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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洪荒主

那日,有一白發老叟于眾目睽睽之下,屈膝跪地,俯首搗蒜︰

「玉帝饒命懇請玉帝饒命」

半空中,玉帝與窮奇赫然收手,來往交手百余合,二人胸口起起伏伏。

玉帝身軀止不住地顫抖,額前的兩只游戈蛟龍早已失去先前金碧光澤。

而窮奇卻悄然抹去了爪間溢出血跡,狠心暗道︰「陰陽鏡所塑肉身果然不足承受翻天印的反震!」

「哼!不然今日定可將玉帝小兒斬殺!」

「月老,你可知今日你已必死之局!」

玉帝星目流轉,神色竟仍是無比威嚴。

「玉帝饒命~請玉帝饒罪臣一命」

「罪臣知錯,罪臣知錯了」

月老只是不斷磕頭。

見狀,玉帝忽點頭望向了窮奇,窮奇接著點頭看向陰天子,陰天子則低頭瞥向地上的孟婆,孟婆並未回首。

「朕執掌天庭,自是生而憐憫,月老雖作亂罪無可赦,但念其懸崖勒馬知迷途返,並兼一顆悔過之心,故朕決定再予月老一條生路!」

玉帝沒有丁點嗦大論,直接轉身面向眾仙︰「爾等可有另議?」

「玉帝英明~」

「玉帝真乃寬宏大量!」

「玉帝大善之心,世間罕有!」

「不計月老前嫌,真乃天庭有幸啊!」

眾仙人心知肚明,紛紛開口稱贊起此事來,爭先恐後,生怕落下半拍。

「天界有幸~」

「有此明君,三界有幸啊!!」

「三界有幸」

「」

此刻,地上的月老雙眸緊閉,他腦海中有一身影浮現,模糊且清晰︰

柳葉眉,垂眼,標準鼻,鵝蛋臉,白皙無暇的肌膚透著淡淡紅粉

驚鴻一瞥,浮生若夢。

少年踏月而來,又踏月而去,匆匆留情,似錦繁華。

「月老叩謝玉帝!」

白發老叟給了天庭一個大大台階,身為天界之主的玉帝自也是極為大度地赦免了他。

甚至,為彰顯天庭氣度,玉帝之後還親開金口許諾月老永任天界姻緣司,執掌三界之婚牘。

月老不用死,孟婆也不用死,窮奇與陰天子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結果。

一切都是那麼的皆大歡喜!

末了,月老還是那個月老,還是那個逢人便笑呵呵的白發老叟。

而孟婆也還是那個孟婆,那個日復一日熬著茶湯不喜多言的老嫗。

他們終是成為了世人所熟知的模樣!

一個起緣一個斷情

一切都是那麼理所當然,好似天生便是如此!

可又有誰知?

那湯曾以淚熬之,那線曾用血牽過

都說月老待人謙和,可又傳言姻緣司曾當關天門

哪個真,哪個假,其實早已不重要了,因為他就是他,他就是他自己,無論什麼模樣。

這一戰,終是落幕。

玉帝與陰天子再無過多寒暄,各自率眾離去。

窮奇目送眾人離去後長舒口氣,起身破空,欲再往百萬深山。

而正這時,它的面前悄無聲息出現一道身影,擋住去路。

來者寬袍攏下,通體漆黑,瞧不清面龐。

窮奇不由一駭,自己如今肉身已塑,卻仍絲毫看不透來者,恐其實力早已通天!

