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思勤端水過來,楊玉華還做在床邊,拉著嚴老爹的手嗚嗚的哭著,嚴思勤彎腰扶著楊玉華 ,說道︰「娘,咱先上外屋坐一會兒,讓我哥和良生他們給我爹穿衣服。」
楊玉華活這麼大年紀,人身後的規矩也懂不少,傷心歸傷心,卻不能耽誤正事,不然,一旦身子硬了,穿衣服就費勁了。
楊玉華打開櫃子,拿出早就準備好的裝老衣服,放到嚴思梁手里,然後扶著嚴思勤的手走到外屋,坐到板凳上相對垂淚。
「娘」嚴思勤擔心母親,她想勸母親,卻又不知道話該怎麼說,只是握緊母親的雙手,用行動來安慰她。
楊玉華哭了一會兒,用手掌抹抹臉頰,嘆息道︰「妮兒,你別擔心娘,娘沒事,就是可憐你爹,受了一輩子的苦,老了,生活好了,到了該享受的時候了,他又不行了,他啊,就是個勞碌命。」
「娘。」嚴思勤吸吸鼻子,「我已經沒有爹了,你可千萬要好好活著,爹沒有享的福,你替他享了。」
楊玉華拍拍女兒的手背,長長的嘆息,「唉~」
嚴老爹本來就瘦,又病了這麼久,更是瘦骨嶙峋,骨頭一根一根的支稜著,惹得嚴思棟三人的心酸疼酸疼的,眼淚根本控制不住。
幫嚴老爹穿好衣服,趙良生又拿過一張黃紙蓋在嚴老爹臉上,弟兄三個走到外屋坐在楊玉華周圍。
「娘。」嚴思棟擦了一把眼淚,問道︰「爹的後事咱怎麼辦?」
「按老規矩辦吧。」楊玉華抬起滿是皺紋的臉,哀痛的說道︰「不過有一件事我得跟你們說,你爹跟我說過,他不想火化,我看村里這些年也有不火化的,你們想想辦法,咱還是用土葬吧,別火化了。」
現在國家提倡火化,但管理還不是太嚴,在執行上存著漏洞,而有些老人的觀念還沒有轉變過來,不想死後變成一把灰,有的人就抓住了這些漏洞。
「這個事就交給我吧。」趙良生表態道︰「我想辦法去買張火化證來,到時候對外就說人已經火化了。」
「行,那這個事就拜托給良生了。」楊玉華心事一了,瞬間心情就放松了不少。
「娘,我是這樣想的,你看看行不行。」嚴思棟說道︰「老二去通知親戚朋友,我去定棺材買用的東西,找人去祖墳那里砌墓,良生買菜,三妹帶著她倆個嫂子和佷女負責辦飯。」
說完,嚴思棟又抬頭看了趙良生一眼,「良生,錢你先墊上,等發送完我爹咱一塊算。」
「大哥。」趙良生擺手,「錢不錢的是小事,也不用算,我這個做女婿的,給爹花點錢還不是應該的嗎。」
「該算還是得算的。」
「早知道就不讓大壯他們回學校了,估計現這個點他們也就剛到濟南。」趙良生遺憾的說道︰「明天我想辦法先給孩子們去個信,讓他們趕緊回來送他姥爺一程。
「別折騰孩子們了。」楊玉華撩起衣襟擦擦眼角,「孩子們也見著他姥爺最後一面了,來不來送也就是個形式,再說咱也就停靈三天,三天後就殯,你就是通知到他們了,等他們回來,該辦的事也都辦的差不多了。」
「孩子們知道了肯定會怨我的。」趙良生後悔,「報到的時候該留他們學校一個電話來著,現在可好,想打電話都不知道該打什麼號。」
「就說我說的。」楊玉華繼續道︰「孩子們有什麼怨言都推到我身上吧。」
嚴思勤擦擦眼淚,「娘,大壯回學校前,專門交待我的,要是他姥爺有什麼事一定要通知他,這不跟他們說不好吧。」
「沒事,大不了等孩子們回來,讓他們上你爹墳上多磕幾個頭。」
做好分工,三人分頭行動,嚴思棟嚴思梁先回了趟家 。
「劉惠,咱爹沒了,你快去老宅陪咱娘。」
劉惠嚇了一跳,手里的瓢直接掉回桶里,「你說啥?」
嚴思棟接過媳婦手里的桶放到一邊,「咱爹沒了,我怕咱娘承受不住,你趕緊去老宅。」
「哦哦。」劉惠解下圍裙就往外走,「上午爹還好好的,怎麼說走就走了。」
