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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明的爺爺過世了。

那是在大年的前一天,也就是1994年正月十四。那天早上季明起床後,先沒有發現什麼不對勁的地方,但當他洗漱完後才發現沒看見每天早起的爺爺。問女乃女乃,女乃女乃說還在睡,可能是昨天累了。季明突然有一種不詳的感覺,立刻跑去爺爺的臥室。只見老人好好的蓋著被子睡著,沒有一絲驚醒的樣子。季明過去叫了一聲︰「爺爺。」老人沒反應,再叫了兩聲,依舊沒反應,季明將手伸到老人鼻子前一探,頓時腦子里如五雷轟頂一般,老人早就沒了生氣,而且身體都涼了。

季明的爺爺是在睡夢中離開人世的,沒有受一點苦,連一貫睡覺比較驚醒的女乃女乃都沒有發現有什麼動靜。接下來,季明以最快的速度通知了已經離異多年並且各自已經成家的父母,又給甄雪發了條信息,最後還是給陳孝行打了個電話,通知其他親友的事情就交給父親去辦理了。

陳孝行是第一個趕到季明家的,比殯儀館的人來得還快,手里拎了一床踏花被,這是標準的「打喪火」禮物。緊接著季明的父親趕來了,一同來的還有季明的繼母,季明父親一進門就大嚎一聲︰「爸呀……」直奔老人的床前,但眼里沒有半點淚水。季明的繼母沒那麼夸張,只是拉著女乃女乃的手,說了幾句還算貼心的話。季明的母親是一個人來的,不帶季明的繼父是怕兩個男人見面尷尬,而她來也是因為確實和季明女乃女乃的感情很深厚,這與季明的繼父到也不相干。

殯儀館的車很快鳴著警報來了,那些工作人員手腳利索的將季明的爺爺用擔架抬上了車,然後說得去個人辦理一下手續,季明的父親便隨車去了,留下其他人處理家里的後續事情。

繼母開始聯系搭靈堂的人,母親淌著淚和季明女乃女乃說了會兒話,便開始幫著女乃女乃收拾季明爺爺身前的遺物,前來慰問的親友們也有來的了,季明和陳孝行便忙著安排,家里沒那麼多凳子和茶杯,陳孝行便跑去旁邊的茶園租了些過來,包括茶杯桌椅板凳,甄雪本來想跟著去,被陳孝行攔住了,讓她去幫季明招呼客人,其它這些小事他一個人就夠了。

臨近中午的時候,季明的父親回來了,說殯儀館那邊的手續辦妥了,後天早上一早火化。這時候,靈棚也搭好了,搭靈棚的人來找季明的父親要遺像,季明父親沖著那人就是一通怒斥︰「我他媽哪來的遺像,你當我每天指望我老巴子死所!」

搭靈棚的人一臉無辜的看著他,不知道該怎麼辦,其實大家都理解這時候最為逝者家人的心情,但季明父親這樣的表現確實還是讓人有點詫異。女乃女乃這時候過來了,說︰「你去那個衣櫃上面找一下,我準備得有。」

季明父親沒好氣的看了自己的母親一眼,轉身去了里屋,一會兒拎了個相框出來,布滿了灰塵,正是一張季明爺爺的黑白照片,瓖著黑色的相框,看來是早就準備好了的,照片上,季明的爺爺還穿著夏天的衣服。

陳孝行這時候立刻上去接過遺像,然後交給搭靈棚的人,說︰「擦一下,打整干淨點。」,那搭靈棚的接了遺像,頭一低轉身忙活去了。很快,哀樂便在新搭建的靈棚里響了起來,前來吊唁的親朋好友們听著哀樂,都陸續走進靈棚對逝者表示哀悼,同時將禮物或是禮金交給旁邊站著還禮的孝子孝孫,禮物基本上是季明在收,禮金卻都全部被季明父親收了。

