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看到余莊頭把張乙帶回來後,李滿囤方跟紅棗說了把張乙和陸虎給她做陪嫁的事,紅棗自是喜出望外。
自從吃過張乙燒的紅燒肉後,紅棗就覺得張乙著實是個人才,人聰明不說,還特別上進有追求,而陸虎也好,任勞任怨地,是她模熟了脾性的人。
此外,他兩個人都和田程兩個莊頭非親非故,她使喚他兩個暫時不用擔心他們和莊頭沆瀣一氣,把身在內院的她當傻子蒙。
「爹,」紅棗問︰「您是怎麼想起把張乙和陸虎給我的?」
似張乙這樣的人才,她爹手里也就一個。紅棗以為若沒有特別理由,她爹也未必會想到把人給她。
「這不是早晌看到你讓田樹林幾個去買衣裳嗎?」李滿囤直言道︰「然後我就想起來了先他們都在莊子里,沒怎麼進過城,不大知道城里的事。往後你在謝家想吃個桃酥,使他們買都未必能買來。」
「而張乙就不一樣了。他在城里住了半年,哪里買啥都知道。我把他給你,讓他替你跑腿買東西可是方便?」
看看陸虎,李滿囤想想又補充道︰「陸虎現會趕車,往後你有啥事,使他家來送個信的也便宜!」
聞言紅棗笑逐顏開說道︰「爹,你對我真是太好了!」
「呵呵!」李滿囤嘴上雖然沒說啥,但心里那個得意啊,自覺自己這個爹當得漂亮!
紅棗和李滿囤是父女相親了,但一旁的張乙卻听傻了︰說好的先收租記賬將來開鋪子做掌櫃呢?怎麼突然就成買桃酥跑腿了?
就是陸虎也覺得做車夫這件事和余莊頭先前跟他爹娘承諾得不一樣。他目光轉向了余莊頭。
余莊頭一听不對,趕緊描補道︰「小姐,張乙和陸虎兩個人還能幫你收房租鋪租和去莊子看租息。」
余莊頭的話提醒了李滿囤,他趕緊點頭道︰「沒錯。紅棗。我听余莊頭講先前桂莊還叫老北莊的時候,謝家每月都有管事來莊子查看莊家長勢和預估夏秋兩季收成,然後按照這預估的收成來收莊息。」
紅棗一听就明白了,這是個預防莊僕低交或少交莊息的檢查制度。
「爹,」紅棗真心笑道︰「您把張乙陸虎給我真是給得太及時了!」
听了紅棗這話,張乙、陸虎方才去了心底疑慮。
「對了,」李滿囤忽而又想起一件事,趕緊問道︰「張乙,你會騎騾子嗎?」
日常在鋪子只幫潘安喂過騾子的張乙……
李滿囤道︰「那你得趕緊學。陸虎,你來教他。我瞧謝少爺來咱們家下定的時候,跟他的小廝個個都騎著馬。」
「咱們家現在沒馬,張乙便就先學騎騾子吧!陸虎,你在教張乙的時候自己也好好練練。」
「我看謝家那個叫周旺的管事來咱們家就是騎的騾子。」
張乙在城里見過馬,知道是比騾子更高大更威風的牲口。現張乙听說謝家的小廝都騎馬,不覺就高興起來,神往了好一刻自己騎著高頭大馬的威風模樣。
至于現在沒有馬只能先騎騾子,張乙一點都沒放在心上——學跑之前先學走,才不容易摔跤。騾子比馬矮一頭,更適合他這個小身板。
紅棗听李滿囤如此說也想起來了,趕緊幫腔道︰「陸虎,你說起來會趕騾車,但實際里只我姑和我姑父來時才幫著趕過兩回車,其實並沒跟潘安一樣正經趕過車!」
「如此,你趕騾車還得再好好練練。」
「這幾天你先趕著騾車在莊子里練。等幾天我找田莊頭他們再帶著你和張乙到官道上分別騎騾子和駕騾車走幾趟練練!」
紅棗不是當世土著,干不出她兩個姑父陳龍、劉好那種騾子買到家就駕著騾車走長途和做載客生意的事。
紅棗前世通過各種媒體見多了交通事故的慘烈。在她眼里騾車是比前世城鄉結合部的電動小三輪更不靠譜的交通工具——不管怎樣,前世小三輪只要踩中剎車,車一準就能停下,而騾車,在車夫拉了韁繩發出停止信號後,這車到底停不停,還得看當拉車騾子的心情。
簡直是無可理喻!
