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山凝視著她,在她那深幽如夢的目光下,他怔了怔,然後關心的問她︰
「冷作家呀,剛才看你在活動脖子,難道是頸椎不好嗎?」
「是啊,大概是在前生回頭的次數太多,脖子受了傷,而今生才得到了懲罰吧。」
「噢?」
他好像不太明白。
冷月笑了一下說︰「沒听說過嗎?有句佛家用語︰前生五百次的回眸一笑,才換來今生擦肩而過的緣分。因此,今生有緣的人,可都是前生不斷的回頭,犧牲了自己寶貴的脖子,又笑歪了嘴才換來的。」
遠山听到這,才明白她話里的含意。
他直視著冷月,毫不掩飾的直視著她。
這種專注的直視叫冷月羞怯而不安,她覺得他在透視她,因為,他的眼楮是深沉而難測的。
「我……有什麼……不妥嗎?」她喃喃的問。
「沒有。」
他笑了笑。
「我在想你剛才的話。」遠山坦白的回答。「我以為……知道我為什麼常常在揉腿嗎?」
「為什麼?」
她的眼楮閃亮。
「我也是前生踫到了一個喜歡的人,因為追了太久,今生才落下了腿疼的毛病。」
他的眼楮也閃亮。
「那你,追求成功嗎?」 冷月柔聲的追問著。「追到你喜歡的那個人了嗎?」
她低垂著眼睫毛,藏住了那對閃爍的眸子。
「追了很久很久,忽然的不見了……但我,今天好像又看到了她!」
遠山深深的注視著她,偽裝了很久的面具再也掛不住了。
「哦,她來了?」
冷月的心不規則的跳動起來,遠山那炯炯的目光,看的她臉頰緋紅。
「不介紹我認識嗎?」
她故意的回頭去尋找。
「你——是在跟我打啞謎,對不對呀?小丫頭!」遠山熱烈的瞪視著她。
「打啞謎的人是你才對吧?大叔!」
冷月平靜了自己的心情,她話鋒一轉玩笑著說︰「可你每天都戴著很高級的有色眼鏡,能看清楚嗎?不會看錯嗎?」
她的眼楮在笑,眉毛在笑,嘴巴也在笑。
「高級的有色眼鏡?」
遠山靠在大石頭上,他聳了聳肩,然後笑著分辨說︰
「這可是水晶石的,是保護眼楮的!它可使我心清眼亮,看得更清楚呢!」
「保護眼楮的?」冷月微笑著盯著他︰「我還以為是怕粉絲們認出你,而采取的措施呢。」
「哈!」
遠山大笑。
「我又不是什麼明星,哪有什麼粉絲?」
「怎麼會沒有,你身邊不是有一個嗎,我呀——」冷月調皮的用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接著又說︰
「你的水晶石眼鏡可能會保護眼楮,但看人也可能會有偏差!戴著的時候看一個人,以為她是個小鮮肉,拿下眼鏡一看,原來是個骨灰級的老太太……而且沒兒沒女、沒著沒落、吃上頓沒下頓,正愁沒地養老呢。你不斷的向人家放電,人家喜歡上你了,愛上你了,非讓你把她娶!怎麼辦?你走哪她跟你到哪,一直跟你到開發區……到那時,你可就慘了!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
「什麼?」
他驚奇的問,他的眼楮瞪的更大了。
「開發區在哪兒里呀?」 興趣十足的他,過了好一會,才嗤笑著問她。
「開發區在哪兒,你不知道?」
撲哧一聲,冷月也笑了起來。
笑夠之後,她依然玩笑著說︰「一會兒把你送到派出所,問問警察叔叔,你就知道了。」
「那能不能請你解釋一下,放電的原理呢。」他狡黠的盯著她,他的眼珠黑而閃爍。
「至于放電的原理麼……」冷月微笑著,然後細聲細氣的說︰「就是你不斷的暗送秋波,用眼神發電。」
