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英穿過層層賓友,避開人群,朝人少的地方走去。
韓雪芸遠遠地跟著她,半路遇到熟人就隨意打個招呼,視線緊緊尾隨著葉英,生怕一個不慎看走了眼。
終于,兩人在一處僻靜的地方匯合了。
昏暗的光線讓她們看不真切彼此的樣貌,韓雪芸想再確認一下,「你是當年婦幼醫院的葉瑛?」
「是的,莊太太。」
韓雪芸一把抓住她的手腕,聲音顫抖地說道︰「這些年,我一直都在找你。」
「莊太太,您不是說以後不要聯系嗎?為什麼還要找我?」
韓雪芸的雙眼立刻溢出眼淚來,二十一年了,她每一天都活在煎熬和懺悔之中,特別是最近幾年,她經常做夢夢見一個小女孩哭著問自己——「媽媽,你為什麼不要我……媽媽,你為什麼不要我?……」
于是,她試著去打听當年在婦幼醫院工作的葉瑛的下落,但是,婦幼醫院經過搬遷和擴大,早就不是當年那家小醫院了,她打听不到任何關于葉瑛的消息。
「我的女兒呢?」韓雪芸迫不及待地問道,「她現在在哪?……我听說她跟你一起住進了傅公館,哪一個是她?」
葉英故作警覺,反問道︰「你確定你現在能認回她?」
韓雪芸忍著眼淚,無奈地搖搖頭,「不能,但是我想知道她長成什麼樣了,我想見見她。」
「見了又能怎麼樣?豈不是給兩個小孩子造成心理傷害?」葉英假意地抹了一把眼淚,「我也想念我的兒子啊,可是我能見他嗎?我連這種念頭都不敢有……當年是我窮,不得已才換走了他,我哪里還有臉面再見他……」
葉英哭訴著內心的種種,把本就相思成疾的韓雪芸惹得更加內疚和難受。
韓雪芸緊緊拉住她的手腕,說道︰「葉瑛,其他的事情我們可以慢慢聊,我們加個聯絡方式,以後多的是見面的機會。現在,我就想見見她,我什麼都不會說,這個秘密我藏了二十一年,不會揭穿它的,我現在,只是想見見她而已,你讓我見見她,你也可以見見你的親生兒子。」
「我可以嗎?」
「當然可以,見見又沒關系。這個秘密只有你我知道,只要你和我不說,沒有第三個人知道。莊家和傅家是世交,以後我們還能常來常往,我能經常見到我的女兒,你也能經常見到你的兒子,不好嗎?」
葉英假裝受寵若驚的樣子,興奮地問道︰「我可以嗎?我可以見他?不會影響他?」
韓雪芸搖搖頭,「只要我們守口如瓶,遠遠地看著孩子,就夠了,你說呢?」
「好。」
與此同時,大廳的某個角落里,一個無人注意的地方,夏雨潤站在窗邊,仰頭望著夜空,哪怕外面的場面再盛大再熱鬧,都與她無關。
她今天也是盛裝打扮過的,傅家請來的造型師為所有人都精心設計了妝發和造型,她剛裝扮完的時候,就連造型師都嘖嘖稱奇,鵝蛋臉、天鵝頸、直角肩、蝴蝶背,但凡可以看見的地方,都讓人驚艷不已。
一襲淺藍色的抹胸連衣裙勾勒出她迷人的曲線,一雙嵌滿水晶的高跟鞋將她的比例修飾得無與倫比,再加上她那張精致的臉龐,不需要濃妝艷抹,只需要淡淡幾筆,就立刻能在人群中月兌穎而出。
此刻,她仰頭靜盼的樣子,宛若在凡間迷了路的精靈,盼望著找到回家的路。
「夏雨潤,原來你在這里,」傅司然提著裙擺小跑過來,「外面那麼多人,你躲在這里干什麼?呀,你可真漂亮啊……」
夏雨潤是最後一個做的造型,所以其他人都沒見過,傅司然看到她,同樣作為女生,眼楮都看直了。
「我的天哪夏雨潤,你平時隱藏得太好了,沒想到你身材這麼好,簡直就是被埋沒的璞玉啊。」
夏雨潤渾身都不自在,以前在夏家的時候年紀還小,就算參加宴會也不會穿成這樣,特別是這雙高跟鞋,她從沒穿過這麼高的。
「你媽到處找你,爺爺還吩咐下人們找你,你躲在這里干嘛啊?」
夏雨潤不停地揪著胸口的領子,生怕它掉下來,「人太多了,我不習慣……」
「瞧你這小家子氣,別啊,大方一點,有我爺爺在,沒人會對你指手畫腳的。再說了,你穿得這麼漂亮,不出去見人豈不是可惜?快走快走,你媽真的在找你。」
說著,傅司然硬拉著夏雨潤往外走,夏雨潤不依都不行。
外面比她想象中還要熱鬧,整個庭院,包括那個小山坡,全都亮著燈,滿目絢爛,一眼都望不到邊。
「爺爺,我找到她了。」傅司然松開夏雨潤,小跑著去邀功,「我幫壽星公找到了人,有沒有獎勵啊?」
老爺子開心極了,小孫女活潑嘴甜,他最寵這個小孫女,「當然有,庫房里一堆東西,隨便挑。」
「哦也,謝謝爺爺。」
跟傅司然的活躍一對比,夏雨潤的拘束顯而易見,她低著頭,雙手垂于大腿兩側,一步一步地小心翼翼地走來。
在這片小範圍之內的所有人,全都側目看著她。
傅司辰已經冷靜多日,每天早出晚歸,盡可能地避免與她踫面的機會,可是這一刻,他所有的忍耐和克制全部崩盤,他目光灼灼地盯著她,視線根本無法從她身上挪開。
然而,看呆的又豈止他一個,韓雪芸飽含熱淚,眼楮一眨都不敢眨眼,激動之情無言以表,還有她的兒子莊靖亭,同樣看得痴迷。
還有其他一些人,有的人眼中滿是探究的眼神,有的則是鄙夷。
迎著眾人各種各樣的目光,夏雨潤盡管拘束,但也落落大方地走到了老爺子的跟前,她彎腰點頭,微笑著說道︰「老爺子,祝您年年有今日,歲歲有今朝,我沒見過這麼大的場面,所以有點膽怯,失禮了,抱歉。」
有的人在暗笑,到底是搬不上台面的東西,一點小場面就膽怯了。
可有人卻對她另眼相看,能承認自己膽怯也是一種勇氣,反而是那種打腫臉充胖子的人,才最丟臉。
老爺子依然和藹,不緊不慢地說道︰「不打緊,是你媽找你,去跟她們聊會吧,我這兒人多。」(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