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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曄和大家約定的周末聚會很快便到了,周六下午,馮曄提前離開了學校。這次他沒有翻圍牆,因為這周六下午沒課。

以前馮曄也是周末進城,但是是周日,一大早起來,就為了陪李楠。這次是這麼久以來,馮曄第一次因為進城而感到激動的一次。

坐車……坐車……,這個狗屁學校離城咋就那麼遠!馮曄以前進城從來沒有埋怨過路遠,這次他人在車上,心卻早已飛進了城里。自己也不知道什麼原因,就是一上車就想趕緊下車。其實他這一周都在盼望這次聚會,他認為他喜歡上季明這幫子朋友了,和他們在一起,他很放松,特別是陳孝行,他說的那些話和他的那些對事務的看法,讓他有一種耳目一新的感覺。

馮曄的家庭雖然不是知識分子家庭,但也算是個正統型的家庭,父親是轉業軍人,母親是機關干部,從小對馮曄和馮曄的姐姐的管理都很嚴格,特別是父親,這個在部隊上干了二十年的老軍人,下到地方以後干著與部隊差不了多少的公安職業,對子女們說話很少超過三句,並且嚴格堅持對他的話「理解要執行,不理解也要執行」的風格,將馮曄的姐姐磨練成了一個典型的逆來順受型女子。馮曄因為是男孩,又是最小的,多少要被慣適一些,再加上他性格里還有一點叛逆的種子,所以,在父親的強壓下,只是養成了行為處事正派、解決問題干淨利落的風格,對于父親和母親強行壓給他的一些東西,他一般采取不予理會的態度,為此,小的時候也挨過父親不少棒頭,最厲害的一次就是臨近高中畢業時的那一次。

那次是因為選擇報考大學的專業。馮曄的姐姐考大學時,完全是按照父親的意願報的,念的醫學院,現在還在南京醫學院讀兒科。輪到馮曄時,父親希望他念計算機專業,因為小平同志說︰「計算機要從女圭女圭抓起!」,可想這計算機今後一定是一門很吃香的行業。「你要把計算機學好了,以後你就不用愁找不到飯吃!」馮曄的父親當時這樣對他說。

可馮曄不願意。馮曄希望念建築。

「建築有啥子好,讀了出來也是個泥水匠,只能去給別個修房子,為他人做嫁衣!」父親當時就否定了馮曄的想法,「計算機多好,你看我們局里的小任,會電腦,分來就坐辦公室,每天只干點辦公室的事情。你不听老子的,有你死女圭女圭後悔的時候!」馮曄的父親始終改不了部隊里的那些壞習氣,一到這種時候就會忍不住的罵粗話。他說的那個小任馮曄知道,說她會電腦有點牽強,其實就是個會電腦打字的女孩。

馮曄撇了撇嘴,說︰「那也叫會電腦,大學里面就不用開電腦專業了。」

「你說啥子喃!」父親一下暴跳起來,馮曄的母親拉都沒拉住,這個年過半百的男人被自己的兒子這樣戲弄,作為父親的尊嚴頓時受到了挑戰,他一把哈開準備拉他的馮曄母親的手,沖進廚房先操起一根 面杖,掂了掂覺得有點沉(還是想著這玩意兒一下砸在兒子身上可能會出問題),扔了,轉了一圈,發現廚房門背後有一根半截的晾衣服的竹竿,那玩意兒粗,使著順手,還不會打出問題,便一把操了起來,兩部跨出廚房,揮動那半截竹竿橫著就朝馮曄批了過去。

其實在馮曄父親沖進廚房找「武器」的時候,馮曄母親讓他跑來著,可馮曄牛勁上來了,就是不跑,被父親那橫著批來的一棒砸在後背上,頓時疼得嘴一咧,眼淚差點就下來了,但他心一橫,忍住了。

「你說!你到底學不學計算機!」父親對著他咆哮道。

「我就不學,我非學建築不可!」馮曄也橫了。

「嗚~~~啪!」又是一棒,竹竿也應聲破成了三片。馮曄疼得嘴又是一咧,但依舊沒有服軟,父親將破成三片的竹竿(現在應該說是竹片了)往地上一扔,咆哮道︰「你以後哭都不要在老子面前來哭!」說罷,一轉身出門去了。母親這才回過神來,趕緊撩開馮曄的衣服看看背上的傷情,之見兩條又粗又長的血道留在馮曄背上,有一條還滲出了血,心疼得她趕緊找了藥棉出來給馮曄打理,一邊弄一邊罵︰「這個死老頭,下手咋就那麼狠!」

馮曄最終報了建築專業,而且如願被錄取了。馮曄上大學臨走時,父親幫他拎的行李,母親跟在馮曄身邊一邊走一邊流淚,不停的囑咐他要自己注意身體,要經常寫信回來,要吃飽,夜里要蓋好輩子……凡是她能想到的,都囑咐了一遍,听得馮曄的父親再也忍不住了,說︰「他是個大小伙子,這點事情都處理不好,那還是我兒子啊!」說罷也不理他們娘倆,徑直拎了行李進車站去了。馮曄看著父親的背影,沒有說話,母親說︰「你也不要恨你爸,他昨天晚上一夜都沒睡著,不停的翻來覆去。其實他也是為你好。」

