷月，他認清了，他——無從逃避！
「當我十分鐘的……枕頭吧。」 他又閉上了眼楮。
他聲音黯啞並顫抖著，一個多月以來，思念發狂的心，終于松弛下來了。
「這段時間，你……過的好嗎？我很擔心……」
冷月用手輕撫著他的頭發，才說了這幾個字，她的聲音就哽住了……濃密睫毛下又涌出一串串新的淚珠。
好一會兒，她終于控制住了自己的聲音︰
「在不見你的這些日子里，除了擔心你以外，我還一直在想，我是不是真的認識一個叫袁遠山的人……是不是真的和他相愛過……遠山這個人，是不是我冷月詩詞讀的太多，小說寫的太多而「走火入魔」所幻想出來的一個人物呢……你，成了我生命中的一場病！」
她頓了頓，嘆息著。
「這些天，我像一個病人一樣，游蕩在山上……我的腳步疲倦，而內心卻無可奈何，長滿了荒草！我不知道有生之年能不能再見到你，再見到你之後該怎樣面對，我不知道……」
一顆又大又亮的淚珠，隨著她顫抖的聲音‘啪’的一下滴落在遠山的臉頰上。
那淚珠——在陽光的照射下閃閃發光。
「今天，我真真切切的看到了你！知道你是確實是存在的，而不是我做的一個夢。」
她酸楚的搖頭。
「可在我的想象中，再次見面的我們，你應該依然是那個瀟灑霸氣的遠山，而不是現在這樣無力……邋遢的你……而我，也依然是那個風采依舊的冷月，也不是現在這樣……心力憔悴的我！」
說到這，她的聲音停息了。
一種蝕骨的哀愁反映在她的臉上。
從微微發熱而淚跡未干的雙頰，到略微蒼白的嘴唇，這一切仿佛都在說︰這臉上沒有了幸福！
「忽然之間，我發現，我們好像都變蒼老了……我們沒有更多的時間來捉迷藏，躲貓貓，或彼此傷害對方！如果你真的愛過我……」
忽然，她的聲音一下變得很低，並且顫栗著︰
「遠山！我用一生的時間……等待一個人，等待一個……我愛的人，我愛你……遠山……我想你……遠山……我不想和你成為陌生人，遠山……」
「月亮……」
遠山不由自主的坐起身。
他反手把她擁抱在他的懷里，他凝視她，深深地凝視著她，仔仔細細的、一分一厘的凝視著她。
「月亮……月亮……我的月亮……」
他喚她，黯啞的喚著她，心碎的喚著她︰
「假如我告訴你……我好想你，非常非常想你，完全完全想你，狠狠的想你……想的我差點瘋掉了……你會相信嗎？假如我這樣告訴你，我很害怕……害怕有一天，你會在我的生命里消失，害怕會徹徹底底的失去你……你會笑我膽小嗎？會輕視我嗎？」
冷月躺在他的懷里，這要命的溫柔，句句都打進了她內心深處，剛剛止住的淚珠又一次從她的眼角滑下來。
「不要哭！」
他柔聲地說。
「我努力掙扎了一個多月，可在你面前，幾分鐘之內就瓦解了，全軍覆沒了……」
說到這，他的聲音哽塞住了……他俯下頭來，輕輕地吻淨了她面頰上的淚水，最後把唇停在她的唇上。
好久好久，他離開她的唇，然後喃喃低語︰
「我更愛你……發狂的愛你……飯也吃不下，覺也睡不好，呼吸也困難……」
他流淚了，淚珠不斷的流淌下來。
她的眼淚和他的眼淚融而為一了，弄濕了彼此的唇，咸而澀。
「月亮……你相信人也會讓人中毒的嗎？」
「什麼？」
「哎哎，看不到你就會不安，還會生氣，耳邊還一直響著你的聲音……」他嘆了口氣，又問︰「那你……相信命運嗎？」
遠山望著天空，眼楮是潮濕的。
「是的！我相信！」
冷月望著深沉的他，然後她站起身，在輕輕的拉他起來。
「因為命運的安排，才有了這奇跡般的相遇。」她幫他打掃了後背和褲子上的泥土和雜草。
「可命運……也是個很可怕的東西。」 想到自己的處境，遠山困難地說︰「很多時候，人……無法支配自己的命運。」
「是嗎？」
冷月抬起頭，她盯著他。
「你有心事？」她問。
「沒……沒有……」他有些掙扎的說，並勉強的笑了笑。
「真的嗎？」
她凝視著他，從他的頭一直看到他的腳尖。
她的眼光深邃而敏銳，帶著一種穿透似的熱力，逗留在他的臉上。
「命運是神奇的東西！」她肯定的說︰「因為命運的安排，才有了人與人之間奇妙的緣分。」
「嗯嗯！」
遠山點頭，他的胳膊輕輕的環住了她的腰，把她拉近了自己。
「月亮！」他問︰「你為什麼要愛我？你愛我什麼地方呢？」
他仔細的，深沉的審視著她的眼楮，恨不得把她裝在自己的視線里。
「我愛你，因為你就是你……」她垂下了睫毛，把額頭抵在他的肩上。「因為，你是這世界上獨一無二的人！是——遠山——遠山！而不是別人……」她輕聲說。
「唉……」
遠山輕輕的嘆了一口氣，他撫模著她柔軟的頭發。
「你不怕別人知道，罵你是傻瓜？跟了我這麼個人，而且沒名沒份。」
「沒名沒份嗎？」
冷月遲疑的問他。
「是，沒名沒份！」遠山崩潰似的叫出來︰「因為我給不了你名分……我輸了！而且，是輸給了命運！」
他臉色蒼白，站立不穩，竟一下子靠在大樹上。（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