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俯首作揖,喝了這茶,往後我便是你師父了。」
「……師父!」
「阿夜乖,起來吧。」
……
「師父……」
「阿夜莫怕,師父就跟在你身後。」
「……嗯!」
……
「阿夜,與師父行走江湖,是不是很累?」
「……不累。」
「嗯?師父都覺得累,你倒覺得不累?」
「……和師父在一起,便不覺得累……」
「阿夜,江湖雖凶險,卻好過朝堂的暗潮洶涌,他日你回南靖——」
「徒兒不會再回南靖。」
「嗯?」
「……要和師父一直在一起……」
「……」
————
「咳咳……咳咳咳……」
「院長?」凌霄一直守在院長的榻側,給鳳胤燃請來的神醫打下手,「洛神醫,院長又開始咳了。」
洛神醫緩緩的拔掉卿長安手臂上的根根銀針,什麼話也沒說。
凌霄也不敢再多問,深怕打擾到神醫。
洛神醫收起他的工具,提起他的診療箱,對凌霄道,
「每隔三個時辰,他會吐一口血,吐完血,你再給他服藥,如此反復,慢慢間隔會變長,什麼時候他不再咳嗽,便是好了。」
「好,謝謝洛神醫。」
洛神醫走出卿長安的寢臥,每一步都帶著火。
外屋,南星曜以及一眾弟子都焦灼的候著,洛神醫剛出來,南星曜便湊了上去,
「洛神醫,長安他怎麼樣?」
「……」
「神醫,您進去五個多時辰了,情況到底如何?長安的性命……」
「南大俠,在下記得您曾信誓旦旦的說自己會保護好卿院長?可為什麼現在卿長安躺在里面奄奄一息?」
「……」南星曜眉頭攏起,暗暗攥著拳,只能站著讓神醫數落。
「他今天性命是保住了,但下次,就是大羅神仙來了都沒用!」洛神醫狠狠瞪了南星曜一眼,「都別進去打擾他!明日我再來!」
洛神醫一句話也不想再多說,憤憤離去。
南星曜听到卿長安的性命保住了,一顆提到嗓子眼的心才緩緩落下。
隨之,一陣輕輕的吸鼻子聲從角落里傳來,南星曜望過去,正是在角落窩成了一小團的蘇壯壯……
憋了許久的驚慌,終于在神醫的一句話後落定,同時也讓這小家伙再繃不住眼淚……
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也知道害怕。
「別哭了,給院長招晦氣!」對蘇壯壯,他還是沒好氣。
壯壯忙捂住嘴,努力把眼淚憋回去,發現實在難憋。轉頭便埋進了大暖身上!
大暖睡的正熟,嚇一驚,昂起脖子瞅了一眼,見是壯壯便又傻乎乎的倒下頭,鼻子長出一口氣,就像人在嘆氣一般。
「南大俠,小壯壯可也受傷了。」
「讓他傷了才好,傷了才能記得他這條小命是誰保住的!」
鳳胤燃嘆氣,知道南星曜心情不好,而偏偏禍因小壯壯而起。
「若鳳先生不介意,可否讓青陸為蘇壯壯把一下脈,看看他可傷到心肺筋骨。」
孟青陸正兒八經道。
「哦?我記得你這小家伙是……專研毒藥的吧?」
「毒人醫人本就相通。」
「唔,行,那你給壯壯把把脈?」
孟青陸得了允許,眼楮都亮了幾度,趕緊從懷里拿出他的藥包。
蘇壯壯抬起頭便看到躍躍欲試的孟青陸湊近,與往常避他唯恐不及不同,小壯壯主動伸手,就差直說,「你來毒死我吧。」
赫連夭見狀上前照著蘇壯壯的手臂狠狠打了一下,「你還真是傻瓜壯壯!」
「……」蘇壯壯眨巴著眼楮看著雙手叉腰的赫連夭,他氣惱的瞪著他,「你要是被孟青陸毒到了,還怎麼照顧院長?」
「……」
「還有你,孟師兄,這都什麼時候了,還惦記著你的人體試驗呢!」
「夭師弟誤會了,師兄只是……」
「毒又毒不死人,醫又醫不活人,都說毒人谷出來的最擅煉毒,醫人無雙,可師父重傷,你什麼也做不了,孟師兄,你還是多修煉修煉再出來顯擺成麼?」
「夭師弟,若有一日,師兄把你給毒啞了,你可別哭。」
「哼,我怕你啊?」
赫連夭年紀最小,但一張小嘴是最毒的,從來不饒人。
鳳胤燃看著這幾個小鬼,搖了搖頭,恐也只有卿長安有這等耐心和愛心與這些小鬼打交道。
「鳳先生,南先生,院長醒了,他請你們進去。」凌霄急匆匆出來道。
「凌師兄!我,我也想看看師父!」
蘇壯壯猛的站起來,大暖又被嚇一驚,站起來四周看看,見無事便又趴下……
「小壯壯,你……」
「讓小壯壯也進來吧……咳咳咳……」
卿長安虛弱的聲音傳來。
蘇壯壯便跟著鳳胤燃和南星曜進了里屋。
卿長安換了一身玄色單衣,靠在床頭,虛弱的笑了笑,看的南星曜心口都疼,蘇壯壯擰緊了眉,小家伙內疚極了。
「卿院長,有什麼事過兩日再說,現在還是好好養傷最重要。」
「胥夜已經知道壯壯在這里,若他不肯罷休——」
「鳳某已將夜王在燃城的消息散布出去,不惜萬金的遍布九國,他不會在燃城多待一刻,卿院長放心。」
「鳳先生思慮周全,倒是今日鳳先生怎麼會正好來書院……咳咳……」
鳳胤燃看了一眼壯壯,猶豫了一下,還是坦白道,
「蘇鸞已經走了好一陣,一直都有書信回寄,可近些日子書信斷了,我就去尋她那個弟弟左丘,倒也巧,在半路就見大暖拖著左丘拼了命的往書院跑。狗再傻也是通人性的,我猜是書院出了事,先派人回去召集人手,我和大暖便先趕了過來。」
「鳳先生到的可算及時,不然卿某這條命……」
「話不要這麼說,你我都是受蘇鸞之托,若壯壯有個差池,都沒有顏面再見蘇鸞。」
「……」
「說起來,你已經收壯壯為徒了?」鳳胤燃問道。
南星曜立刻冷聲道,
「這小崽子還不願意呢!」
「哦?」
「我願意!我願意!師父,我願意!您是除了娘親以外對壯壯最好的人!」
蘇壯壯急的要死。
卿長安笑了笑,給了南星曜一個眼神。
南星曜瞥了這鬼機靈一眼,順手拿一旁的茶盞倒了一杯水遞到蘇壯壯手上,見蘇壯壯發愣,催促道,
「還不請師父喝茶!」
蘇壯壯連忙跪下,穩穩的舉起茶盞,「師父請飲茶。」
卿長安緩緩接過,看著壯壯,又像是在看著另一人。
「俯首作揖,喝了這杯茶,往後我便是你師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