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小家伙，感知倒是很不錯。」
就在楚雲胡思亂想之時，一道低沉的聲音，卻是從楚雲腦海之中，突兀響起。
誰？
楚雲當即皺眉，隨即回頭看向身後的榮華。
可是榮華的神色並沒有任何異樣，依舊像剛才那般安靜的站在那里，不言不語。
看樣子，那聲音並不是榮華的。而且榮華也應該沒有听到。
會是誰？
難道真的是這條半龍？
「不用找了，我就在你腳下。」
「赤鱗金眼龍？」楚雲心中頓時意外，這條半龍竟然真的開了靈智，都能跟人交談了。
「嗯。」那巨龍低聲嗯了一聲，話語低沉，飽含著歲月的滄桑，像是從萬古洪荒之處響起一般。
「小家伙，我在你身上感受到了幾分的熟悉的氣息。」
「但又很模糊，隱約。」
「你能告訴我，那是什麼嗎？」赤鱗金眼龍以神識跟楚雲進行著精神交談，因此一旁的榮華並沒有感覺到什麼異樣，在他眼中，楚雲依然安靜坐著。
「嗯？熟悉的氣息？」楚雲沉吟片刻，「你是說，九宮劍訣？」
楚雲沒打算瞞它，也瞞不住它。還不如坦誠相待，也能博個好感。
「果然是。」楚雲這話，讓赤鱗金眼龍整個龍軀都一陣劇顫，楚雲分明的感覺到，這半龍原本平靜的內心也是有如濤浪一般劇烈的波動了起來。
「嗯，發生了什麼？」
「難道有敵人？」
這金龍突然的顫動讓榮華虎軀當即一陣，整個人隨即戒備起來，渾身氣勢轟然爆發，一雙老眸也是凝重的掃視著周圍。
這赤鱗金眼龍實力深不可測，到底是發生了什麼，竟然連它也如此異動。
榮華那邊還在警惕著掃視四方，而楚雲依舊跟這金龍心神交談著。
「小家伙，剛才我就懷疑你身上的氣息是九宮劍訣，看來果然如此。」
「這麼說，你是見過我的主人了。」
「他，還好嗎？」
赤鱗金眼龍的這些話，讓楚雲頓時愣住了。
因為，此時的金龍，在說到那個人的時候，那話語竟滿是眷戀，像是個走丟了的孩子，終于尋到了它父母的下落。
楚雲怎麼也沒有想到，這麼多年過去了，這頭巨龍也從幼年步入了垂暮之年。可是楚雲听得出，它對它主人的眷戀與思念，竟然沒有減弱絲毫。
究竟是怎麼樣的感情，才能在歷經千萬年之後，依舊那般醇厚如初？
跟它相比，這世間之人，怕是都自愧不如吧。
「你是說，祖皇嗎？」楚雲試探著問道。
巨龍再次嗯了一聲，那雙金色的龍眼之中，閃爍著莫名的光。
那是怎樣的目光，激動之中帶著欣喜，期盼之中，卻是帶著幾分惶恐。
它的主人已經消失近萬年了，這麼多年里，它一直再苦苦探尋著自己主人的消息，主人的下落。可是隨著時間越加流逝，它竟然開始害怕了，害怕听到他的消息，害怕得知他的現狀。
它真的害怕，听到的是主人的死訊。
「你真的要听嗎？」
楚雲似乎是感受到了這巨龍心里的那份矛盾與惶恐，卻是再次詢問道。
巨龍猶豫良久，終究還是點了點頭。
「嗯。」
「既然遇到了，那便說吧。」巨龍緩緩的回道。
「當初我遇到他的時候，祖皇便已經隕落了，所剩的，僅剩下了一縷靈識。後來我僥幸得到他的傳承之後，那一縷靈識，也便散去了。」
楚雲在說這話的時候，他明顯的感受到這巨龍的身體在輕微的顫抖著，發出低沉的嗡鳴。
是在哭嗎？
楚雲也不知道。
因為他並沒有見過龍哭泣的時候是什麼樣子的，它們也會流淚嗎？
「你沒事吧？」
感受著那突然席卷而來的濃郁悲傷，楚雲也頓時不忍，關心詢問道。
那金龍不語，只是原本前行的龍軀突然拔高，仿若神劍一般直插雲霄九天。