「媽,我曉得。」馮曄答道。他何嘗不知道父親是為他好,雖然挨了兩棒,可他一點不恨父親。

馮曄上了車,父母親都在車下不走,馮曄怎麼說,兩位老人都只是點頭,就是不動。母親不停的擦眼淚,父親板著臉在那站著,也不看馮曄,直到車開始開動了,父親才終于忍不住了說了句︰「記到寫信回來。」聲音明顯有點抖。

馮曄對著老兩口點了點頭,扭過頭去再也不看他們了,直到車開出很遠,他才將頭伸出車窗回望了一眼。他的眼淚早就忍不住了。

離家,還真不是誰都能灑月兌得起來的。

馮曄在大學呆了兩年半,回家了三趟,都是寒假回去的。大一暑假是父親不準他回去,讓他在成都自己找個地方打工鍛煉。大二暑假母親來信讓他回去,他拒絕了,因為他已經找好了一家公司打工。所以,從某種意義上來講,馮曄是自打上大學,就基本上離開了家,雖然在經濟上還是不能離開父母的支持,但就個人身邊的問題,他早就能處理得得心應手了。

馮曄經常寫信回去告訴自己的一些情況,但僅僅是學習和生活上的,感情上的事情他從來不說,和李楠交往了有差不多大半年,他從來沒向家里提過一個字,連姐姐也沒說。他給姐姐寫的信沒有給家里寫的多,但內容卻大不一樣,他會在給姐姐的信里談一些自己對將來、對社會、對身邊事務的看法,也會征求一下姐姐的意見,雖然姐姐的回信大多是委婉的建議,他卻從來不給父母提及。這個仿佛是馮曄從小養成的習慣一樣,他始終覺得,除了生活上的事情以外,凡是與自己相關的事情,都和父母說不到一起,以至于到最後就干脆不說、不提了。

生活之不同于故事的最大特點便是,你永遠模不到生活的變化的規律。本來你擬定了一個很完美的計劃,但生活不管你這些,她可以象你任性的女朋友一樣,笑嘻嘻的將你的計劃撕得粉碎,還撲閃著眼楮天真的問你︰「怎麼樣,我還挺有能耐的吧?」

文貝貝便遭遇了生活的這般戲弄。

靳松的追求在某種意義上來說,對文貝貝是一種麻痹,一種對危險意識的麻痹。如果沒有靳松的堅持不懈的追求,可能在姐妹們如火如荼的戀愛事業進程中,她會不由自主的產生一種自我危機,考慮一下是否也加入到這個曠日持久的事業中來。大家都有過類似的經驗,看著別人談戀愛,就算不心動,也會心癢癢,怎麼著也會想是不是找個撓癢癢的。可正因為有了靳松,這份癢癢被撓掉了,而且是撓得恰到好處。文貝貝從來沒有答應過靳松的追求,哪怕是含蓄的、隱諱的和不露聲色的,靳松在她那里從本質上來講,有點像是個掩體,她真實情感的掩體,她把自己的感情隱藏在這個自以為安全的掩體後面,這讓「掩體」很受用,但自己卻永遠不會對這個掩體動心,這是「掩體」所不知道的,甚至連她自己都沒有意識到,其實她一直在意的是馮曄,直到那個周末聚會時遇到了馮曄。

文貝貝是收到甄雪的來信知道周末有聚會的,那時候沒有現在通信那麼發達,任誰都有個手機、小靈通什麼的,當時在他們那一群人里,除了甄雪有個傳呼機,大家都沒有移動通信工具,傳遞信息還得靠最原始的方式︰寫信。甄雪的信寫得很簡短,簡短到只有一行字︰這周周末有聚會,周六下午來找我。落款甄雪。

文貝貝上完了兩堂課以後才從學校走的,她沒有告訴靳松自己是去和甄雪她們聚會,只說自己周末回家有事,這樣說也是出于一種常規的禮貌,免得靳松因為找不到她而鬧得雞犬不寧。文貝貝是這樣想的,至于靳松怎麼想,她暫時還不關心,起碼她認為還沒有那個必要。

文貝貝在西門車站下車,然後給甄雪打了個傳呼,甄雪回得很快,兩人約了在中醫學院踫頭,文貝貝便招了個三輪過去。成都在還沒有普及家用汽車的時候,被譽為自行車的王國,這話一點不假,文貝貝坐在三輪車上,被周圍密密麻麻的自行車包圍著,那三輪車就如同漂行在**中的一條孤船,三輪師傅的技術簡直與雜技演員有得一比,不但能在密密麻麻的自行車流中快速的穿行,還能保證不發生擦掛。

