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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明月香衣(5)

司徒晚空沉默了,她不怕與最險惡的妖魔對峙,也不怕面對尸山血海,但卻不是很擅長與這樣的人情世故打交道。原則和情感,同樣在她心中交錯著。有著一直以來被教導的準則,但也有自己內心深處被遵從的東西。

之後,她緩緩舉起長安放于唇邊,一曲《安魂》飄逸而出……

那幻影里的葉家人,本來與現世中人毫無交集,都在忙碌于他們自己的事情,重復著生前的生活。但此刻,卻仿佛能看得見司徒晚空一般,全部停下了自己手中正在做的事情、正在說的話,怔怔且緩慢地向司徒晚空走來。

《安魂》曲讓跪在地上還未起的鄭含終于流出了熱淚,蘇明月也滯住了,仿佛被一只溫暖的手擁在懷里。

葉家那五十八口人如被這曲調指引一般,慢慢走到了司徒晚空面前,烏泱泱聚齊了。因為都只是殘魂,無論大小、男女老少,周身都散發著熒光,與長安隨著《安魂》曲散出的流光交相輝映。

司徒晚空注意到了,這里除了葉家的五十八口人,還有之前死于這葉宅內流浪們的亡魂也在其中。

最後,一曲終了,司徒晚空將長安收回,雙手合掌于胸前,將自己的靈力聚攏于雙掌之中,再以兩指在空中畫出一道符文,且口中念道︰「與諸侍從,化度眾生,出離苦海,令歸正道,不入邪宗,多生yin殺,不造善功,多沉地獄,多失人身,念彼眾生,自東而至,何不迎之!渡!!」

配合超渡陣法的步法,司徒晚空于空中劃出一道長虹,那些呆立的亡魂們,似乎終于醒了過來。但在這《安魂》曲中,卻沒有了枉死的怨恨,消失了那些戾氣。有哭有笑,相互看著,彼此做著最後的道別。

葉超寧也終于見到了蘇明月。這次,他再沒有逃避,也沒有恐懼和驚慌失措了。而是坦然地走了上去,一雙手想牽起來,但舉在空中,終究還是放下了,只輕聲對蘇明月說道︰「韶華不為少年留,恨悠悠,幾時休?飛絮花時候、一登樓。便作春江都是淚,流不盡,許多愁……」

縱然再多愛與恨,這一刻,蘇明月望著那又恢得了昔日年少,溫潤儒雅的葉超寧,已是泣不成聲了。

而柳如煙也牽著自己的兒子,轉身看向葉超寧與蘇明月,許久之後,終是笑了。

活著的時候為了生活、為了這個男人的愛,而爭寵、排擠、欺騙過。但她卻是明白的,葉超寧娶自己不過是因為他的軟弱罷了,她從未真正得到過這個男人的心。她又何嘗不是愛過、恨過、怨過、掙扎過,甚至動過殺念的。

但如今一切都過去了,唯獨可憐她的兒子葉興一,還沒有真正認識這個世界,就要隨自己一同而去了。也好,此生帶他一起走,來生,投個好胎。哪怕貧窮,也不要再投進像葉家這樣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了,能找到一個真正母慈父愛的家庭吧。

空中那道長虹慢慢變更寬了,如一個圓筒形狀,那些亡魂在司徒晚空的靈力指引下,緩緩步入。最後,再隨著長虹的消散,也一起化成了空中的流螢……

一次超渡如此數量多的枉死之魂,對司徒晚空來說,還是有些吃力的,加上之前已經打斗過一番,還受了傷。

因此,送走這些魂魄之後,司徒晚空的步伐也不禁有些踉蹌,呼吸都有些起浮了。

「晚空。」身後的紅衣少年忽然走了上來,從背後一把扶住了司徒晚空。

司徒晚空這才想起來,還有個人站在自己身後,一回頭,看見他嬉笑的臉上竟浮出一絲擔憂的表情。那是因為自己嗎?

「叫姐姐!」司徒晚空有點想翻白眼,但這樣會有損自己這個聖女形象的,于是忍住了。

「呵呵,好吧。」唐燚雖是答應,但始終沒叫出口。她還能在意這個問題,說明傷勢也還不是特別嚴重吧。

「我沒事。」司徒晚空輕拍了拍少年的手臂,又轉身對蘇明月說道︰「奇怪,為何我渡不了你?」

沒道理,其他亡魂均已被超渡了,為什麼只有蘇明月還在原地,司徒晚空也懵了。

「或許,是因為她曾被魔族之血喚醒的緣故。」鄭含突然答道。

「魔族?!」這回輪到司徒晚空怔住了,蘇明月又怎會與魔族扯上關系。

「我曾懷疑,當年小春偷走了我的陣圖之後,是否遇上了魔族之人,習得了以血引陣這樣的術法,所以才導致明月是無法被超渡的。」鄭含道。

司徒晚空沉思片刻,確實有這種可能,混入魔血或是入魔的亡魂,是無法步入正常輪回之道的。只能徘徊游離在外,直到有一天,耗盡所有靈力,被天地之間吸食殆盡,從此湮滅……

如此想來,其他的事情似乎也能解釋得通了。否則以蘇明月這個的單薄鬼魂,即便是她怨念再深,也是不可能輕易操控葉家五十八口人自相殘殺,最後還滅了滿門。但若說是她魂魄中融入了魔血,那她的操控之術,必然也就會變得更加強大吧。