嚴思棟擺手,「別問了,你快去吧,我得趕緊去鎮上一趟,給爹買個壽材。」
劉惠路過嚴思梁家的時候,正好踫見章桂花,妯娌倆個也不多說,急匆匆的趕往老宅。
「娘,三妹。」劉惠急道︰「我怎麼听孩他爹說俺爹沒了?」
嚴思勤抬起淚眼,「大嫂二嫂。」
楊玉華哭得眼楮通紅,年紀大了,本來視力就不好,這會子更是看不清東西,她抬起頭,看著迷迷糊糊的倆個人影,心痛萬分的說道︰「走了……」
劉惠妯娌兩人站在臥室門口向床上看了看,只見嚴老爹面上覆著黃紙安安靜靜的躺在那里,本著對死人的敬畏,兩人也沒敢進屋,而是都坐在楊玉華的身邊。
兩人嫁到嚴家好幾十年了,喊嚴老爹爹也喊了好幾十年,老人這一走,她們心里也是很難受的。
劉惠擦擦眼角的淚,握住楊玉華的手,安慰著說︰「娘,你別太傷心了。」
「你們別擔心我,我沒事。」楊玉華說道︰「人活這麼大年紀,總歸要走這條路,可能過不了多長時間我也會去找你爹了,我不傷心。」
嚴思勤最怕娘說這樣的話,說一回她心里就「咯 」一回,她忙說道︰「娘,你說的什麼話,你一定會長命百歲的。」
「就是的娘。」劉惠緊跟著說道︰「你一定要好好活著,大誠有對象了,等他娶了媳婦給你生個重孫,那樣咱家就是四世同堂了。」
四世同堂,說起來驕傲的很,村里頭真沒有幾家能過到四世同堂的,雖然倆個孫女都結婚有了自己的孩子,但那孩子都不姓嚴,只有姓嚴的才算自己家的。
四世同堂幾個字猶如興奮劑,楊玉華立馬精神了一點,「大誠有對象了?」
劉惠點點頭,「已經定下了,本來想著過幾天去女方家里下聘的。」
楊玉華又落下淚來,「你爹沒福啊,他怎麼就不能多活兩年,看見重孫再走。」
為達到嚴老爹不火化的心願,趙良生想了個辦法,他先找了個車,在眾目睽睽之下拉著嚴老爹出門,說是去殯儀館火化,實際上出村之後,找了個僻靜的地方將嚴老爹轉移到早已準備好的棺材里,然後他又買了一個骨灰盒,讓嚴思棟抱回去,這一幕落在外人眼里,誰也想不到嚴老爹沒有火化,至于大棺材,村里的風俗是,人即使火化了,也是將骨灰盒放到棺材里再下葬的。
平時與嚴老爹一塊扎堆曬暖的小分隊成員在給嚴老爹上過香後回到老根據地說小話。
「我記得老嚴說過,死後不想火化,他家閨女女婿不是個有本事的嗎,怎麼沒想想辦法,可憐見的,這麼大年紀了還燒成一把灰了。」
旁邊有個老漢撇嘴,「怕影響自己前程唄,你說閨女女婿跟老丈人能有多深的感情,咱老古語不是說了嗎,兒女哭那是實心實意,女婿哭就跟那老驢放屁。」
也有人持反對意見,「看你說的多虛呼,再怎麼著也不能跟老驢放屁似的。」
總之,嚴老爹這一走,致使他們小分隊氣氛低迷了好幾天,都是年紀不小的人,甚至有的人還生出了「下一個會不會輪到我了」這種想法。
嚴老爹順利下葬,村委會本來還以為嚴老爹會違反國家喪葬政策,給他們添麻煩,本來還想著要怎麼樣給這家人做說服工作,結果嚴思棟骨灰盒這麼一抱,火化證再往他們面前一擺,村委會的人心都放回肚子里。
辦完父親的葬禮,嚴思勤怕母親睹物思情,她直接把楊玉華接回自己家。
這一切趙雨他們根本不知道,每天都沉浸在緊張忙碌而又豐富多彩的校園生活中,過一段時間,如果他們不忙,魏會帶著石可去和趙雨趙晨聚一聚。
最近地理學院里要舉辦趣味運動會,做為學院的一份子,趙晨可是積極的很,比賽項目一公布,更是樂得找不到北了。
這也太簡單了吧,三人兩足,夾氣球,端乒乓球跑,竟然還有丟沙包,好多的游戲,小孩子都能玩的,一點技術含量都沒有,讓他們這些大學生來玩,看不起誰呢,晨哥上場,第一沒跑了,德育分那不刷刷的來呀!
