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月漫游在風景區里,漫無目標的,沒有方向的走著,走著……她走了很久,很久,依然固執的走著……
對于遠山,她似乎已經死了心。
就算自己做了一個夢,一個關于愛情,灰姑娘,水晶鞋,南瓜車一類的美夢。
現在夢醒了,該個歸各位。
不是你的,你永遠都得不到,屬于你的,也永遠都跑不了,
反正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並沒有經過你的同意,走的時候,也由不得你做主。又有多少事能憑自己說了算?能隨自己的心願呢?
這樣胡亂的想著,走著。
她不經意的看了一眼前方,在那拐彎處,一個熟悉的身影,使她心靈震動!
高高的個子,挺直的脊背,黃色的運動短袖,黑色的運動長褲,一副考究的墨鏡。
他是——遠山——袁遠山!
那個,她想了很久,找了很久,盼了很久的他——出現了!就在冷月已經死心的時候——出現了!
冷月的眼楮,立刻被淚水模糊了。
為了不使眼淚流出來,她抬起了臉,望著天,讓眼淚又流回了眼眶。
「哭什麼?笨蛋!」她罵著自己。
人家又沒和你海誓山盟,又沒說過喜歡你,你到底算什麼人,有什麼理由在他面前流淚?
想到這里,她咬了咬嘴唇,又做了個深呼吸,鎮靜了自己,又恢復到從前那個大大方方,談笑自如的冷月了。
這是遠山從黨校回來後的第二天,雙休日的第一天。
他原計劃多離開一段時間的,可隨著時間的流逝,他越來對自己越沒了信心,因為他發現,那思念痛楚的內心已經回不到從前了。特別今天看到冷月,他的心「怦」的一下就好像跳到了心髒的外面。
他一瞬也不瞬的望著冷月,盡管距離還那麼遠,盡管好久不見,但他依然能一眼就認出她來。
一身黑紗的有著白色星星的短裙,一頂黑綢遮陽帽,整個人清瘦了不少,面容憔悴而略顯蒼白。但這樣病態的,被黑白兩色包裹的冷月,在遠山的眼里,卻賦予了異乎尋常的動人和美麗。
看著越走越近的冷月,他的眼楮突然濕潤了。
在這一剎那,他更加領悟到對她深刻的感情。
他們四目相望凝視,那種思念,那種望穿秋水的思念,在這一刻得到了緩解。
他們又裝作若無其事,很坦然,好像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還像從前那樣,像老朋友那樣。
遠山迎過去,到了冷月的近前,他伸出手去,並微笑著。
他似乎有種從容不迫的安詳,有份控制全局的力量……但當他握住冷月手的那一瞬間,他的笑容里競充滿了激動之情,和一絲絲悲哀的味道。
「好久不見哦……」冷月快速的掃了他一眼,眼楮里又漾起了一層水霧。「你還,好嗎?」她抽回了自己的手,並垂下了睫毛。
「哦……」遠山遲疑了一下,說︰「去黨校學習了。」
「嗯。」
冷月沉默了。
「你……好嗎?」
遠山問,聲音不自禁的輕顫。
「好。」
簡單的一個字後,又是一陣沉默。
一剎那間,他們的心頭都充滿了酸楚,充滿了說不出來的一種情緒。
「能,陪我走一走麼?」半晌,遠山輕聲的問她。
「好的。」
冷月轉身,他們慢慢的繞著盤山路向山頂走去。
「冷月。」他輕輕地喚她。
「嗯?」
「冷月。」
他又喚了一聲,而且,聲音溫柔而纏綿。
她側過頭去,望向他,腦子里有些混混沌沌的,混沌的使她——無法運轉自己的舌頭,不知該如何的應答。
「這些天,都在忙些什麼?」他問。
「在忙……」
冷月沉吟了半晌,欲言又止。
她又看一眼遠山,發現他的墨鏡換了淺色的鏡片,鏡片後能清晰的接觸到他深邃、沉著、含蓄、而在「說話」的眼楮。
她的心髒怦然一跳,滿心懷都蕩漾著一種異樣的情緒,她低下頭去,她的臉在發燒了……
看著嬌羞含情又有著淡淡憂傷的冷月,遠山想起了一句詩︰「人比黃花瘦」。
「你,在減肥嗎?」沒等冷月回答上面的問題,他又轉移了話題。
「減肥?」
冷月一愣。
一段時間的沉思。
「知道南宋詞人柳永的《蝶戀花》吧?」
「嗯,當然。」他點頭。
「里面有兩句詩,可以形容我的減肥。」
冷月微笑著,她的面容看起來非常的動人,充滿了感情,充滿了靈性,充滿了某種不尋常的溫柔。
「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