「秋波?」
遠山張著嘴,一副不知所措的樣子。
「那是個什麼東西呢?」他笑著問。
看著快樂而又裝瘋賣傻的遠山,冷月反而一本正經起來,她看他,眼光幽幽的,深深的。
她沉默了好一會兒,然後說︰「秋波就是,那當然就是……秋天的菠菜。」
听到這,遠山是再也繃不住了,他仰天大笑,頗有點豪氣干雲的氣勢。
冷月卻沒有笑,因為有一股淚浪,卻在這時,猛的往她眼眶里沖去,她的眼楮濕潤了……她那白皙的雙頰也涌上了兩片激動的紅暈。
她扭轉了頭,望了望天空,竟發現天空陰了起來,還不時的飄起了像梅花大小的雪花來。
她的睫毛向上揚了揚,逼回了眼楮里流動的霧氣。
「這可是秋雨過後的第一場雪呢。」她柔聲的說︰「而且,這大概就是竇娥冤里的片段,傳說中的六月飛雪吧。這個……可是你大笑的結果喔,如果你再敢大笑的話,也說不定會有閃電雷鳴為你伴奏呢。」
「是嗎?」
他怔了怔,然後困惑的看著她。
遠山實在是想不明白,一個看上去如此清冷孤傲,多愁善感,難以接近的小女人,竟是這樣的自然幽默和俏皮。
他真的希望時間能就此停住,或讓快樂的氣氛能長久一些。
這一刻,他內心的留戀之情油然而生。
他看著大踏步往回行走的冷月,竟不知如何的挽留,情急之下,他伸手拉住了她的衣服。
沒有任何思想準備的冷月,被他突然的拉扯嚇了一跳!女性的自我保護意識,使她不加思索的月兌口而出︰
「這可是我的私有財產,有標簽,有**,拉壞了……」
說到這,看著有些尷尬的遠山,忽然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便放低了聲音說︰
「可,可要罰款。」
遠山怕冷月誤會,忙說︰「慢點,忙什麼呀,照顧照顧我老人家,好嗎?」
他的聲音听起來非常溫和,非常低沉。
「老人家?」
冷月看著他,目光直射在他的臉上。
他確實不像第一次見他時那麼年輕了,他的眼角有些若隱若現的細紋,唇邊也有。
但是,奇怪,這些細紋並沒有使他看起來蒼老,反而多了一些儒雅的,成熟的、哲學家式的韻味。
「謝謝你讓我這麼開心!那也讓我……告訴你一個秘密吧!我並不像外界傳言的那麼了不起,我其實就是一個普通人、一個凡人、而且還是個俗人。喜歡一切俗人所做的事,包括俗人的快樂。」
冷月听著這樣的,發自內心深處的,真實的,具有感染力的聲音,她竟像被遠山催眠一般的慢了下來。
她的臉有些發燒,內心開始變得暖暖的,甚至還有那種酸酸的感覺。
「對不起,請原諒我剛才言辭的激烈。」她喃喃地說︰「習慣這種東西很可怕,我習慣快走,但更害怕快樂……也會成為我的習慣。」
遠山又一次被她的話所打動。
他不知道該說什麼,也不能再說什麼。
他們默默地走著,靜靜的感受著對方的存在。
滿天飛舞的雪花不斷的落在他們身上,頭上和臉上,感覺濕濕的,涼涼的。
看著大片的雪花落在冷月的身上,遠山很想伸出手去,為她打掃,但不敢去做,怕冒犯了她。
他想月兌下自己的衣服給她披上,更不敢,畢竟,這是他們單獨深談的第二次。
但在這一瞬間,他忽然感覺到了一些什麼,一些憐惜,寵愛,尊重,還有那種令人心酸的柔情和甜蜜。
在岔路口踫到一幫認識的人,這次遠山沒有理會他們。
他一直陪著冷月直到了山下,看著她進了別墅區的大門,他才慢慢的向家的方向走去。(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