但紅棗不想將來被困在內院,如此有一個、最好兩個優秀的能讓騾子乖乖听話的車夫便成了當務之急。
打發陸虎和張乙去牲口棚騎騾子,李滿囤方和余莊頭道︰「余莊頭,咱們莊子抬嫁妝的人你可也選好了?」
「似頭面這樣的物件雖說不重但咱們明兒也把人拉出來排個隊走一回。不然到時候青莊和梓莊的人,抬著重物都走得齊齊整整,獨咱們莊子的人走得零落,可是丟人?」
余莊頭聞言,自是點頭稱是。
「老爺,」余莊頭道︰「您慮得周詳。我們就是得走得比青莊和梓莊,兩個莊子的人好,才不叫他們小瞧了您和小姐去!」
「如此,明兒一早,小人便就集了莊人練上一回!」
「嗯!」李滿囤點頭︰「到時我也去瞧瞧!」
眼見她爹和余莊頭三言兩語就說定了莊僕們彩排的事,紅棗不禁扶額︰她讓青莊和梓莊的人彩排是因為紅酸枝家什沉重,似她爹莊里的人兩個人才抬兩套斤吧的頭面,根本就沒演練的必要——真正是沒事找事!
算了,她爹開心就好!
余莊頭走後紅棗去廚房告訴四丫連今兒晚飯在內,往後做飯都帶張乙一份。
听說張乙、陸虎也一起去謝家,四丫不自覺地就笑了。
「小姐,」四丫高興道︰「先我還發愁這到了謝家以後沒有安哥給買肉,而蔬菜即便咱們現種等長出來也得一個多月後才能吃。如此倒是不用擔心沒菜吃了!」
紅棗沒想到四丫竟然會想在謝家種菜,聞言也是服氣——種族天賦如此,不服不行!
「四丫,」紅棗道︰「這往後天涼了,菜也不好長。不過咱們自己有莊子,似梓莊離城才五里,比桂莊離城還近。往後咱們想吃啥,只管讓莊子給咱們送!」
紅棗不反對四丫種菜,但她以為在她在謝家站穩腳跟之前還是要低調行事,和光同塵為好!
五丫聞言也很高興。她喜歡吃魚,往後也不用愁了!
八月十四早晌紅棗正在廚房看午飯菜的時候,替了陸虎看門差事的陸虎弟弟陸貓氣喘吁吁地跑過來告訴道︰「小姐,姑爺來了!老爺讓您避一避!」
「再就是午飯老爺說得好好預備!」
紅棗一听就明白了,謝尚這是下節禮來了。
紅棗問道︰「陸貓,謝少爺帶了幾個人來?」
陸貓……
陸貓才剛看門,紅棗知道要求不能太高,便耐心說道︰「陸貓,一會兒你仔細數了謝家的人頭來告訴我,我才能知道備幾桌席!」
陸貓恍然大悟,剛要跑出門,又被紅棗叫住。
「陸貓,」紅棗道︰「你一會兒再跑趟牲口棚,讓張乙家來掌勺!」
「噯!」陸貓答應著去了。
正是節下,家里魚肉都是有的,且因為她弟還在吃女乃的緣故,早起紅棗剛讓紅桃給炖了一只雞。
「四丫,你趕緊地先殺一只鴨子炖上。」
「今兒午飯菜主院這邊得有八大碗。一會兒張乙來了,你告訴他準備紅燒肉、紅燒魚、小雞炖蘑菇、同心財余、蘆蒿炒臘肉、油煎豆腐、老鴨粉條湯和炒青菜。」
「謝家跟來的人也給準備八個碗,紅燒肉、紅燒魚、芹菜炒臘肉、肉米炖粉條、油煎豆腐、韭菜炒雞蛋、大骨魚丸湯和炒青菜。這菜你和紅桃她們燒就行。」
「對了,一會兒人來後,你們給跟來的人再一人打份四個蛋的蛋茶。謝少爺和我爹,給他們打六個蛋的蛋茶!」
「我就在東廂房,有啥事,你只管來找我!」
交待完事情,紅棗便去了東廂房。一會兒張乙家來告訴四丫謝尚帶了四個小廝和四個常隨,只要多備一份席面就成。
紅棗在東廂房听到也就罷了。
在東廂房聞到廚房里大灶上肉香味的時候,紅棗听到四丫的聲音︰「桂香、紅桃趕緊地把蒙牛和飛熊關到側院去!」
「早起燒雞的時候,我記得臨時把它們關在了柴房。」
「剛你們誰搬柴時是不是忘了關門了?往後你們得記得家里來人前,得先把它兩個給關到旁邊,不然它們見人就撲,若是髒了客人的衣裳就麻煩了!」
「幸而謝少爺還沒進來。咦?怎麼這麼久了,老爺和謝少爺都還沒進來?」
聞言,紅棗也覺得奇怪——這都多久了,肉都快煮熟了,她爹和謝尚怎麼都還沒有進來?
這是被啥事給絆住了吧!
正打算出屋讓張乙過去瞧瞧,紅棗便听到謝尚興奮的聲音。
「伯父,您這讓莊丁一邊喊一二一,一起走路的主意真是太好了。明顯的,這莊丁是一回走得比一回齊整。小佷還是頭一回見到這麼簡單好用的整隊法子……」
早晌李滿囤也喊了兩回口號,喊得自身熱血沸騰——李滿囤內心深處壓抑多年的指揮欲和控制欲獲得了極大滿足。
若非謝尚過來,李滿囤根本就舍不得把指揮權移交給余莊頭。
李滿囤不好告訴謝尚這主意原是紅棗給想的,當下只能笑納了謝尚的誤會。
「這不是頭回經歷大事嗎?」李滿囤謙虛道︰「就怕亂中出錯,所以便想著笨鳥先飛,自家里關門先練練……」
聞言紅棗恍然大悟︰原來是她爹和謝尚是看莊僕們演習耽誤了時間!