靈棚擺了三天,親友們陸陸續續的來,又陸陸續續的走,也有不少留下來打麻將的,這便是成都俗稱的「打喪火」,直到第三天季明的爺爺火化了,將骨灰盒拿回來又在靈堂里祭奠了大半天,夜里搭建靈棚的人才將靈棚拆了。季明已經累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用他自己的話說,是已經累得來連傷心的力氣都沒有了。甄雪這三天一有時間便過來幫忙,但畢竟是個女孩,怎麼幫也只能做些零碎的小事,好在有陳孝行,因為季明的父親根本就不管事,除了季明爺爺火化那天一起去了,他就一直在桌上打麻將。繼母在第一天來的時候表示了一下傷心,後來便象個沒事人一樣,還和前來打喪火的客人們談笑風生,完全沒有一點逝者親人的感覺,這讓甄雪看著心里很不是滋味,但又不好說,只得忍著盡量安慰一下女乃女乃,再幫季明多分擔一點事情。

陳孝行後來在一次與季明喝酒微醉後說起這事時道︰「我要不是看他是你老巴子,早就幾腳頭踢出去了。」這讓季明也感覺到很丟臉,但他有什麼辦法呢,喪事辦完了,禮金全被他老爸收去打麻將了,輸了贏了他不知道,但最後留下來的就只有十幾床踏花被,其他的東西都被繼母收拾走了。甄雪當時就很看不過去,對季明說︰「你爸他們咋個能這個樣子喃,女乃女乃都那麼大年紀了,也不說把錢留點給女乃女乃。」

「我能有啥子辦法喃,他是我們爸。」季明無可奈何的說。

不管怎樣,事情也算是過去了,季明也好,甄雪也好,該上班的上班,該上學的上學,陳孝行因為和季明離得近了,在一起的時間也多了許多,當然在一起聚的時候少不了甄雪。日子便在無憂無慮中流淌而去。

撒雲路自從去北京上學以後,繼續給甄雪寫信,每月固定一到兩封,主要說一些自己在北京的見聞和學習生活情況。因為甄雪有了傳呼,而且號碼是甄雪的父親親自告訴撒雲路的,所以撒雲路會時不時的發一些信息給甄雪,但大多是些小事,大的重要的事情,都在信里說。

原本撒雲路打算寒假來成都看甄雪,這個信息發給甄雪以後,被甄雪直接打電話過去推掉了。那時候正是甄雪借同學聚餐、聚會這些理由和季明玩得「呼爾嘿喲」的時候,哪里有心情接待撒雲路。雖然當她把電話打過去,听說撒雲路是想用靠自己平常打短工攢的錢作為路費來成都時,還是有點感動,但還是很委婉的拒絕了撒雲路的想法,甄雪說︰「你平常打工也不容易,攢的錢往成都來回跑一趟就沒了,怪可惜的,你先留著給自己補補身體吧。」

「只要能來成都看你一眼,比我吃什麼都管用。」撒雲路依舊想堅持。

「不用了,我們不是一直都有書信聯系得嘛。再說這兒馬上要過年了,你有時間回去看望一下你父母,和他們多呆一下,你離家那麼遠,回去一趟也不容易,你就不要來成都了。」甄雪依舊很委婉。

「那好,我听你的,」撒雲路也不是個死纏的人,「寒假我就不去你那里了,但暑假你得給我個機會,讓我去成都看看你。」

「好,那等你放暑假再說嘛。」甄雪想暑假還早呢,先說這吧。

文貝貝在大學里認識了一個男生,其實在認識這個男生的時候還同時認識了好幾個男生,只是這個男生稍微特別一點。

男生的名字叫馮曄,文貝貝認識他是在元旦晚會上。那天他們學校搞游園活動,各個系都準備了不同的項目,文貝貝他們系搞的是猜謎。這是大家從小就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游園項目了,而且也好準備,找一本謎語數,用彩色紙條寫上,然後吧謎底用個小本子記下來,到時候來猜謎的只要把紙條扯下來,到兌獎員那里去兌就行了,答對了給獎品,錯了就作廢。