遠山站住了,驚奇的享受著那心靈共鳴的一瞬。
他的心跳是那麼猛烈,他的神情是那樣的感動,他定定的凝視著冷月,仿佛要把她永久的收入眼底。
在他灼熱的注視下,她的臉又在發燒了……
她垂下睫毛,深吸一口新鮮的空氣,穩定著那顆紛亂的心,她也是話鋒一轉,說︰
「喂,同學,遠山同學!對……對不起!抱歉,我好像浪費了你的感情呢。」
……
「事實上,我確實在減肥!因為肥胖以成為全社會的一個熱點問題,我也不例外呀!」她微笑著說︰「你看爬山的那些胖女士,對苗條的渴望有多麼強烈,為了減肥,她們花樣百出,艱苦卓絕的努力,都不一定美夢成真呢,肥胖很可怕的!」
看著不斷解釋的冷月,遠山瞪著她,心里一直在重重的嘆氣。
他眼中的冷月,可是非常標準的三A級身材,多一分則肥少一分則瘦的,是絕對——絕對——不需要減肥的。
既然她用心良苦,他也只好迎合她的話。
「你減肥這麼有成效,能介紹一下經驗嗎?」
「經驗?經驗嘛……」冷月噗嗤一笑,輕描淡寫的說︰「過幾天,你會在晚報上看到一則消息,也可以說是一個新聞,一個中年女性,為了更苗條,更美麗,也為了更適應新時代的潮流,塑身減肥而餓死家中……旁邊還有一大照片,那就是我,就是我冷月啦!」
哈哈哈……呵呵呵……遠山笑了,放聲的大笑了。
冷月呢,看著大笑中的遠山,她的眼眶競潮濕起來。
「看來,回去後我也要試試!」
「別——」
冷月望著他,跟著笑著。
但她,笑的有點兒羞澀,有點兒靦腆。
「這可是專為女士提供的經驗,男人不適用吆。」她停下來,看他問︰「在來的路上,你有沒有看見電線桿上的一則尋人啟事呢?」
她歪了歪頭,那向上彎的嘴角,充滿了俏皮的笑意。
「尋人啟事?」遠山不解︰「和我有關系嗎?」他笑著問。
「好像有哦!」冷月笑吟吟的說︰「因為上面所有的形象特征都和你一模一樣呢。」她帶著深思的神情看他說︰「黑運動褲,黃色短袖,米白色運動帽,還有,常年戴著的有色眼鏡。怎麼?鏡片換了顏色了?是怕被人認出來了嗎?上面可是懸賞很高耶!」
「噢?」
遠山動情的凝視她。
「懸賞多少哇?」他笑著問。
「大概是一百大洋!」
「一百大洋又是多少呢?」他再問。
「當然很多呀!」冷月說︰「過去的大洋,兌換成現在的人民幣……」 她伸出手指,笑著計算著︰「一一得一,二二得四,三九二十七,五八四十四……那得多大一堆呀?」
她夸張的比劃著,眼楮還在閃閃發光,好像那一堆錢就放在她的眼前一樣。
看著這樣頑皮又可愛的冷月,遠山噗嗤一聲又大笑起來。
他不但覺得時間過的飛快,不知不覺間他覺得自己也年輕起來了,有了那種小情人間打情罵俏的小兒女情懷。
這是他從沒想到過的。
特別是人到中年以後。
他覺得自己仿佛重返青春,重走愛情之路。
像一個新的生命,從新體味著美妙浪漫,這世間不可多得的感情。
他忽然發現自己這個純理性的人,也可以感性起來。
一直一本正經的他,在冷月的影響下,也變得幽默起來,風趣起來。
為了使他們之間的氣氛變得更融洽,他繼續和冷月聊關于尋人啟事的問題。
「冷月呀,我的失蹤……你有沒有發什麼啟事呢?」
「當然有哇!」冷月笑著說︰「我在網上發了帖子,準備搞一場人民戰爭,全國通緝!」
「動靜不小啊,有獎金嗎?」
「有——」她拉著長音︰「金票大大的,美人一個!」
說到這,遠山和冷月相視一笑,他們默默相對,都有滿胸懷的感情和思念。
「有人說,相遇是緣,而抓住就是命運。」遠山低語著,他凝視她,雙目炯炯。
「可,誰能抓住自己的命運呢?」她也望向他,眼光幽幽的。「誰又能讓命運之神停下來呢?」
她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眼中有些迷惑,有些哀愁。
不知怎的,這憂傷的眼神就在遠山的心髒上猛撞了一下,使他恨不得在她那嘴角吻下去……但他不敢魯莽,不敢輕舉妄動,因為她是冷月。
他心中雖然熱情澎湃,像一張鼓滿風的帆,但他抑制住這些澎湃的情緒,只是喃喃的說︰
「愛一旦發生了,就沒有辦法讓它停下來……」
冷月張大眼楮看他,面容感動,眼楮里竟閃動著兩點晶瑩的淚光。
他也看她,看著她眼底的淚光,什麼都說不出來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