「龍皇，您這是？」
榮華當時都懵了，這金龍突然直線拔升，錯手不及之下，榮華竟直接被這巨龍從龍軀之上甩了下去，整個人就像炮彈一般朝著大地上砸了下去。
榮華也不過初入渡劫的實力，短時間御空或許還可以，但是這可是千米高空，海拔越高那天地壓迫就越大，這種高度下榮華是根本無法御空的，只能絕望的朝下落下。
榮華近乎都哭了。
這龍皇是怎麼了？難道是摔死他不成？
「不過楚雲，怕是要被摔死吧？」
楚雲不過轉元實力，這種高度掉下去，就算身體是鐵打的，那也得必死無疑。
事實也正如榮華所料，在這赤鱗金眼龍突然暴走之時，楚雲也是介乎嚇瘋了。
死命的抓著那雙龍角，咬牙吼道︰「我靠，你瘋了？」
「你要摔死我啊？」
楚雲滿心的悔意，早知道這頭半龍如此沖動，他就不告訴它主人已經死了的事情了。
現在倒好，這頭蠢龍直接暴走，根本不管他們死活。
然而，任楚雲如何叫喊，按巨龍依舊瘋狂的朝著九天之上蜿蜒爬升，迎面而來的氣流，仿若刀劍一般，瘋狂的抽打著楚雲的身體。
眼看著楚雲就要堅持不住，從那龍頭之上掉下之時，楚雲當即大吼︰「我可是祖皇的唯一傳人，你摔死了我，你對得起你主人嗎？」
楚雲這話剛落，隨即便感受到一股柔和的力量降臨，將楚雲護住。
楚雲這才死里逃生，長長的松了口氣。
然而，那巨龍卻是依舊瘋狂的攀升著。
整個仙都城，此時都看到一道金森的光龍，拔地而起，仿若閃電一般撕裂蒼穹，直沖九天。
而後，這巨龍在整個仙都城的最高處，發出了一道淒楚至極的嘹亮龍吟。
那龍嘯之聲，幾乎震顫了千古。
整個仙都城，都刮起了一場巨大的風暴。
但是楚雲感受的道，那聲龍嘯之中，蘊含著的，是何其磅礡的悲傷與眷戀。
他知道，這頭巨龍，是在以如此方式，向它的主人，表達著最為誠摯的哀悼。
皇宮之中。
原本正襟危坐的邢九天，在听到龍嘯之聲後，也是臉色當即一變，隨即走出了宮殿。
仰頭便看到了那道徹骨長嚎的金色巨龍︰「龍皇，這是怎麼了？」
————
————
良久之後，赤鱗金眼龍方才漸漸平靜下來。
感受著它身體之中的濃郁悲傷，楚雲也是嘆了口氣︰「節哀吧。」
「這世間萬物，有幾人能永生不朽？」
「更多的，還是塵歸塵，土歸土。」
「不過，祖皇若是知道這世上還有你對他如此忠誠，想必泉下有知，也會很是欣慰的。」
然而，任楚雲如何訴說，那赤鱗金眼龍便始終不再言語，就連身上的赤色麟光，霎時間也黯淡了許多。
仿若這麼多年心里一直亮著的一點光，在此刻熄滅了。
它最眷顧的主人，終究還是先它一步，走了嗎？
只可惜，自己卻沒能見他最後一面。
一片沉默。
那金色巨龍再沒有說任何話，就這般載著楚雲朝著皇宮深處翔飛而去了。
而此時，仙都城一處大地之上，一人卻是從天下轟然砸下。
巨石崩裂，大地巨顫，那人慘叫一聲，鮮血當即吐了一地。
良久之後，一滿身鮮血的老者方才從廢墟里爬了出來，強忍傷勢，踉蹌著腳步，一步一蹣跚的朝著皇宮之中走去。
這狼狽老者，不是別人，正是被巨龍從天上扔下來的國相榮華。
榮華畢竟是渡劫強者，雖然從高空墜落，但終究還是逃得一死。
但榮華盡管滿身狼狽，可是他卻不僅不覺得憋屈，反而還有點想笑。
「哈哈~」
「得冠軍怎樣，被封王侯又怎樣？」
「哪怕被賜天子九劍，最後還不是摔死了？」
而且國主還怪不到他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