文貝貝就是兌獎員。剛開始的時候,持續還是很井然的,大家都是讀書人,起碼的修養還是有的。但很快這秩序就被打亂了,而打亂這秩序的是一群男生,為首的就是這個叫馮曄的。

文貝貝因為是兌獎員,手里捏這本謎底,為了不讓旁邊的人看到她手里的謎底,她便站在一張凳子上,這樣手里的本子就在旁邊人的頭頂以上了。馮曄在這時候帶了五六個男生來了,進場後就隨意的扯了很多謎面下來捏在手里,當時文貝貝就覺得這幾個人有點討厭,想讓一起的同學去說一下,他們這樣扯別人都不要玩了。可同學說不好說,萬一人家確實能猜中呢。文貝貝便在心里記了一筆,當馮曄他們來兌獎的時候,她就沒有先前的笑臉了。

「同學,我兌這張。」一個男生手里舉著一張謎面對文貝貝道。

文貝貝伸手去拿那張謎面,那男生卻將手一讓,沒給她。

「你不給我我怎麼看啊?」文貝貝沒好氣的說。

「我念給你听啊。」那男生也不生氣,然後照著那紙條上的謎面念︰「無雨零點起飛。打一字。」念完對這文貝貝道︰「我猜這個字是‘好’字。」

文貝貝看了一眼手里的謎底,說︰「錯了。」便要再次去拿那張紙條,卻被另一個男生搶了去,說︰「哎,別急、別急,我猜是‘行’。」

文貝貝有點急了,說︰「猜過了,沒猜中就作廢了。」

「誰說的?有寫嗎?」那男生一臉無辜樣。

「我……」文貝貝被問得一下子噎住了,他們只是在兌獎時說了一下,到確實沒有寫出來。

「沒寫出來就不算拉,快看我猜對了沒有。」那男生一副得意樣。

文貝貝這時候反倒不急了,她看了看旁邊也一臉憤怒的同學,從板凳上跳了下來,對領頭的馮曄說︰「同學,我們商量一下好不好?」

馮曄看了文貝貝一眼,笑了笑說︰「可以啊。」

「這樣,我們這里還有新的謎語,我也沒看過,」文貝貝一邊說一邊從身邊同學的手里拿過一本謎語書,「我們各選一個代表出來,誰錯了誰算輸。你們錯了你們離開,我們錯了……」文貝貝看了看馮曄他們手里的謎面紙條,有看了一眼身邊的同學,「我們錯了我就按你們手上的紙條數給你們獎品。」

馮曄沉吟了一下,依舊是面帶笑意的說︰「好啊,那就我來吧。」

「行,那我們這邊我來。」文貝貝也不示弱。

這種挑戰應戰的事情在學校里一般是很扯眼的,兩人剛一說完,周圍便已經被圍成了鐵通了,很多完其他項目的同學,也不管知道的不知道的,都圍了過來,大家或在打听或在講解,更有好事的不知從哪里搬了一張桌子過來擺在兩人中間,那架勢,真實劍拔弩張。

文貝貝的同學拿了一本謎語書來擺在桌上,文貝貝隨手翻開一頁,那頁上寫著一條︰積水而為海,多心覺不該,倘若移木旁,又見梅花開。

文貝貝看後略微思考了一下,然後說︰「我猜出來了。」

馮曄也略考慮了一下,跟著說︰「我也猜出來了。」

這時候不知道誰叫了一句︰「寫在紙上對答案!」周圍便「哄」的笑了起來。

文貝貝也不介意,拿過同學的筆,在一張廢棄的謎面紙條上寫了個字,然後把筆遞給馮曄,說︰「該你了。」

馮曄也抓了張紙條來寫了個字,然後「啪」將紙條拍在桌面上,之間那上面寫著個「每」字。文貝貝也將紙條拿出來給大家看,之間上面也寫著個「每」字。周圍頓時響起了一陣掌聲。有人喊︰「打平、打平,再來、再來!」

