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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是你真的不在乎自己的生死,也該想想太微,想想斬厄和無邪,想想那些你在乎的人。」

焦玄用力按著他的手背。

憑力氣,一個早過了春秋鼎盛之年的年邁老頭是絕對制不住面前的青年的。

因此,他只能用話語來壓人,試圖將那些字詞變成沉重的鐵石。

他養大的孩子,他再了解不過。

不怕死的人,未必不怕別人因他而死。

「懷刃,只要你肯留下,你想知道的那些事,我全都會告訴你。從此以後,你我之間再無秘辛。」焦玄一向精光灼灼的眼楮,此刻似乎也透著兩分憂慮。

他希望薛懷刃識趣一點。

真鬧到兵戎相見,對誰都沒有好處。

他養大薛懷刃,可不是為了用來殺掉。

當初若不是慕容四爺從中插手,先他一步找上慕容舒一家,事情不會鬧到今日這種地步。

他說他沒有對慕容舒一家下手,的確是真話。

因為他的人根本還沒有來得及動手。

他當時無意中得知慕容氏可能同地圖有關,便讓人私下去探查。查了許久才敢確定,真正的有關者是歷任家主。

所以,等到他消息確切以後去找慕容舒的父親時,已然落後于慕容四爺。

那年盛夏,慕容舒一家離開京城後就被人給盯上了。

這群人盯了一路,直到夜里驚雷炸裂,大雨瓢潑,才和藏在慕容家車馬隊伍中的內賊里應外合,突然發難。

局勢幾乎是一面倒。

慕容氏的家丁護衛一個接一個倒下,根本沒有還手之力。

刀光劍影之下,很快便成了尸山血海。

焦玄晚了一步,去時已無力回天。

慕容舒的父親慕容昭已經斷了氣,他的母親和哥哥也沒能逃過。只有年紀最小的慕容舒,竟然還活著。

雖然身受重傷,但他不知是運氣好,還是被父母兄長所救,殘存著一口氣。

焦玄一開始以為是前者,但略一深想後,他認為還是後者。

慕容舒並不是普普通通的小孩子。

他自小便有神童名號,可見不是聰明絕頂,也是過人的伶俐。

這樣一個孩子,父母不會不看重。

比起平平無奇的長子,把祖傳的秘密交托給次子,似乎更有可能。

然而不管他怎麼想,猜測只是猜測。于是,焦玄設了一個局。他讓人把昏迷在草堆里的慕容舒帶走,照料,讓他活了下去。而後準備等人一清醒,就拋棄掉。

到底只是個不滿十歲的小孩子,突然遭逢大變,定然害怕。

失去父母,正是無措的時候,又受了重傷,身體病痛,再如何聰慧能干,也該失神了。

不過,以防萬一,還是得給他加根稻草。

被人照料又拋棄,對這種處境的小孩子來說,很嚇人吧?

到那時候,焦玄便親自出面,收留他,照顧他,慢慢打開他的心扉。

只要離京城和洛邑都遠遠的,他一個身無分文的稚童,自然也沒法子找人求助。

更何況,當日行凶的人十有八九是慕容四爺的。

他若是鬧著非要去洛邑,那便告訴他,慕容四爺想要他的命。

總之,一切都有法子解決。

焦玄想,自己一把歲數不至于連個黃毛小兒都拿捏不住。可他沒想到,醒過來的慕容舒什麼都不記得。

別說什麼祖傳的秘密,他就連自己的姓名年歲都不知道。

活像個傻子。

這可怎麼好?

焦玄大失所望,但又疑心他是不是在裝傻。

萬一呢?

他依舊照計劃讓人拋棄了慕容舒,但自己只是遠遠地看著。

一天,兩天。

這病懨懨的孩子,竟然自己一個人活了下來。

看來,他不記得名字歸不記得,腦子卻還是活絡的。

焦玄看著他,慢慢生出了興趣。

白駒過隙,很快天氣入秋轉涼。焦玄終于確信,他的確是不記得自己是誰了。

到了冬日,大雪紛飛,凍死了一群人,年幼的慕容舒卻還活著。

焦玄思量一番,決定將人放到身邊來。

他替慕容舒改了名字,收作養子,甚至帶到了夏國。

要說沒有感情,那多少還是有的。

只是一直養著,目的還是為了那可能存在的秘密。他悉心看顧,為薛懷刃治傷,配藥,全都親力親為,絕不假手于人。

薛懷刃小時候也只跟著他。

就如他最初計劃的那樣,薛懷刃對他打開了心扉。

某種程度上來說,他們確實是父子。

他照顧、呵護、教養薛懷刃。

薛懷刃則听話、順從、回饋他。

他們的關系,看起來很圓滿。唯一美中不足,薛懷刃一直沒有恢復記憶。傷養好,留了疤,內里似乎也落下了病根。

他怎麼也想不起來,但踫上雷雨天,還是會害怕,就好像他腦子忘了事,身體和靈魂卻還記得。

如此反反復復折騰得多了,焦玄便覺得他早晚是能想起來的。

即便不是今日明日,也終有一日。

但可惜的是,這一日來得不是時候。

他早一些,晚一些想起來都好,現在嘛,實在是有些不上不下。事情好像都堆在了一塊兒,亂七八糟的。

焦玄死死扣住薛懷刃。

「你還是要走?」見養子久不言語,他沉聲發問,慢慢站了起來。

拐杖被他丟到了一旁。

他當年賭得沒有錯,慕容家的次子比長子更得器重。地圖的事,薛懷刃應該是知情的。

現在只要薛懷刃把地圖所在告知他,他就能離自己朝思暮想的東西更進一步。

就這麼殺掉養子,絕非上策。

焦玄心知肚明,可一時之間又想不出更好的法子來攔住他。

殺是殺不得,但任由他走,誰知今後會如何。

焦玄看看窗靈,有月光從縫隙鑽進來,灑下一片銀霜。

窗下似積了雪。

「不要走。」焦玄松開手,放軟了口氣,「你如今離開這里,又能去哪里?去洛邑麼?如今當家的人,可是慕容顯。」

「更何況,那里頭還有一個‘慕容舒’在。」

「你去了又能如何?你說你是真的,世人便會信你?到那時,少不得又是一場血雨腥風,于誰都不是好事。」焦玄哄孩子似的,說著些唬人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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