風俗里紅棗不好跟謝尚照面,王氏卻是能見的。當下王氏看謝尚進院便趕緊地自月子房里出來。
一時分賓主落座,謝尚給李滿囤王氏上禮。
謝尚八月節的節禮送了酒、茶、點心、糖、蜜餞、黃金醬、布匹和荷包八樣禮。
李滿囤現已知道謝家的荷包就是銀子。他看一匣子荷包有十二個之多,想著不能白收謝家這許多禮而自家一點不回,便悄聲告訴王氏給安排回禮。
王氏第一次處理這種事,心里沒底,便借口去廚房看菜進了東廂房跟紅棗問主意。
紅棗听明白謝尚送的東西後想了想告訴王氏道︰「娘,咱家回禮還是照先前的說的量力而行。」
「如此,我們回些咱們莊子的自有出產,比如干茉莉、干玫瑰、蓮子、枸杞、干粉條、刨子面,然後再加些給拿來的山蘑和板栗也就罷了。」
王氏雖覺得回禮薄了,但想著這是紅棗的主意,男人即便知道了也不會抱怨,便就依言而行了!
其時謝子安已去府城考試,謝尚家去後便直接去明霞院給他娘雲氏問安告知回來的消息。
雲氏看到謝尚呈上來的回禮,不覺笑道︰「別的倒也罷了,這干玫瑰香得很,做了香袋掛衣櫥里燻衣服倒是極好!」
謝尚知他娘不缺香袋,如此說也只是讓他高興,便即笑道︰「娘,您喜歡就好!」
心照不宣的說完回禮,雲氏方才和兒子述說自己的牽掛︰「尚兒,你爹在府城也不知道怎麼樣了?」
每逢佳節倍思親。自謝子安八月初六午晌離家,至今已有九天,雲氏甚是掛念。
「娘,」謝尚安慰道︰「今兒第二場收卷,謝福得忙著服侍剛從考場出來的爹。想必等明兒爹第三場試進場後謝福方才得閑寫信來報平安。如此,明兒午晌就能有信,您且放寬心!」
「有謝福在,我倒是沒啥不放心的。我就是想著這大節下的,家家都在吃酒看戲過節,獨你爹為了這一大家子人在考場里穿單衣啃冷餅子,也不知道身子受不受得住,心里有些不舍罷了!」
謝尚也掛念他爹,對明兒家里的酒席也是厭煩,但卻還得勸慰雲氏道︰「娘,越是爹不在家的時候,咱們就越是得撐住。不然,爹出門做官也不放心家里!」
對于謝子安要出門做官,雲氏也是兩難。
理智上,雲氏知道為保家族子孫富貴,仕途不能在謝子安手里斷了,但情感上,雲氏卻舍不得與謝子安分離——老太爺、老爺年歲都大了,謝子安若是出門做官,她就得留在家中盡孝。
而且,搞不好她還得替謝子安在身邊納個良妾——每每想到這兒,雲氏整個人都酸成醋了。
偏這話還不能和人說,雲氏心里郁悶,嘴里卻只能強笑道︰「現今,我就盼著你媳婦真如你爹說的那樣是個能干人,進門後能幫我搭把手,如此也叫你爹放心些!」
「娘,」謝尚又不傻,如何能當著她他娘的面夸媳婦,當下只笑道︰「我爹的眼光雖是沒差,但那李家姑娘眼下也只能算是塊璞玉。」
「她進門後得您教導,如此才有可能成器!」
雲氏眼見兒子句句尊崇自己,心里自是安慰,不覺笑道︰「行了,我現要歇息一會兒,很不用你在這里貧嘴。你還是趕緊回五福院吧,別叫老太爺掛心!」
打發走謝尚,雲氏方和陶氏道︰「東西都收了吧!晚飯你讓廚房添只鴨子炖了那粉條來給我瞧瞧,若是還行,便給老太爺晚飯送去!」
前幾天去李家大定,雲氏覺得席面上的老鴨粉條湯比自家家常吃的老鴨炖酸蘿卜來是另一番滋味。今兒听謝尚舊話重提,想起老太爺愛吃鴨子,便趕緊吩咐人給預備。
「那袋山蘑記得替大爺留著。尚兒素來和大爺一個口味。今兒尚兒說好的那個小雞炖蘑菇,大爺想必也會喜歡。」
「這人參炖雞啥的雖說滋補,但偶爾地也給大爺換個口新鮮新鮮!」
陶氏聞言趕緊答應,心里只合計著一會兒得讓周旺家的跟顯榮幾個小廝打听那什麼小雞炖蘑菇,然後趕大爺家來那天做了,全了大女乃女乃對大爺爺的心意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