文貝貝到了中醫學院門口時,甄雪還沒到,她只得站在大門旁一邊等,一邊觀賞校門口不時上演的一幕幕愛情劇,雖然主角各不相同,但中心思想卻都只有一個,那就是甜蜜。甄雪也是坐三輪來的,她下車的時候看見文貝貝正津津有味的觀賞一對小情侶,甄雪過去拍了她一下︰「嘿,看啥子看得那麼出神?」

文貝貝這才發現甄雪到了,笑了笑說︰「看戲看戲。」

「啥子戲喲?」甄雪四下張望了一下,沒發現什麼好看的。

文貝貝拉住她,說︰「不用找了,都走了。」說著指了指一個載著女孩的騎自行車的男孩,那男孩正將自己的女朋友搭載在自行車的前杠上,甜蜜的從她們倆身邊騎過去。

甄雪看了一眼,說︰「有啥子好看的喃?」

文貝貝笑著將事情講了一遍︰那男孩估計不是這學校的,周末來找女朋友去玩,女孩見男孩來了也蠻高興,但兩人就怎麼搭載的問題扯了半天,男孩想讓女孩坐前面,女孩不答應,雖然從她的臉上看得出來其實她很想坐前面,可她就是要表現出一副矜持的模樣,男孩急了,說了很多坐前面的理由,最後嬉皮笑臉的將女孩摟到了前面的車杠上坐好騎走了。

「這個你都看得那麼有勁所!」甄雪驚訝的說。

「雜子嘛,在這兒等你得嘛。」文貝貝有點不好意思。

「看來你是該耍個男朋友了。」甄雪半認真半開玩笑的說。文貝貝假裝生氣打了她一下,也不辯解。

「哎呀,緊站到這兒雜子嘛,你還想看所。」甄雪才發現兩個人一直站在中醫學院門口沒動。

「你總要說到哪去三。」文貝貝道。

「走嘛走嘛,我們先坐車到川大找李敏,明娃和金兔他們直接過去。」甄雪挽著文貝貝的手一邊說一邊往公交車站走。

「金兔他們也要來所?」

「是三,不然就我們三個女的有啥子耍頭嘛!」

「你好煩哦!」文貝貝又拍了一下甄雪。

川大離中醫學院比較遠,兩人搭乘27路沿一環路過去,一路上兩人說說笑笑的,也不覺得悶。女孩就是這樣,只要是好朋友在一起,那話就會多得來說不完,但絕大多數應該是屬于廢話。

馮曄下了車直接去了季明的店里。就成都市這片市區他已經很熟了,兩個暑假的打工經歷,別的收獲不多,倒是把城里的路完全模熟了。

季明他們這段時間不是很忙,馮曄去了,季明把陳孝行也叫了過來,三人見面如同多年老友一般,很是熱絡。

「今天晚上你就不回學校去了三。」陳孝行對馮曄說。

「行,我今天不回學校,晚上你們給我安排個睡覺的地方就是了。」馮曄就著陳孝行的語氣道。

「哪兒存在喃,」陳孝行一拍馮曄的肩膀,「晚上到我那去住,其他不敢保證,床絕對有你的。」

「去我那嘛,也方便。」季明在一旁跟著道。

「算了,你女圭女圭,」陳孝行對季明做了個不屑的表情,「等下曄哥去了,甄又有意見了。」

季明被說得臉上一陣不自然,但嘴里還是不服軟︰「求哦,喊她回去就是了。」但話語里明顯底氣不足。馮曄听著這兩個新交的朋友的對話,樸實的語言里透露著真誠,心里不禁涌起一陣陣暖意,除了將笑意堆滿臉上,他真不知道該說什麼話。

三個人扯了一陣,很快就到下班時間了。季明騎的自行車,陳孝行不會騎車,便和馮曄一起坐公交,三人分頭往川大走。馮曄心里突然又涌起一陣激動。

陳孝行和馮曄單獨在一起的時候話其實不多,可能是剛接觸,他說︰「我和你們不一樣,不象你們都是啥大學生,但有一點,我這人喜歡交朋友,而且按他們的說法是我這人耿直。」說完對馮曄笑了笑。

馮曄听了拍拍站在旁邊的陳孝行,說︰「大家都是朋友,就不要說啥子大學生不大學生,把大家的身份整得那麼遠,其實我這人也耿直,大家相處久了你就曉得了。」

陳孝行笑了笑,說︰「是、是,看得出來。」停了一下又說︰「你確實和其他人不太一樣,有些讀了大學就開始坤起了,見了我們都有點愛理不理的,你還不是這種,看得出來也是個耿直的人。」

「嗨,那些喜歡坤的人我也不喜歡。其實讀大學又不是啥好不得了的事情。」馮曄說。

「就是,毛了哥哥我哪天也去讀一個給他們看一下。」陳孝行一個玩笑,把本來比較深沉的話題一下子化解了。陳孝行就是這樣一個人,你和他在一起永遠不會感到壓抑和郁悶,他總會在關鍵時候將凝滯的氣氛一下子攪活,讓大家始終在輕松的氣氛里舒展。(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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