文貝貝又翻了一頁,上面寫著︰有水頭上熱,有火鋼縫合,有月成髒腑,有日田地渴。

這次文貝貝幾乎沒有想,「刷刷」寫了就將紙條扣在了桌面上,然後對著還在考慮的馮曄道︰「大家一起數五聲,數完你猜不出就算輸。」然後大聲開始數數︰「五、四……」,周圍的同學在她的鼓動下也開始數數,可是才數到三,馮曄便也把紙條遞了出來,大家翻開一看,都各自寫了個「干」字。在大家的起哄聲中,這局又算打平。

「搶答!」又有人起哄。

「好!」馮曄接了一句。

「我來念,你們兩個搶。」馮曄那邊的一個男生過來拿了桌上的書準備念。文貝貝沒有表態,這時候周圍的圍觀的同學開始有點躁動了。

文貝貝不是不敢應戰,就猜謎這種游戲,她歷來是比較在行的。她之所以遲疑是因為她覺得對面這個男生的做法,讓她覺得有點不好理解。如果是純粹的搗亂,那麼他不該以這種方式來進行,但要不是搗亂的話,他的目的又是什麼呢?在她腦子快速轉動思索對方的目的時,周圍已經有人開始叫起來︰「快答應,不要讓那小子得逞!」

「好吧,我同意。」文貝貝也不想輸了氣勢。

「等等,」馮曄見文貝貝答應了,立刻道︰「規則得變一下。」

「怎麼變?」文貝貝問。

「如果你輸了,條件得我們提。」馮曄面帶笑意。

「行,只要不過分。」文貝貝也不含糊。

「好,听著啊。」那個準備念謎語的男生已經有點急不可待了,見兩人都答應了,馬上照著找好的謎語念道︰「木字加一筆,猜對不容易,本未末術禾,一個也不是。打一字,開始!」

文貝貝听完有點懵,還未做出反應,只听得對面的馮曄「砰」的一下將手掌拍在了桌面上。「男方搶到答題權,請說出謎底。」那念謎面的男生像模像樣的說道。

馮曄看了一眼文貝貝,不緊不慢的道︰「札。」

周圍安靜了一下,然後立刻喧嘩起來,有人說對有人說不對,也有人大聲的喊揭曉謎底。那念謎面的男生舉起一只手在空中揮了揮,示意大家安靜,然後等周圍的聲音小一點後大聲道︰「回答正確,謎底就是‘札’字!」

「哦,贏咯,該提要求咯!」周圍的人開始起哄,文貝貝一下子有點不自在起來。

馮曄依然是一副面帶笑意的樣子,他看著對面的文貝貝,等起哄的聲音小一點後,輕聲道︰「剛才的約定還算嗎?」

「算!」文貝貝幾乎沒有考慮,說︰「你們提吧,只要不過分,我們都答應。」

「行,謝謝。」馮曄對文貝貝點了點頭,然後對身邊的幾個哥們說︰「大家把手里的紙條都掛回去。」話音一落,幾個男生便四下散開,將先前扯下來的紙條用事先準備好的曲別針掛回了原來的繩子上,看來確實是有備而來的。正在文貝貝和她的同學納悶的時候,馮曄又對文貝貝道︰「今天我們就暫時不提了,反正剛才也沒說今天必須提,改天我們再找你,你看怎麼樣,文貝貝同學?」

文貝貝一下子又驚又氣,氣的是這人居然這麼囂張,驚的是他竟然知道自己的名字。但這種境況下她也沒有更好的辦法,到目前來看,這幾個男生就是沖自己來的,這時候如果鬧將起來,肯定不好收場,幾個人既然已經將先前的局面恢復了,那就暫且忍了,到看他們會出什麼ど蛾子。于是文貝貝也一笑答道︰「行,隨時領教。」便轉身繼續組織猜謎活動,也不管他們接下來的舉動。游園活動被馮曄他們這麼一鬧,把大家猜謎的興趣到是提起來了,先前圍觀的人見散了局,又見被扯掉的謎面又被重新掛了回去,便都興致盎然的開始尋找自己能猜中的謎面,一時間文貝貝他們這里變得人潮涌動,比其他的項目火爆了許多。(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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