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瑾虞眯眼輕笑，「如果我是你，我什麼都不會問，剛才的事也只會當沒看見。」
「好，我什麼都不問，今天的事我也會當作沒看見，絕對不告訴任何人！」
顏瑾虞彎眉一笑，又恢復那副單純無害的模樣，「上車吧，我沒有當別人司機的習慣，你坐副駕駛。」
「你、你不是說你不會開車？」
顏瑾虞看著她笑了一下，沒說話。
顏瑾雲瞬間啞然。
是了，能一分鐘不到就手起刀落解決掉九個大男人的顏瑾虞，會開車似乎也沒什麼奇怪。
顏瑾雲撐著站起來，才發現腿是軟的手是顫抖的。
她剛才是真的被嚇到了。一開始是被那些混混嚇到，後來是被顏瑾虞的身手和狠戾嚇到。
對顏瑾虞，她有很多疑問，但她知道，她不能問也問不出什麼來。
坐上副駕駛，拉著安全帶扣上，看向同樣扣好安全帶準備發動車子的顏瑾虞，顏瑾雲緊緊抓著安全帶咬了咬唇，「對不起。」
聲音很小。
不過顏瑾虞听到了。
握著方向盤的手一頓，什麼也沒說，顏瑾雲不確定她有沒有听到。可一向高傲的她，又不是很喜歡顏瑾虞，能開口說一聲對不起對她來說已是極限。
她沒有勇氣也不打算說第二次。
「你就這麼放那些人離開，會不會有麻煩？我不知道你為什麼會有這麼好的身手，我也不會多問，只想提醒你一句，如果今天的事傳出去，你在北城的日子一定不會安穩。」
顏瑾雲不蠢，顏瑾虞那樣的身手，她知道不是簡單的從小找師父教武術能有的。匕首落在那些人的肩上時，顏瑾虞眼楮都沒眨一下，甚至還帶著一抹冰冷嗜血的笑。
顏瑾虞絕對不是第一次做這種事，更甚者，她還極有可能殺過人！
車子發動，緩緩向前開。
顏瑾虞側頭看向她，臉上的笑讓顏瑾雲看不透，只見她笑著說︰「不久前還想害我，現在卻來關心我？」
「我……我……」
顏瑾雲不知道該怎麼接她這個話，顏瑾虞卻不等她回答，收回視線專心開車，「還是去帝國商場？」
顏瑾雲抬頭，只能看到她的側臉，看不到她的表情，但就是莫名的讓她心里像是被什麼堵住一樣，悶得慌，「商場就不去了，找個安靜的店坐會兒。」
她現在哪還有什麼心情逛街。
說起來，她今天都沒什麼心情逛街，之所以提出去帝國商場，就是要在路上算計顏瑾虞。
明明之前都沒什麼，現在再想起這件事，她竟十分後悔。
也不知道這後悔是因為險些招惹顏瑾虞這個狠人，還是因為自己心里突然生出的那抹愧疚感。
「不熟悉，指路。」
「出巷子右轉直行十分鐘有一家冷飲店。」頓頓，顏瑾雲又不放心道︰「你真不擔心？那些人一看就不是什麼講道義的，萬一他們氣不過亂潑你髒水。你這段時間都待在家里，不清楚如今在北城你的關注度有多高，好多人都在打听顏家剛找回來的大小姐。這種時候只要是和你有關的事，不管是好的還是壞的都會被人無限放大，總之……」
話沒說完，對上顏瑾虞似笑非笑的目光，猛地止住。
「算了，這是你的事，你都不擔心，我管那麼多做什麼！」
顏瑾虞的視線在她臉上停頓一秒，收回，「他們不敢。」
「什麼敢不敢的，那些就是亡命徒，什麼事做不出來？」說到這里，顏瑾雲又是一頓，覺得自己真是多管閑事。
可她就是忍不住，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中了什麼邪。
「好，就算他們不會亂說，那個司機呢？他看到你出手了，如果他把這事告訴爸媽，你……」
爸媽都不喜歡顏瑾虞，這一點她很清楚。對此，她沒資格說什麼，因為她也不喜歡顏瑾虞，之前還十分討厭她，討厭到想要毀了她。
但是設身處地想一下，如果她是顏瑾虞，小時候被爸媽舍棄，時隔多年再回到顏家還得爸媽各種不喜甚至厭惡算計，她會怎麼樣？她能做到像顏瑾虞這樣淡然嗎？
不，她做不到。
連她這個雙胞胎妹妹對她都只有算計，顏瑾虞其實很可憐。
放在膝蓋上的拳頭緊握，垂著眸，「爸媽如果知道你有這樣的本事，會忌憚你。」在他們這樣的人家，不得父母喜歡又讓父母忌憚的孩子通常只有一個下場，那就是被除之而後快。
顏瑾虞看著她，「他們會忌憚我，你呢？」
顏瑾雲與她對視，抿唇，「我、我自然也是忌憚你的。」只是她對她的忌憚和爸媽對她的忌憚不同，她自覺是個狠人，可好不容易下定決心要對付顏瑾虞，她中途卻反悔了。
爸媽可不像她，如果今天這件事是爸媽來做而不是她，絕對不會有中途反悔的可能。