趙晨找了上鋪的顏世祥做搭檔,為了更好的配合隊友,兩人還專門跑到操場上準備將幾個需要合作的項目練一練。
沒想到,操場上好多正在練習三人兩足和夾氣球的同學,不光有他們男生,女生也有很多,而且趙晨發現,這女生的笑點也太低了,動不動就笑成一團,操場上嘰嘰喳喳的淨是銀鈴般的笑聲了,惹得男生們一個勁的往她們那邊瞟。
嗓門最大的是顧明明,趙晨心里月復誹至于那麼高興嗎,眼神卻不由自主的順著聲音的來源看過去,卻見他們班的顧明明和曹鳳兩人左右腳綁在一起,可能平衡沒掌握好,兩人都摔倒在地,但兩人並沒有立即起來,反而滾在一起咯咯大笑著。
顧明明穿一件紅上衣,此時笑得最為燦爛,她張著大嘴,一口整齊白牙全都露了出來,眼楮直接彎成倆個月牙,她坐在地上,指著曹鳳不顧形象的笑著。
「哈哈哈,曹姐你辮子都歪了。」
原來,曹鳳在後腦綁了一個馬尾,扎的有點松,這一摔,辮子直接歪到了一邊。
「這有什麼好笑的!」曹鳳拽下橡皮筋,直接戴到手腕上,頭發就這樣披著,她就手撐著地站起身來,見顧明明還坐在地上,就晃晃兩人還綁在一起的腿,不滿的說道,「還笑?練不練了,不練我可走了。」
「練、練。」顧明明急忙伸手遞向曹鳳,等曹鳳抓住她的手,她一借力,站了起來,兩人調整好姿勢,顧明明摟著曹鳳的腰,曹鳳攬著顧明明的肩,兩人喊著口號,一二一二的跑向操場盡頭,隨著跑動,顧明明的馬尾辮左右搖晃著。
顧明明並不太漂亮,在班里也不是特別出彩的那一個,但這個女孩子的笑容非常有感染力,看著她笑,趙晨的嘴角也不自覺的翹了起來。
太陽正在頭頂,熱烈耀眼,趙晨眯著眼看著那個紅色的身影,在他的眼里,顧明明就像現在的太陽一樣引人注目。
顏世祥蹲子,用繩子幫住兩人的腿,等他站起來,發現趙晨還在往遠處看。
「看什麼呢?。」顏世祥順著趙晨目光看過去,遠遠的看見倆個背影,他調侃的推了趙晨一把,「還看,都跑遠了,你這是相中哪個了?」
「說什麼呢你,看一眼就是相中人家了?我這是估算她們的速度,看咱們之間能拉出多大的距離來。」
「你可拉倒吧。」顏世祥胳膊搭到趙晨的肩膀上,做出起跑的姿勢,「那麼多練跑的你就盯著人家看,光看這一組你能看出什麼來。」
「不信拉倒!」趙晨嘟囔著,左胳膊也攀住顏世祥的肩膀,說道︰「我喊一,咱們一起邁綁著的這條腿。」
「一二一二……」
顏世祥不調侃他相中哪個了還好,趙晨純屬欣賞,他這麼一說,趙晨還真起了點小心思,目光總是控制不住的去追逐那個紅衣服姑娘。
顧明明曹鳳兩人跑了幾圈,感覺練得差不多了,又吹了一個大氣球,兩人背靠背站好,將氣球放在中間固定好。
這個游戲看起來簡單,實際操作起來比兩人三足要難一點,畢竟雙眼看不見,全憑後背的感覺,而且這個游戲不單要追求快,還要追求穩,還得步調一致,兩人跑幾步氣球就要掉下來,顧明明又樂得嘻嘻哈哈的,追著去撿掉下來的氣球。
時間過得好快,看著收拾好東西走遠了的那個身影,趙晨心里有點小失望。
很快來到了比賽的日子,本著友誼第一比賽第二的原則,在別的小組參加比賽的同時,不比賽的同學會站在旁邊加油,一時間,賽道兩旁站滿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