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再過幾年,一直隱忍潛伏的安蓉,會成為整個後宮最大的贏家。
安蓉的不爭不搶,才是後宮生存下來的最大法器。
可恨她到現在才想明白這個道理,只是已經太晚了。
就在她坐在竹凳上發呆時,有細碎的腳步聲由遠至近。她听到這熟悉的腳步,倏地抬頭,來人可不正是慕辭?
她雙眼半眯,看著慕辭步履蹁躚,裙裾飛揚,輕盈地走至自己跟前。
此時此刻,她倒是不恨慕辭了。
自古成王敗寇,是她算計不過慕辭,與人無尤。
初初進北宮時的不平,此刻都已煙消雲散。
她也沒想到,再見到慕辭的時候,自己竟然會這麼平靜。
慕辭也發現了趙靈的不一樣,她也沒想到,曾經那麼恨她的趙靈進北宮後像是變了一個人。
她在趙靈身邊的位置坐下,抬眸看向不遠處那棵郁郁蔥蔥的樹。
春季,乃萬物復蘇的時節。
「這兒風景還不錯。」慕辭率先發話。
「那怎麼不見你進來住?」趙靈斜睨她一眼。
慕辭唇角彎出一抹笑意︰「哀家曾經住過冷宮。」
她說的冷宮,是前世住在沉香宮的那些日子。整個沉香宮只有她和絲竹、迎春主僕三人,她們曾熬過最艱難的日子,但最後卻沒能死在一塊。
趙靈卻是誤會了,以為慕辭說的冷宮是剛當上太後時住的沉香宮。
關于慕辭和獨孤連城之間的恩怨情仇,她听過不少。都說慕辭曾經愛獨孤連城愛得要死要活,可為什麼要嫁給先皇呢?
以前帶著偏見的時候,她總覺得這是慕辭的手段。如今跳出了是非圈,平靜下來,就覺得那是說不通的。
「你為什麼要嫁給先皇?很多人都說,你曾經心悅皇上,可為什麼在這種情況下,你還嫁給先皇?」趙靈此刻只想知道真正的答案。
慕辭收回眺望遠方的視線,看一眼趙靈︰「先皇是好人,對我很好,我想在先皇剩下的最後一點時間里多陪陪先皇。」
她重生回來的時候太遲了,若不然,可能也不會是這樣的結局。
「可是所有人都知道,你心悅皇上。而且,你也曾說過,非皇上不嫁。」趙靈覺得慕辭不像是在說笑,但雙覺得慕辭的答案說不通。
「年少時覺得愛情大過天,長大了才知道愛情並非全部。大約是看明白了一件事,獨孤連城愛的是他的皇位、他的天下,任何跟了他的女子,都走不進他的心里,終歸落得慘淡的結局,所以我迷涂知返。」
慕辭微微一笑︰「你不就是前車之鑒麼?明明進宮是為了趙美人報仇,最後進了愛恨的迷障,可到最後,你還是被皇帝舍棄了。」
趙靈啞然失笑︰「你好像說得很在理。」
她竟無力辯駁。
慕辭確實看得通透,皇上最愛的是天下,像她這種心悅皇上的妃嬪何其多,可是皇上說舍棄就舍棄,沒有一點猶豫。
「那你是怎麼做到說不愛就能不愛的呢?」趙靈忍不住追問。
是不是因為皇上做過傷害慕辭的事,才叫慕辭心灰意冷?
慕辭在年少時就曾揚言非卿不嫁,可最後她能看透,一定是付出了代價的吧?
「我做過一個很長的惡夢。夢里的我因為獨孤連城落得淒慘的結局,最後我在乎的人都死了,自己也慘死在冷宮。那個夢境太真實,真實到我不想為了一個男人賠上自己的全部。」慕辭幽幽然啟唇。
前世有如一場大夢,不是每個人都有機會重生,她是運氣絕佳的那種人。
若經歷了生死,還堪不破愛恨情仇,再走上前世的老路,就白白浪費了老天爺給她重活一世的機會。
趙靈沒想到竟是這樣的理由。
她想,不過是一個惡夢罷了,怎麼能因為一個夢就放棄愛了多年的男子?
可是慕辭的說法似乎也有些道理。
「皇上對你似乎……」趙靈話音漸隱。
她和其他後宮妃嬪都以為,皇上是在意慕辭的。但慕辭本人不以為然,她也沒奢望得到皇上的心,正因為皇上得不到慕辭的心,皇上才對慕辭特別麼?
「你的問題問完了嗎?」慕辭的聲音驚醒趙靈的思緒。
趙靈點頭。
她最想知道的,慕辭已經給了她答案,這就夠了。
妹妹的死,她也知道不是慕辭下的手,只不過她嫉恨慕辭,才把一切罪責強行推到慕辭身上。
「那現在輪到我問你了。」慕辭淡然一笑。
「你問吧。」趙靈應得很爽快。
「是不是你對淑妃月復中的骨肉下的毒手?」慕辭揚眉問道。
趙靈毫不猶豫搖頭︰「不是我。我也很想知道是誰對慕雪月復中的骨肉下毒手,但我想了很久,還是沒辦法鎖定目標。」
「鄭采女是你救下的嗎?」慕辭又問。
「不是。」趙靈回答得很肯定。
慕辭蹙緊眉頭。所以,鄭采女被救也是幕後人所為?
那慕雪月復中的孩子又是誰謀害的,難道也是幕後人?
今天她來這里是想找出這些問題的答案,本以為趙靈不會回答她的問題,偏偏趙靈的態度很好,回答得也很爽快。
會不會是趙靈故意誆她?
「我沒必要騙你。如果是我做的事,我會承認。」趙靈似知道慕辭的想法,又道。
慕辭莞爾一笑︰「你確實沒必要騙我。我還有最後一個問題,你為什麼忍心對你自己月復中的骨肉下手?只要等你生下了皇嗣,在後宮就會有倚靠。」
趙靈猜到慕辭會問這個問題,這一回,她猶豫了片刻,最終還是選擇不回答。
「為什麼?」慕辭見趙靈不回答,更加想知道答案。
看來是有什麼難言之隱,否則趙靈不會選擇緘默。
「答案我沒辦法給你,或許你有一天會知道。到了那時,你和皇上之間應該是彼此信任對方的時候。」趙靈眼里的光芒一點一點地散去。
「皇帝知道原因?」慕辭更加好奇了。
趙靈起了身,「若無其它事,你走吧。北宮這種地方不吉利,走了以後就別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