「聖女請寬心!這蘇明月雖然無法重入輪回,但我願意將她帶在身邊,以善念感之化之,定不會讓她再做惡。這兩家的恩恩怨怨,便讓他們就此停住吧。待到有一天,她被天地靈氣淨化,散為浮雲。」鄭含求道。

司徒晚空當下也確實沒有要當即將她趕盡殺絕的意思了,畢竟她無法重入輪回,已經是非常重的懲罰了,有今世,沒來生。也不再急于這一時非將這個可憐的女鬼打得當場魂飛魄散。

眼看,天邊已經泛起了灰白,天就要亮了。司徒晚空將剩下的善後事情,還有地上受了重傷,已經昏迷的兩個散修一起交給了鄭含,便帶著唐燚先走了。

鄭含拜別了司徒晚空後,便遵照她的旨意留守在了這葉宅。此後,這座荒棄的鬼宅,終于太平,這附近的鎮民也終于可以踏實下來,不再人心慌慌了……

「你快些回家吧。」在路邊司徒晚空陪著唐燚吃過早飯後,付了錢,對唐燚說道。

唐燚卻淡淡地回答︰「我沒家了。」

「那你接下去要如何打算呢?」司徒晚空嘆口氣,也不知道他說的是真是假,小小年紀若是和家里人鬧了情緒跑出來,可如何是好。可若是真如他所說,已經沒了家,那也不好一直追問吧。畢竟,誰還沒有傷心事呢?

「我跟著你可好?」唐燚又恢復了那個笑嬉嬉的樣子。

「跟著我做什麼?我還有師尊呢,要如何帶著你啊!」說著兩人已走進了司徒晚空落腳的那家客棧。

卻見那掌櫃主動迎了出來,笑著道︰「哦喲!小仙子,你可算回來了,你的師尊一大早便走了,留下個字條讓我轉給你呢。」

司徒晚空有些莫名,接過信封打開,果真是輕塵真人的字跡,上面寫著︰晚空,昨晚听聞姣山附近出現過為師要找的人,因此先走一步,辦完這烏衣鎮的事後,可自行前來尋找為師。

司徒晚空無奈地長嘆一聲,她的師尊就這樣把她拋下啦!一轉頭看著身旁的唐燚,正一臉期待地看著自己,仿佛在說︰看吧!天意!你拿你師尊來搪塞我,現在她都走啦!你還不要收留我這個可憐的小孩嗎?

背上的傷雖然已經干涸,但痛意還是在的。昨晚一夜,司徒晚空確實有些傷到了元氣。已經沒有太多精力去想什麼,于是便頭腦一熱地答應了他,先跟隨自己,若是將來唐燚有了想去的地方,再自行離開就好。

之後,司徒晚空回到自己房中,沐浴後換了身干淨的衣服,再反手反腳地胡亂上了藥,連打坐的力氣都乏了,倒頭便睡著了。

良久過後,正在司徒晚空睡得沉時,忽然在房中她所布的結界里竟然出現一個身影。

「看樣子真是累了,居然結界被破都不知道。」那個紅色艷麗的身影心中默然調笑道,不過即使她清醒著,自己要破司徒晚空的結界,也不是難事。

那紅衣身影,正是早上司徒晚空,收留的那無家可歸的可憐孩子——唐燚!

但他此時並不是十二三歲的少年形態,而一個身高八尺,體態高調且勻稱的青年,面容俊美甚至略帶妖艷。只是,沒變的還是那一臉似有若無的,不知是嬉笑還是嘲笑的表情。

無聲息地靠近床邊,望見司徒晚空因為背上受了傷,只得趴在床上,側著頭。原本傾城的容顏上,還帶著因卸下所有防備和孤冷後的一分稚氣,顯得尤為可愛,連唐燚都看得嘴角都不自覺地上揚了。

但看到她背上那胡亂包扎的傷口,眼神又不由得冷了下來。一回想起晚夜她擋在自己身邊,將自己攬在懷里擋住蘇月明那一爪時的場景,眼楮不禁 眯了起來,透出來的則是寒若冰霜的冷光和滿滿的殺意。

伸手想施法為她療傷,但手伸到半空中又縮了回來。若是此時他為她療傷,那以她的警覺和修為,醒來後必定會知道發生了何事。于是只好強壓下去那份沖動,終是邪魅一笑,轉身離去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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