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飽喝足,林羨余為小渣九戴上皇子朝冠,「好了,你該去理藩院了。朝食我會叫人精心烹制好送去。」
畢竟衙門里是不管飯的。
胤嘆了口氣,依依不舍拉著自己福晉的小手手,他低聲道︰「完顏氏的身孕……爺並不在意,你也不必在意。」
林羨余微微一笑,你哪只眼楮看見老娘在意了?
「知道了,快去吧,頭一日當差,你可別誤了時辰!」林羨余嗔笑道。
胤在她手心刮了兩下,這才去上班了。
林羨余將他送出玉棠閣院門,便轉頭回到書房,處理一些瑣碎事務。
約莫下午四點鐘,太醫才姍姍來遲,畢竟太醫們在宮里都是有正經差事的,必須下了班才能過來。
這位黃太醫是位上了年紀的老中醫,多年來一直為宜妃調理身子,是值得信任之人。
黃太醫已經去請了完顏氏脈,這會子正畢恭畢敬答話︰「完顏格格身子康健,胎像也已經兩月有余,一切安泰,請福晉放心。」
林羨余頷首,便叫蕊福姑姑拿了銀錠子賞賜太醫。
蕊福姑姑笑著道︰「那也請太醫勞心,也為我們福晉請個平安脈吧。」
黃太醫可是宮里的老人了,豈會看不出蕊福姑姑的暗示,忙笑著上前給林羨余請脈。
林羨余想著昨日,小渣九也有此意,便沒有拒絕。反正一生絕育丹是診不出來的,而她的身子骨又十分康健。
正搭著脈,小渣九便從衙門回來了。
看到黃太醫正在診脈,他迫不及待問︰「太醫,爺的福晉如何?」
黃太醫笑著起身,「請九爺放心,福晉的脈象甚是健壯呢!脈搏之穩健有力,比起健壯男子都有過之而無不及!」
林羨余汗了一把,她就知道會是這種結果,「若是宜妃娘娘問起,太醫就只說我身子健康就好。」——可千萬別告訴宜妃,老娘比健壯男子還健壯。
黃太醫是過來人了,頓時會意,「是,微臣明白。」
胤露出疑惑之色︰「福晉既然身子健壯,怎麼會一直沒有喜訊?」
「這……」黃太醫目光在九阿哥身上逡巡,九阿哥的侍妾都有喜了,九福晉如此康健,除非是夫妻不睦,否則也該有喜了。
黃太醫笑了笑︰「九阿哥莫要著急,該來的時候自然會來的。」
听到這種敷衍的話,胤不禁有些悻悻。
林羨余見狀,連忙叫蕊福送了黃太醫出皇子府儀門。
送走了太醫,林羨余關上門,這才忍不住對小渣九道︰「若是我一直沒有身孕……」
胤立刻瞪她一眼︰「別說這種不吉利的話!」
林羨余淡淡挑眉︰「沒有孩子,難道就不吉利了嗎?!」
胤一怔,忽的想起了什麼,「你曾說過爺命中沒有嫡子,便也罷了,難道說……爺連嫡女都沒有?」
林羨余默然,嫡女原本倒是有的,胤第四女便是原主董鄂氏所出,只是這個女孩子也並不幸福,因為八爺九爺的敗落,也是年紀輕輕就香消玉殞了。
林羨余輕聲苦笑,「我不想生孩子。」
听了這話,胤臉色陡然變了,他一把抓住林羨余的肩膀,「你這話是什麼意思?不想生孩子?還是不想給爺生孩子?」
話才剛問出口,胤仿佛是害怕听到確切答案似的,又急忙道︰「你放心,雖然大清的公主格格很多都遠嫁撫蒙,但若是你給爺生的女兒,爺一定想方設法把她留在京中,爺會好好疼她的!」
林羨余深吸了一口氣,終究還是不忍心再隱瞞下去,她幽幽道︰「我已經不能生育了。」
此話一出,生生帶走了胤臉上所有的血色,他如何敢相信這樣的話,「可是太醫方才明明說你很健康!」
林羨余深深看了胤一眼,見他臉色慘白,心下終究還是有些不忍了,雖然胤很渣,但這幾年對她是真的極好。
「抱歉,是我自己的一些能力。我每次轉生,都有一次選擇的機會,選擇這輩子生還是不生。一旦選擇了不生育,那我這輩子就不會有孩子了。」林羨余盡量用平和的話語陳述著這個事實。
胤慘白的臉上隱隱透出鐵青,「你是什麼時候做出這個選擇的?」
林羨余撫了撫自己的鬢角,淡淡道︰「就在成為九福晉之後不久。」
胤內心涌起濃濃的悲愴,他眼中帶著一絲希冀追問︰「是在咱們好了之前?」
林羨余點頭,不錯,就是在跟胤第一次滾床單之前。
胤的眼圈一瞬間紅了,他一把握住林羨余的手,聲音有些哽咽︰「這不怪你,怪爺當時對你那麼惡劣。當時的你當然不會願意給爺生兒育女。」
那時候,福晉也的確表態過,不願給他生子。
林羨余怔住了,她沒想到,胤竟然這麼輕易就接受了!竟無絲毫怨怪她!
這一刻,林羨余很慶幸,慶幸自己是一早就做出了吃下一生絕育丹的選擇,否則——若是讓她在此時此刻做出選擇,恐怕她有些許可能會心軟。
而女人心軟,往往會給自己帶來極可怕的後果。
在這個男尊女卑的時代,男人可以合法合情地背叛女人,而女人一旦出軌,就要永遠被釘在恥辱柱上,死了也要被唾罵。
她不想沉溺在這個時代不切實際的感情中。
林羨余笑著說︰「人生在世,我從不覺得,沒有孩子是多可惜的事情。」
胤眼圈通紅得像一只小兔子,他的聲音哽咽而潮濕︰「你胡說!三福晉的弘晴、弘晟你都喜歡得緊!洗三、滿月、百歲、抓周,哪次不是厚禮相贈?你還每個月都要去看望!又是抱又是親的!」
林羨余一時鼻子竟有些發酸,「喜歡孩子,不代表我想生孩子。生孩子太痛了,我很害怕的。」
這話,胤也是將信將疑,他福晉那麼強悍的身子,也會怕痛?
林羨余又道︰「而且完顏氏也有了身孕了,等她生了,不論是兒是女,我都會好好善待之,絕不遜色弘晴、弘晟。」
胤忙擦了擦眼角的淚,「可是……咱們這輩子難道就不能有個兒子?哪怕是個小格格也好啊!」
林羨余垂眸默然,「已經晚了。」——她也慶幸晚了。
胤把嘴唇咬得嫣紅,幾乎見血,「你曾說,你活了好幾輩子,那麼你……曾經……有沒有……」胤有些不敢問,怕得出他最不願意听到的答應。
林羨余淡淡道︰「我雖然活了一百多年了,卻從未生兒育女過。」
胤暗暗松了一口氣,這也可見他的福晉並沒有真心喜歡過別的男子。
林羨余從袖中取出一方軟帕,擦了擦胤臉上的淚水,微笑著說︰「人生在世,只要過得開心就好,別想那些不開心的事情了。」
事已至此,胤也只能把事情往好處想,他扯出個笑容,一把將福晉抱入懷中,「好,咱們要快快活活過完這輩子,白頭到老。」
白頭到老嗎?
若胤這輩子真能與她白頭不變心,她倒是願意與之偕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