「你是何人!」下意識,窮奇憶起了當年于聚寶山將自己強手鎮壓的那名神異男子。

「何人?呵呵,準確的說孤是一頭魔。」

黑袍之人陰測測笑出聲來,打碎了它的猜想︰「窮奇好久不見!」

「听聞上古洪荒有一獸,自廢本源後被數十道地刺攢身仍可無恙。」

黑袍人語氣緩慢,仿似在幫窮奇喚起回憶。

「那年,人族朝歌遭難,曾有一凶物渾身血痂,單一吼,喝退千萬獸潮!」

「凡間大荒,自太古時代便已有存,然卻被一瘋獸為人族久安,連夜屠盡窮奇,這些你可記否?」

「你你是帝辛!」窮奇失聲。

黑袍人置若罔聞,繼續道︰「你知道嗎,那年群獸撲朝歌後,孤便命人刻了雕像,將你奉為大商護國之獸。」

「你說過要護你的ど妹無憂,要護大商長存的。」

黑袍人瞬刻移至窮奇身前,伸手將其拑住。

「可是現在呢,孤的大商在哪里!你的ど妹在哪里!你口口聲聲說歡喜她,可火焚摘星樓時你又在何處!」

「呵,今日召洪荒之力戰玉帝,真不愧為上古凶獸之獸,窮奇你好不威風!」

撲面蕩起聲聲咆哮,窮奇也終是看清了那黑袍之下面容︰齒牙凌亂,嘴珠烏黑,眉宇發黃,模樣甚為枯槁。

「你,你怎會變成這般。」

窮奇難信,當年初見帝辛乃何等英武面龐。

「這般?」帝辛一把扯下頭罩,露出個非人非鬼的恐怖腦袋︰「還有臉問孤為何會這般,罪魁禍首不正是你!」

「龍涎哨聲響至沙啞,而你卻絲毫不見蹤影,你有什麼資格說愛她,大言不慚!」

「砰」一道黑色魔焰自帝辛手中迸出。魔焰一出,周天空氣驟然緊縮,窮奇根本避無可避,渾身鋼針毛發頃刻毀去。

「孤本是人族第一勇士,可直到那日摘星樓被焚才開始後悔,若早日墜身入魔道,定劍指三界護美人一個周全。」

「如今美人第九轉在即,這第一滴血便由你這個罪人來祭吧!」

帝辛跨步將窮奇踏于腳下,不知何時手中已是多出一把利刃。

窮奇眸間驚慌,這一刻,它終于明白了,帝辛再也不是當年那個帝辛了,而自己也不再是那個洪荒之主

「不要」

二者相差實力太過于懸殊,面對魔氣涌動的帝辛,窮奇根本無力抵抗。

直面生死,不過帝辛一念之間。

「不要,不要殺本座。」

洪荒貓妖九轉在即,窮奇眸中的神色極為無力。

其實,從被創世神明強手鎮壓的那日起,它便不再是上古的那個窮奇了。

道那可笑洪荒之主,為多存于世,竟予小兒姬宮湦所脅,助其造勢。

道那可笑洪荒之主,為塑肉身,竟只能以偷盜之術取法寶,恥于賊輩。

道那可笑洪荒之主,為得陰陽鏡,甘作羅剎之牛馬,為其送寶哭喪棒。

道那可笑洪荒之主,為趕貓妖第八轉,喊一黑衣小輩作八爺,與其稱兄道弟。

道那可笑洪荒之主,為心人慘死,淪為無常手中刀,為其屠戮人間。

道那可笑洪荒之主,為根飄渺紅繩,出世參戰作調味,引得眾仙皆捧月復。

道那可笑洪荒之主,為求帝辛手留情,一戰之勇亦未生,對其卑躬屈膝。

何曾幾許,那窮奇也是洪荒驚艷絕倫之輩。

一路行來,奪天地造化,吞鴻蒙法寶,戰八荒,礪九州,從未嘗敗。

哪怕相遇鬼族不世出天才鬼帝,也亦可將其手刃。

靈液淬體,開煞門,創洪荒凶年,何等之意氣風發。

嘆只惜,今朝無人識。

是啊,它也不過是一只活了漫長歲月的上古遺孤罷了。

一個時代的終結並不可悲,但可憐的是,還有人沒隨時代而去。

它是沒有家的孩子,它被所有人唾棄,它也不再是誰的寵兒,它成為一塊厚厚重重的墊腳石,開始被人反復利用,直至毫無用處,到時怕也迎來了自己的歸宿之期。

是啊,帝辛要殺了它,要用它的血來見證自己的愛情。

或許這也是它于世間能綻放出的最後一絲價值了。

它已經一無所有了,它的赫赫凶名早被幽王拿了去,成全了自己的陰間霸業。

以至于,世上再無人會怕它。

它手中的哭喪棒交予了羅剎,成全出一位名叫七爺的鬼差,也成全出了個無常婆。

以至于,它的榮耀沒了佐證。

它自上古僅存下的那一絲凶性,乃是被八爺騙了去,將人間屠戮,為其逼出了謝必安,也逼出了姬宮湦,更逼出了個一念破萬獄。

以至于,它開始感悟,也開始向善。

而它最後的一戰之力,則是全部毫無保留的釋放在了與玉帝的大戰之上,成全了月老,也成全了那個皆大歡喜的結局。

以至于,它再也不剩有絲毫的洪荒之息,它成為了一個徹頭徹尾的可笑洪荒主。

它真的一無所有了,正如世人所說,如今的它也不過是個活了漫長歲月的上古遺孤罷了。

于是,它開始放下過往的驕傲,它乖巧等待著它的ど妹,心心念念。

它有憧憬二人再次相遇情景,它有預設好自己到時的呼吸間隔。它靜靜等待著它的ど妹,小心翼翼。

當然,它也一定有籌備禮物,盡管那只是些普通的花花草草,但都也的確收集的很辛苦。

它在幻想將來在一起的日子,它竊喜等待著自己的愛情,翹首以盼。

可是現在,這些好像都成為了奢望。

「我求求你,不要殺我,就讓我再見一面ど妹。」

「不,就一眼!帝辛,我求你了」

這只凶獸終是放下了最後一絲尊嚴,它不再自稱本座,它的眼楮開始流淚。

望著不斷落淚的窮奇,帝辛一陣默然。

那年群獸撲朝歌,自己也似孩童般無助抽噎,哪怕劍斬凶獸一百余二,仍瑟瑟站如嘍。

護不住黎民,護不住朝歌,甚至連自己的美人都護不住。

而今日的窮奇又何嘗不是那日的自己

帝辛喉結微動,手間利刃不知何時已收起。

「好,念在你曾為大商擊退獸潮的份上,孤可以饒你不死,但美人的第九世,你是絕不可能再見到的。」

言畢,他袖袍輕揮,層層魔氣蕩開,旋轉纏繞出一座牢籠,將窮奇囚起。

「不,不要!」牢籠內,窮奇拼命掙扎。

「別白費力氣,這天魔籠以你的實力根本破不開!」

帝辛踏地而起,挾天魔籠一路動馳,直至無盡海域。

**無際,波濤洶涌,咸風襲來,衣袍獵獵。

「你便在這無盡海域自生自滅吧!」

帝辛大手一張,天魔籠緩緩沉入海中。

「不——」

(本章完)(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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