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萬年。
十五用一種像是在感慨「今天天氣真好」一般風輕雲淡的語氣說出了這三個字。
封承進門的動作一頓，停下腳步轉過頭驚訝地看著他，有些不敢確信地重復道︰「十萬年？」
「嗯。」十五抬起右手，食指指月復輕點在自己的太陽穴上，表情依舊平靜無波，「不是只有你們恢復了記憶，其實我也恢復了。」
目光掃過他那白得近乎透明的手指，封承認真打量了一番面前這個看起來不過十五六歲的小少年，心思微轉，最後卻只是聳聳肩，隨意地接道︰「是嗎，那你活得也挺久的，提前祝你十萬歲生日快樂。」
看見他這樣無所謂的反應，听到他這樣漫不經心的回答，十五登時就愣在了原地，如墨般漆黑的眸子中劃過一絲困惑，轉身跟上他的步伐，低聲問道︰「你為什麼一點也不驚訝難道你不想知道自己究竟是什麼身份嗎？」
封承自顧自將行李提進門內放好，一邊換鞋一邊抽空瞥了他一眼，依舊是那副無所謂的表情，「我究竟是什麼身份這很重要嗎？現在想不起來，以後也總會回憶起來。況且，就算我現在問你，你也不一定會告訴我。」
他緩緩站起身，將右手搭在十五略顯單薄的肩膀上，輕輕拍了拍，「或者說，我能不能知道其實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想不想從你這里知道，對嗎？」
看著他走向餐廳的背影，十五站在玄關處怔愣了好半晌，隨後才垂下眸子，唇角微不可察地彎起，用自己才能听見的聲音呢喃。
「大人，您果然還是一點都沒變。」
*
初一已經兩個多月沒見著蘇听白，還因為她突然昏迷這事在家提心吊膽了半個月，雖然他明白蘇听白其實並沒有出事，但在再次看見她的時候還是忍不住哭成了個小淚人，後知後覺地感到害臊，卻又膩膩歪歪地賴在蘇听白的懷里，說什麼都不肯下來。
「姐姐，你拍完這部戲後」初一仰起小腦袋認真地看著蘇听白，「真的可以留在家里陪著我麼？」
蘇听白單手抱著他，抽了張洗臉巾幫他擦干淨臉上的淚痕，「當然啊，姐姐什麼時候騙過你，而且姐姐這部戲很快就能拍完了，到時候就能回來休息好好陪你一段時間，等你封承哥哥要去國外了姐姐才會跟著一起去。」
初一聞言頓時眉開眼笑，抱著她「吧唧」一口親在她的臉頰上，甕聲甕氣地道︰「謝謝姐姐！」
蘇听白忍俊不禁，「對了初一，姐姐還要告訴你一個好消息，我和封承哥哥今天正式結婚領證了，以後你不管在哪里都可以叫他姐夫了。」
初一雙眼一亮，「真的呀！那太好了，封哥哥哦不對，是姐夫，他以前說要是我願意叫他做姐夫，他就會給我買好多好多的小熊軟糖呢！」
「嗯？」蘇听白稍稍詫異，瞥了眼正在廚房里忙活的封承，意味深長地拉長尾音「嗯」了一聲，「以前？他什麼時候和你說的這話？」
初一歪著腦袋想了想，「好像是姐夫第三次來我唔！」
封承不知何時走了過來，听到他倆的談話內容後，捏著一只小豬形狀的女乃黃包一把塞進初一的嘴里，臉上帶著和藹又溫柔的笑，「初一，你最喜歡的小豬包，好吃嗎？」
蘇听白好笑地看了他一眼，便見他又舉起了另一只手，同樣捏著一只小豬包，「你也想吃？」
「行了，早就猜到了你對我早有預謀。」蘇听白幫初一拿下堵住他嘴的包子，「不過看不出來啊，原來封承你哄小孩子還挺有一套，連初一這麼听我話的都被你給忽悠了。」
封承有些不好意思地模了模鼻尖，輕咳一聲，「咳，你那時候只把我當愛豆，我怎麼暗示你都不開竅，我不就只能曲線救國了嗎？不過只要結果是好的，過程並不那麼重要，你說是不是？」
「哦——」蘇听白突然恍然大悟，「所以難怪有一次你們說有小秘密呢，我還以為是什麼，原來就是這個啊初一，想不到你居然那麼早就出賣了姐姐啊。」
初一聞言笑嘻嘻地賴進她的懷里，撒嬌道︰「姐夫對姐姐好，對初一也好，初一喜歡他做我的姐夫！」
小孩子的童言童語最真誠也最能表達內心的想法，听到他這樣說，兩人相視一笑，一切盡在不言之中。
*
深夜，別墅側臥。
暖橘色的小夜燈在角落里兀自亮著，原本安靜的室內卻突然響起一道「 啪」的爆裂聲。
睡在上鋪的十五聞聲緩緩睜開眼，目光清明地看著天花板。
「對不起十五哥哥，吵到你睡覺了嗎？」初一敏銳地察覺到他氣息的變化，趕緊收回正結著手印的動作，低聲問道。
十五下意識搖頭，隨後意識到他看不到，便也壓低了聲音回答︰「沒有。」
「哦那就好。」初一縮回向上看的腦袋，重新躺回了自己的床上，發了一會兒呆，半晌後又忍不住問道，「十五哥哥，那你現在睡了嗎？」
十五的回復還是那兩個字。
初一換了個姿勢，看著自己的床頂，兩道小眉毛都糾結地擰在一起，「十五哥哥，你上次要我學的術法我現在已經掌握得差不多了，可是我的法力不夠，好像沒辦法完全施展，每次都只能停留一會會兒可是姐姐說等姐夫在美國拍完戲他們就會回來舉辦婚禮，如果到那個時候我都還沒學會該怎麼辦呀？」
十五沉默了半晌，方才平靜地答道︰「沒關系，我會幫你。」
初一聞言一喜，「真的啊？你也會和我一起完成這個術法嗎？」
「嗯。」
初一拍著自己的小胸脯，像個小大人一樣做出松了口氣的表情，笑得美滋滋，「那真是太好了，有十五哥哥在我就不用擔心了！而且這也可以算是我們一起送給姐姐的結婚禮物，真好！」
十五聞言眉頭微蹙，張開嘴似乎想要說些什麼，片刻後卻又合上，什麼也未說出口。
一夜無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