「我忌憚你，但我不怕你，因為我沒欠你的。」爸媽不同，他們欠了顏瑾虞很多。她能理直氣壯面對顏瑾虞，仗著的其實就是她沒欠顏瑾虞任何東西。
她們是雙胞胎，無論是爸媽偏愛她，還是當年她們被綁架，爸媽選擇救她而不是救顏瑾虞，都不是她的錯，她那時只有兩歲，能懂什麼？
祖父祖母去世後，爸媽不再費財力去找顏瑾虞，她也沒覺得有什麼。因為她對顏瑾虞沒什麼記憶，唯一的印象就是祖父祖母對顏瑾虞的偏愛，她對顏瑾虞本就沒什麼感情。
對她來說，顏瑾虞就是個知道名字的陌生人。
身為顏家繼承人，她所受的教育里可沒有對陌生人心懷憐憫。
顏瑾虞于她來說只是個知道名字的陌生人，剛知道顏瑾虞被找回來時，她是什麼反應？
除了有些意外，沒有多余的情緒。
顏瑾虞對她來說依舊只是個陌生人。
直到後來，不管是爸媽還是同學朋友，每個人都在她耳邊不停的提「顏瑾虞」三個字，加上在爸爸的書房里看到顏瑾虞這些年的經歷，顏瑾虞在她心里才有了分量。
她不喜歡顏瑾虞，她說不出具體原因。
是因為顏瑾虞才是和九爺有婚約的人，顏瑾虞回來後她嫁進殷家的希望就更渺茫？還是因為她那些朋友說的，顏瑾虞回來後可能會和她搶身份搶繼承權搶爸媽的關注？又或是因為，她看到爸爸書房里那份文件，得知顏瑾虞這些年都過的什麼日子時生出的那一抹古怪情緒？
顏瑾虞在外面吃苦又不是她的錯，她對顏瑾虞也沒什麼感情，憑什麼看到顏瑾虞吃了那麼多苦她要愧疚？
再說，顏瑾虞回來也確實擋了她的路。一條她自有記憶以來媽媽就一直在她耳邊提的路——嫁進殷家。
時至今日，這條路是媽媽想讓她走的還是她自己想走的已經不重要，她為此付出太多，不想最後什麼都得不到。
所以，她才會在顏瑾虞讓她有危機感時想到徹底毀了她，斷了這個威脅。
深深看她一眼，顏瑾虞說︰「剛才那個角度，司機沒看到是我出手。」
「……」這個顏瑾雲還真沒想到。
顏瑾虞這個人真是深不可測，那種情況下居然連這個都顧及到了。
不再說話，推著座椅後退，伸手拿到她的手提包才將座椅拉回來。從包里拿出手機撥號。
「媽媽。」
「嗯，快到了。」
不知道電話那邊說了什麼，顏瑾雲有些不悅，「媽媽，你就不能少說兩句？」說完瞄了顏瑾虞一眼。
顏瑾虞目視前方，專心開車，像是沒注意到她在打電話一樣。
顏瑾雲看不出她在想什麼。
「抱歉媽媽，我不該這麼大聲說話，不過剛才那些話你以後別再說了。」
「沒有為什麼。」
「嗯，我打電話給你確實是有事。」
一邊偷瞄顏瑾虞一邊說︰「我找人在路上堵姐姐的事被司機知道了，一會兒會有人把司機送回顏家，你拿筆錢將他打發出北城吧，否則等他把這件事傳出去，我的名聲就毀了。」
「媽媽，你……顏瑾虞沒事！我們路上遇到人拔刀相助了！司機的事媽媽別忘了處理，不然你費那麼多心力養出來的第一名媛就得身敗名裂了。」
「我一直是這麼說話的，媽媽今天才發現？好了，就這樣，我先掛了。家里的車我晚點找人開回去，不用特別叫人過來，我還要去參加同學的生日宴，晚點再回家。」
說完，也不管那邊是不是還有話要說，直接掛斷。
明知道顏瑾虞听不到媽媽剛才說的話，她還是莫名的不敢去看顏瑾虞。
她說找人堵顏瑾虞，媽媽的第一反應不是責怪她也不是關心顏瑾虞的安危，而是問她顏瑾虞毀了嗎。
顏瑾虞再怎麼不討喜也是顏家女兒，是媽媽親生的，媽媽怎麼能……
是，她不是什麼好人，不然她也不會算計顏瑾虞，她也不喜歡顏瑾虞，可她再怎麼壞再怎麼不喜歡顏瑾虞，她也做不到像媽媽這樣狠。
顏瑾虞真是可憐，小時候被舍棄，好不容易吃了那麼多苦長這麼大回到顏家，還要面對至親的冷血和算計。
如果她是顏瑾虞，她一定恨透了他們這些親人。
可顏瑾虞對他們似乎並沒有恨。
換了是她被顏瑾虞算計，剛才那種情況，她一定會任由算計她的人自生自滅，甚至會沖過去狠狠踩一腳。
可顏瑾虞呢？
顏瑾虞制服了那些人，卻沒和她計較，甚至她此時還坐在副駕駛座上，顏瑾虞在開著車。
顏瑾虞是大度？
不，與其說大度，倒不如說顏瑾虞是未將她當回事。沒有怨沒有恨，說明什麼？說明她在顏瑾虞心里沒有任何分量。
換而言之，就是顏瑾虞並沒有將她當親人。
明明這是她所期望的，因為她也沒將顏瑾虞當姐姐看待，可是想通這一點後，她心口怎麼像是被什麼堵住一樣？
並沒有將手機放進包里，而是緊緊攥著手心，垂頭悶聲︰「你是不是覺得我特別虛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